第四十九章 无处不在的抉择
铁班一抖手腕，准备挥刀封挡飞逼而来的蛇头，手臂却被左仑一把抓住，“等等！”
阿拔斯人的动作不由顿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三角形的蛇头扑到面前，上下颚忽然打开成夸张的角度，两枚森冷的毒牙闪烁着。
迎面一阵腥臭的风刮来，两人在这一瞬身体都变得僵硬，把眼睛瞪得极大，盯住咒蛇的动作。
魔兽身上的翅膀扇动，化成一道黑色柱子，从左仑脸侧一窜而过，狠狠撞到后面逼上来的炎魔身上，两只毒牙深深嵌进巴洛斯的前爪中。
炎魔的狂吼迅速传来，怪蛇的毒牙似乎刺穿了它坚硬的外皮，让它感受到巨大的痛楚。
左仑感觉身体状况稍好些，猛拍一下铁班的肩膀，“快跑，沿咒蛇过来的方向，我去拿我的枪。”
铁班正想问，为什么左仑知道咒蛇攻击的对象不是他们俩。左仑已经转身往黑色长枪落地的方向跑开了。
后面的凯法正迎上来，野蛮人老远看到那只奇怪的咒蛇飞扑出来，却怎么也赶不及，一路狂奔赶上来，恰好看到左仑两人没事，咧开大嘴就笑了。
“大块头，快跟上来！”铁班回头招呼凯法。
凯法犹豫了一下，便奔向自己的斧子，两只大怪物正打得热闹，一时顾不上别的，那个黑头发武士看起来也不像是要自己找死的人。
左仑沿着地面一路搜寻，总算在不远处找到那把横卧在地的黑色长枪，捡起来查看，被炎魔咬中的地方没有留下丝毫印痕，枪身则仍旧是原来的样子，光华不显。
旁边不远处炎魔正和咒蛇激战，还顾不上他。这只咒蛇的实力超乎想象，炎魔的巨爪都无法轻易破开它的鳞甲，而那对翅膀更增加了它的机动性，在空中巧妙的扇动两下，就能轻易改变方位，令它的扑击与闪躲更加难以把握。
左仑又仔细看看，这条咒蛇居然拥有相当的智慧，始终留意着火焰之鞭的动向，炎魔一旦摆动尾部，它就会躲得远远的或伏在地上快速游动，使得鞭击难以奏效。
刚才的索诺夫兄弟应该就是受到这只魔兽的控制。这条咒蛇越强，自己逃出去的希望就越大，左仑暗想着。悄悄往后退进黑暗深处，眼角却突然瞥到不远处咒蛇经过的地面上有几片亮光反射，是一片水痕。左仑的心里忽然有所触动，仿佛抓到了什么线索，但是又差了点什么，想不明白。
铁班和凯法有意放慢了速度，在前方等他，左仑捏紧手里的枪，加速跟上去。
他们沿着咒蛇过来的方向一路奔逃，左仑的脸色泛白，刚刚炎魔的鞭击造成内腑受创，一路狂奔又使得器官震荡更严重，一口血气被强行逼在喉咙口，再看铁班的情形，比他好不了多少。
跑路就是这样，一个人跑的时候容易控制节奏，一旦人多了就会停不下来，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拼命加速往前跑，直到有人实在受不了停下为止。
再过了一会儿，湿气渐渐变重，前方的视野又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之前经过的地下湖边，面前赫然是一道长长的石路，高耸在湖面上，幸好螯齿虫们已经消失无踪。
三人终于停了下来。
凯法喘着粗气，“接、接下来……怎么走？”
显然他来时走的不是这条路。
左仑指向石路尽头，“沿着石路过去，前面有个岩洞……”
接着他便说不出话了，一口气吸太快，呛到了气管，剧烈的咳嗽，带出血沫。
“你受伤了，我背你走，”凯法受伤最轻，野蛮人的恢复能力惊人，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叫凯法，凯法.阿鲁巴斯，从北面的山里来。”
说完大块头又比了比大拇指，“你是个厉害的家伙，恩，大概比我还厉害一点。”
铁班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眼睛却看向后面，“铁班，阿拔斯百夫长。”
左仑咧开嘴难看的笑了笑，“左仑，一个倒霉的向导。”
铁班饶有兴味地把视线落到左仑脸上，“现在连向导的武技都那么优秀了？看来阿拔斯的军队应该扩大招募范围了。”
“至于现在，你最好还是接受大块头的善意。”铁班难得板起脸。
左仑笑得更难看了，这个阿拔斯的百夫长严肃起来非常不可爱，“至少现在还没这个必要。”
铁班无谓地耸耸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了句，那么继续跑吧，现在休息，以后就没机会休息了。
“骑士和那个胖胖的商人呢？”凯法突然问。
铁班摇头，“不知道，不过路只有这一条，他们应该还在我们前面。”
左仑哑着嗓子说，“出发吧，不知道那条怪蛇能挡住炎魔多久，它追上来我们就完蛋了。”
三人不再多话，再次起步沿着石路往前，朝岩洞的方向奔去。
后面的路途没有突发状况，他们不久进入了岩洞，洞道中一路都是先前炎魔冲撞洞壁后留下的一地碎石，时不时会踩在上面，令脚掌一阵疼痛，好在没有别的怪物出现，三人沿着洞道一路向上，前方出口处似乎就是锻造室。
“快到了。”左仑轻呼。
旁边凯法和铁班的神情明显一松，加快步子。
地面却轻微震动了一下，三人在高速奔跑中，几乎察觉不到，然而震动并未停止，而是次第增强，梦魇般的沉重脚步声再次震响在左仑等人的耳际。
炎魔追上来了！
“先跑进前面的大石室再说！”左仑指着前面锻造室，“那里面有机关，你们只管一路往前，炎魔跟在我们后面，会被头上落下的铁柱挡住。”
两人点头，这个时候除了奔跑，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炎魔的速度飞快，后面的黑暗深处已经隐隐有火光冒出来，巴托魔鬼的咆哮在狭小的洞道里显得震耳欲聋：“烧死你们！”
左仑大吼，“不要跟在我背后，并排走。”
事到如今，只有拼一拼运气，黑发青年不及多想，一头撞进锻造室中，那诡异冰冷的感觉又笼罩了他，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外界低上许多。两侧分别是铁班和凯法，三人并驾齐驱。
然而，意料中的铁柱并未落下，锻造室里死一般寂静。
左仑无奈地奔跑，身后的炎魔已经露出了形体。
三人一路奔逃，渐渐接近那口冰冷的大石井区域，炎魔也越逼越近，它的嘶吼更加疯狂，体内炎力全部外放，体表的烈焰窜出很远，几乎要烧到三人身后的披风。
他们的背脊被巴洛斯的烈焰烤得火热，前胸却一片冰凉。
左仑豁然转身，黑色的眸子沉静，逃不过了，炎魔的奔跑速度远高于他们。而剧烈移动造成身体的伤势不断恶化，使他觉得眩晕，刚才几次差点被路上的碎石绊倒。身体表面却没有明显的伤口，这是脏器出血的征兆，再跑下去，或许不用巴洛斯动手他就会中途倒毙在路上。
既然逃不掉，不如就在这里战一场，胜则生，败则死，简单、痛快。
就像老人说过的，平日千万次的练习只是形，真正的杀人技只能在生死一线间领会，当锋利的刀口距离你面孔只有一寸时，所有的招式都只能演化出最简单的两样，挡住对手的刀，或者先一步把刀捅进他的心脏。唯有决心踏血而行的勇士才能走这条路，也唯有最强大的敌人才能造就最伟大的英雄。
铁班和凯法齐齐煞住脚步，气喘吁吁的看向黑发青年。
“你们走，我留下。”左仑面无表情的说。
凯法大叫，“我背你，一起走！”
“这样大家都完蛋，”左仑摇头，“况且，我还不一定会死。”
凯法涨红了脖子，声音更大，“你疯了吗，你逃不掉的左仑，那是巴托地狱里出来的大魔鬼！”
“不试试怎么知道？”
“别傻啦，我听大萨满提过这种魔鬼……”大块头一把抓住左仑的手臂，要拖他走。
“废话太多。”铁班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的眼睛在幽暗的石室里亮得吓人，像一只准备捕猎的豹子，“既然跑不掉，还不如留在这里试试运气。”
“至于你，阿蒙海耶人，”铁班转向凯法，不羁的笑容回到脸上，“别总是想着别人怎么说，你得自己做决定，命运只握在自己手里。”
凯法楞了，垂下头，视线落到腰间的两把巨斧上，这是阿鲁巴斯家族的象征。他的父亲和哥哥，都曾握住过这两把斧头，他们的热血早已渗入故乡群山的土壤里去，那么他的血会洒在哪里呢？
现在转身逃跑，或许还能够回到故乡，那片生养他的雪原和群山，那里有一直关照他的泰莫夫大叔和偶尔凶恶平时慈祥的大萨满，在大雪封山的时候还可以窝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点一堆柴火，暖和得很。
或者留在这里，把血洒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和身边的这个战士一起战斗，像他的历代祖先一样，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狂吼着战斗，把满腔的热血当做灯油燃烧，像个真正的勇士。
凯法突然觉得脑子发热，仿佛有团火在里面，这大冰块一样石室的凉风都吹不熄，他想张口呼喊，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
像个真正的勇士那样！掌握自己的命运！这个想法如夜空降下的雷霆，在刺目的白光里击中他。
巨斧划过胳膊，鲜血涌出。凯法庄重的把血涂在额头上。
“以巨斧之名！不死不休！”野蛮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石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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