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年

今天是小年，三辆马车从金陵城外徐徐进城，直到花家门口停下。花钱带着管家早已在等候门口，第一辆车下来一位花甲老人，穿着朴素，一脸慈祥模样缺透着微微疲倦感，细看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隐隐约约的精光。这便是花钱的母亲，花老夫人崔氏。

        花家祖籍东阳，花父的父母早逝，花父在家排行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三人相依为命。花父是个很能干的人，同样都是种田，花家的收成最多。同样都是养鸡养猪，花家的鸡下的蛋最多，花家的猪最肥，花家老母猪产出的小猪仔也是最好卖。凭着这些，花家日子并不是太难过。后来崔氏嫁与花父，某天，花父早上刚吃过早饭，准备出门干活，在一脚刚踏出门槛外时，一下栽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了。那时花旭四岁和花钱两岁，还有未娶妻的小叔子和没出阁小姑子。这一大家子的重担就落在了崔氏身上崔氏没有改嫁，硬是把花家给守下来了

        花父生前就和崔氏提过，长子花旭必须要上学堂，这是花家的期望。后来花父去世后，家里光景越来越不好，但崔氏咬紧牙关供花旭读书，小儿子就显然没有余钱供应了。可是现实就是那么任性，花旭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性情本来就老实木讷，一篇课文怎么读都磕磕巴巴，更别提能背下来甚至去理解其中含义。而小儿子正好相反。花钱读不了学就蹭着哥哥的书本偷偷自学，慢慢也学了很多东西，加上从小脑子灵活，为人谦虚，正直。八九岁时跟着城里过路商人各处奔走，慢慢的做起来生意，后来越做越大，便在金陵定居，有了现在金陵首富的花家。

        花钱看见崔氏连忙上前，扶着崔氏下车。后面两辆车陆续下来花旭和儿子花珏，妻子刘氏及女儿花玲。崔氏年纪大了不愿意背井离乡跟随小儿子住在金陵，所以只是在每年过年时带着大儿子一家来小聚一个半月左右。

        一家人一边往府中走，崔氏便着急开口问花钱:“我的宝贝孙女呢？可是想死祖母了。”花钱忙笑着回:“这孩子入腊月就念叨着祖母要来了，确定您今天就要到金陵，一大早就去码头守着出海的船艘回来，说是要买最新鲜的海鲜回来亲手给你做一顿您爱吃的海鲜大餐。”崔氏欣慰道“唉，我虽是老了，可是一想到每年过年期间就能见着这丫头，我这老婆子也是盼着能多活几年啊。”花钱脸色一沉:“母亲”崔氏摆摆手，阻止了花钱后面的话。

        跟在后面的刘氏听了前面两对母子的话抽了抽嘴角，暗怪崔氏偏心到极点，崔氏身边一直是他们大房伺候着，二房只是过个年才尽几天的孝道，这算哪门子的好。可是她却不深想，大房如今的日子虽比不上那些东阳城数一数二的乡绅土豪，但也绝对是不愁吃喝中上水平。花珏是在当地最好的学堂，花玲也是从小过着小姐般的生活，靠着花旭一个只会木工手艺的收入断是过不了这样的好日子。何况，当是家里供了花旭念书，花钱有念书的资质却因为供不起没有给他机会，崔氏一直觉得亏欠了花钱。而且花家一大家子现在富足的生活都是花钱挣来的，所以崔氏把对花钱的愧疚都转化成对花钱唯一女儿花念念的疼爱了。

        今天是小年，有很多打海的船只归来。都要提前购买海鲜备年货，因为海鲜不好保存，保质期短，所以大家一般都是小年左右开始购买。花念念早上天不亮就出门来到西海码头，港口稀稀疏疏几个人，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来了一队官兵。因为周边人不多，所以这群官兵就很引人注目。为首的两位，右边是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虽相貌平平但整体气质不俗，面带微笑，总是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左边的那位少年身量修长，气度淡然，米白色长袍更是衬托得其看起来温润如玉。花念念身边的丫鬟知雨立刻道:“小姐，前面那是霍三公子和林知府，看这架势似乎是要接什么大人物”花念念眯了眯她那标准的丹凤眼，向两人方向走去。

        两位也看见了花念念，其实按理这两位是完全没必要去和花念念接触的，但是不巧花念念和知府夫人许氏及知府独子林知许关系极好，更何况花钱还是这金陵城的首富，金陵谁不知花念念就是首富的眼珠子。生意人嘛和官场的人多少还是有打交道的。林知府看见花念念往这边走来，笑容更盛几分:“念念啊，你这一早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花念念甜笑:“干爹小年好呀，我是来买海鲜的，我祖母今天到家，等会买好回去做点吃食给她老人家尝尝。干爹，您这是”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干爹这是和霍家三公子来接人的。你干娘念叨着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有空来家里坐坐，陪陪你干娘。”

        “好呀，我这几天就打算去看望干娘呢。今个下午我做些吃食给干娘和林大哥品尝品尝，可是我亲手做哟。”

        “哈哈哈哈这小丫头也不枉你干娘和知许疼你”林知府说完无意偏头一看才想起稍后半步的薛景行。此刻霍景行不得不和花念念打招呼，口气明显的冷淡疏离。花念念表面看起来也是平静回应，可心口却闷闷的，还有一点点钝疼。林知府像是半点都感觉不到这尴尬气氛，依旧和花念念有说有笑。直到渔船陆续停靠码头，花念念才和林知府等人分开去采购海鲜。等花念念转身一走，林知府面向霍景行:“霍三公子论家世，才学，相貌都无可挑剔，不知迷倒这金陵城多少姑娘小姐们啊，哈哈哈哈”

        “林大人过奖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景行懂得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霍景行谦虚说道。

        “是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想不到霍三公子的心胸和眼界如此开阔和长远。”林知府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睛便望向远方的海面，似不打算再继续说话。

        霍景行愣了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脸色极度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后来也抿唇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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