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废村
缓缓睁眼，一片蒙蒙的土色，看到的东西似乎是几层深浅不一的叠影，分辨不清。
左仑眨眨眼，感觉到脖子的僵硬，努力聚焦视线，才发现自己处在某个室内，第一眼看到的土色正是房顶。能感觉到房间的一侧很亮，似乎有一扇窗，阳光通过窗户照进来，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
无可抵御的困倦再次袭来，意识重新陷入黑暗中。
第二次醒来，比前一次好了许多，左仑能够清晰感觉到四肢的触觉，虽然仍旧无法完全控制躯体的行动。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回到地面上，且是在某个典型的戈壁住民的泥石屋里。
左仑用手在身侧摸索，幸好，长刀和长枪都在一边，他觉得安心了一些。
努力偏过头，看到右侧一块木板，歪歪扭扭的斜支在一个架子上，木板很大，看不到后面的情形，只能听见一阵阵沙沙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划拉着板面，使得整个架子都跟着轻轻颤动。
左仑只看了几眼，就觉得身体疲倦，眼睛酸痛，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好像催眠曲，又将他拉入梦乡。
第三次醒来，他又听到了木板被划拉的声音。
将视线下移，板下面居然露出一对铁皮脚丫，正不安分地抖来抖去。
一个亮闪闪的东西突然从木板一侧探出来，上面两个发亮的红点，除了铁皮脑袋阿泰还能有谁？
阿泰裂开黑幽幽的大嘴：“乡巴佬，你醒的可真不是时候，现在保持安静，我正在创作一幅伟大的作品，就快完成了。”
“少给我提你的鬼东西。”左仑尝试着活动四肢。
阿泰继续大谈他的作品，“这是一件杰作，这几天你躺着不动，帮了我的大忙。你知道我将它命名为什么吗？”
左仑不说话。
“一个守财奴的死。”阿泰红眼闪闪，“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觉得它跟你的新脑袋一样蠢，”左仑冷着脸回应，“现在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那几个战士怎么样了？还有那只炎魔。最后发生了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乡巴佬，阿泰大人可不是全知全能的电子词典，等着，我来给你找个导游。”阿泰站起身，从画板后面走出来。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全新的阿泰，但是头一次在明亮的光照下细看，左仑仍旧感到非常惊讶，铁皮人的变化太大了，之前只是几个简单拼凑的铁罐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可怖的全金属壮汉，躯干和手脚都变得十分粗大，远超常人，全身泛着暗黄色的光泽，在要害区域更是覆盖了一层板状装甲。
“还有你，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左仑补充。
“你嫉妒了吗，”阿泰扭扭脖子，活像一个试图恐吓对方的蹩脚打手，又用手比比左仑的头顶位置和自己的脑门，“瞧瞧，现在阿泰大人比你高了，你该补补钙了，矮子。”
说完阿泰就大摇大摆地迈着方步走了出去。
左仑看铁皮脑袋的背影，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洞窟里有了什么遭遇，除此之外，现在他给左仑的感觉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这个铁皮人身上的层层迷雾变得更加浓重。
不过，首先还得弄清自己现在所处的形势，左仑重新打量屋内的情境。这是个标准的戈壁人的小屋，材料取自戈壁滩随处可见的黄色土石，掺进一定比例的水和骆驼的粪便之后，就能砌成房子，虽然简陋，但也足以遮蔽风沙。屋内的陈设简陋，除了他躺着的泥床之外，只有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几张东倒西歪的凳子，上面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看来很久没有人使用了。
“喔，我的朋友，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隔着老远，斯维班热情洋溢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黑森商人快步走进屋来，带起一阵风，脸上笑容灿烂，五官都几乎挤到了一起，他冲到左仑床前，上上下下地看，一边嚷着：“太好了！看起来你一点都没事，这下我可放心了。”
左仑尴尬地笑笑，他对这个黑森商人倒没有太大的恶感，炎魔的出现完全是铁皮脑袋一手造成的，而现在这个安身之处很可能还出自对方安排。
“斯维班老爷，我也很高兴，你的精神不错，这是个好消息。”左仑简单寒暄之后直奔主题，“我想你对现在的局面会有一个清楚的解释。”
斯维班表情夸张地比划着当时的情形，“说起当时的情形，多亏了阿……您的魔像仆人，他把你们几个背出来的时候，我可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不过您放心，那个野蛮人最早醒过来，不得不说，这些阿蒙海耶人的体质真是太棒啦，只躺了两三天就能下床了。然后是那个金发战士，他有盾牌护身，伤势不重，身边还有个女神官守着，财富之神穆法在上，我敢保证，这两人的关系绝不简单。至于阿拔斯的百夫长，他的情况最糟糕，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现在他应该已经被接回阿拔斯的军营里了。”
“至于炎魔，我想应该已经不再是麻烦了，不过具体情形如何，您还得问阿泰大人。喔，应该是问您的那位魔像仆人。”斯维班在一边拍着手掌，赞叹不已，。
“唔，我在这里躺了几天了？”左仑面色古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六天了，我的朋友。您放心，这里就是我们来时路过的那个废弃村子，四周都有我的人，非常安全。”斯维班拍着胸脯打保票。
左仑点头，目光落在静静躺在一边的黑色长枪上，这次旅程可谓惊险，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一把神器，或许比普通烧火棍强一点的神器。
“这是我先前许诺的一千个金钠，这次我能回来可全靠了您。”斯维班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布袋子，他似乎早已从失败的沮丧中回复过来，显得神采奕奕。
左仑有些意外，不过金子的威力高于一切，他想都没想就一把就接了过去，“斯维班老爷，很遗憾，这次我没能帮你拿到那个东西，不过我愿意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报偿你的慷慨。”
斯维班笑笑，忽然转了话题，“其实，如果您愿意出售那具傀儡魔像，我保证会给您一个让人满意的价格。”
左仑马上笑了，斯维班是个精明的商人，还是个眼力出众的精明商人，“斯维班老爷，我需要这具傀儡，金子可不能把我从黑暗的地下洞窟里拖出来。”
斯维班立即表示理解，出任意料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左仑接着问，“坎哈拉怎么样了？在洞里时，他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他只是手臂骨折，失血多了点，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打发他先去荒木镇观察情况，顺便处理一下伤势。说实话，其他人去我还不太放心。”
“好吧，我已经耽搁了很久，我想最好还是先回一趟荒木镇再说。”左仑支起手肘想起身，肋部却传来剧烈疼痛，脸色白了一白。
斯维班忙扶着左仑的肩膀，“左先生，您的身体还需要调养，况且现在外面到处是阿拔斯的士兵，您带着傀儡仆人，实在是太惹眼啦。”
“阿拔斯的士兵？”左仑狐疑地看着斯维班。
斯维班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您觉得那个阿拔斯的百夫长怎么样？”
左仑想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说，这位百夫长很不一般……”
斯维班哈哈一笑，“对极了！您想想，普通的大头兵怎么会懂得矮人语呢？而且，他的佩刀可不是普通货色。我听说这次连英雄王的永生者们都出动了，现在方圆百里之内遍布了大量的阿拔斯士兵。我们这位百夫长想必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怎么确定他们是来找那个百夫长的呢？”
“前两天，荒木镇里到处都贴着他的头像，那些士兵们举着印有他头像的报纸把整个镇子翻了个底朝天。”斯维班摊摊手，“不过，这对我们来说算是件好事……”
“你的意思是？”
“您还记得萨耶吗？还有他队伍里那个黑袍人？”
左仑扬了扬眉毛，“当然记得，他跑了。”
“没错，萨耶是有名的大盗，他看不上那样的小商队。至于那个黑袍人，更不是萨耶会能够请到的帮手。我想萨耶的行动背后，还藏着一只我们看不到的手，他们可想着要我的命呢。”斯维班看着左仑的眼睛，神情变得严肃。
斯维班说的没错，左仑也已想到，就点头附和“不错，有这些士兵在，会安全许多，没什么人敢在这一带胡来。而且照这个推断，现在这几天正是最安全的时候。”
斯维班眉飞色舞地喊，“可不是吗，现在正是最安全的时候！”
随即商人苦恼地摸着肥脸，显得十分无奈，“您的魔像仆人实在是显眼，否则我倒是很愿意继续请您护送我回荒木镇。实话告诉您吧，为这件事，我已经好几天睡不着了。我现在只想舒舒服服洗个澡，再回到自己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左仑看斯维班的神情，心想这只老狐狸不正等着我说话，好让他提前开溜吗。看他急切的模样，多半是任务失败，要赶着回去给顶头老板汇报。他仔细想想，似乎没有什么把对方留在这里的必要。
于是左仑说，“斯维班老爷，我觉得现在正是回荒木的好时候，等阿拔斯的士兵们散了，这一带就又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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