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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金城 第十二章 黄金城的余晖


衰老术的原理我虽然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和这个世有关系的。”老人意味深长地对石正说:“记住,隐藏起你的身份,当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左右自己命运的时候,尤其要记得这一点。”

        老人匆忙结束话题是有原因的,石正已经听见了屋子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一个失去了能力的老人,耳力还如此的聪慧,那他年轻的时候,那滚烫年轻时的飞扬应该是何等的逼人啊!只可惜,那些东西都随着一次爱情沦落到了人生的谷底。朝如青丝暮成雪,吟唱时候的伤怀,哪里有现实中经历的度日如年来得怆然。

        “殿下,城里面传来消息,昨晚又有人死了。”阿迦推门走了进来。“这次事态好像比较严重,是焱太子的老师府里出了事情。”

        阿尔忒弥斯看了看老人,老人指着老妇人的尸骨对她说:“她的事你别管了。你回去跟夏卡大帝带去一句话:生不同衾,唯求死同穴。就说是我说的,看他怎么安排吧。”

        老人神情淡定,即便要传话给主宰着这个世界的帝王,他也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

        “那我走了。”阿尔忒弥斯悄悄摇了摇头,带着石正与阿迦离去。

        ……

        ……

        夏卡大帝有很多的子嗣,这些孩子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安排到了各个重臣的家中进行学习。每过三年,夏卡大帝都会对儿子们进行一次考试。这个考试不仅由他亲自主持,而且。所有担任老师的大臣都将列席作为评委。只有通过了考试地皇子,才可以更换老师继续进行学习,而没有通过的,就将为他们安排新地住宅,从此过上衣食无忧但永远与帝位无缘的生活。

        焱太子是夏卡帝国的储君。他曾经就读于十数名大臣的府第。当他通过了第一次考试以后,他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完成这各种学业,最后成为了太子——夏卡帝国的唯一继承人。

        不得不说。末世残酷的环境导致了夏卡帝国地皇子们成长的艰辛,但储君的选拔制度,又实际上为夏卡帝国的传承提供了最好的后备力量。皇子们虽然远离了宫廷,但帝国一代一代的还在他们直系亲属地手中。

        在这样复杂的师承下,连阿尔忒弥斯回到黄金城的时候,都不得不重新打听究竟是焱太子的哪一个老师家里出了事情。好在。刃的办事效率是很高的,在黄金城东门内不远处,一个相貌普通的灰衣人接近了阿尔忒弥斯一行,并亮出了象征身份的腰牌,一块木质坚硬的变异犬雕刻。

        “是陈相家。”灰衣人低声对阿尔忒弥斯说道。他没有行礼,因为他们不属于朝堂,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只忠于一个人,只向那个人低下头颅,那就是夏卡大帝。

        “陈相?”阿尔忒弥斯知道事态严重了。满朝之中。只有一个老人被夏卡大帝手书国之柱石为他七十大寿贺礼。这就是相国陈子康,一个满腹治国经纶。却强于行而疏于言的耿直老臣。

        石正又感觉到了青阳山脉中那些衰老树木一样地情形。不过。这一次这些树木是在一个深宅大院中。大院地外墙是黄金城一贯的黑色,黑石地黑色。院落里面。曲径回廊,有些石正不认识地花草在婆娑,倒是少见的别致风景。现在,这些婆娑地花草都耷拉着,颜色还是绿的,但风骨却早已塌了。

        夏卡铁骑已经散布在了大院的四周,阿尔忒弥斯身边,除了石正和阿迦,就只有那个不卑不亢的灰衣人在前面带路。

        “陈相昨晚回来得晚,目前看来还没什么大碍。不过,昨晚在府里的所有家人,无一幸免。陈相受了些惊吓,我已经叫人去请他的儿子回来。您要去看看吗?”灰衣人的干练在话语中就已经显现,没有废话,也不居功,语气内容都恰到好处。

        石正自己走到回廊的外面,轻轻拔出了一棵修身竹的嫩苗,拿到鼻子前嗅了嗅。

        绣子的水分都已经没有了,捏在手里,有些发柴。须根上没有了虬结的力量,抓不住平日里被人刻意松软的泥土,轻轻一拉就都离开了土地。石正假装在鼻子前仔细的闻着味道,实际上则是暗运内力,将体内已经分不出寒冷温暖的气息释放了些进入竹子中空的枝节,发现从内到外,这竹子竟已像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衰老到了生命的终点。

        这真是和时光停顿截然相反的一种能力!石正瞥了眼阿尔忒弥斯,轻声说:“能力很强,比之前的厉害。”

        阿尔忒弥丝知道他说的是青阳山脉的事情。黄金城中的施术者,他的能力还要青阳山中的那个更强大。

        踏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的惨状让阿尔忒弥丝皱眉。两个穿着侍女衣服的女子,一个坐在绣凳上,正在绣着一袭青色文士长袍上的麋鹿,另一个半卧在床榻之上,眼睛圆睁,手指着绣凳的方向,在死后依然是生前最后一刻的那种惊惶。这两个女子,都是满头苍苍的白发,皮肤松松的耷拉在脸上,侍女衣服已经明显的大了,很不合身,挂在骨骼上。

        灰衣人从怀里掏出根短短的棒子,在绣凳上侍女的脸颊轻轻一碰,她曾因为惊恐而张大的嘴里,落出了满口的牙。

        “三百七十七口人,从陈相的夫人到后厨的伙夫,无一幸免,全部都是在一瞬间苍老致死。”灰衣人在屋子里说话还是那么小声,他恪守秘密的习惯看来是很难改变的。

        石正的魔法师长袍里面,藏着刚才的那半截枯竹。他的内力已经把枯绣当成了循环的一部分,在里面穿梭了好多次。对于衰老术。他有了些不一样地认知。因此,他向着竹凳上的女尸也伸出了左手。不过这一次,他出手时没有锋利地刀锋。

        对于人体结构,石正的了解甚至比他怀里的半截竹子还要多。因为这

        ,恐怕没有比庖丁刀法更讲究研究人体内部构成的功以,虽然左手接触的是一具尸体,但汨汨的内息还是川流不息的流尽了尸体内地经络,一条细微得几乎不可见的经络。

        内力在尸体内摧枯拉朽的开辟出一条生路。石正的感觉随着内力所到之处,仔细地探查着尸体内组织的变化。几乎所有的血管内,血液都已经凝结了,很多地方地血管,包括所有的毛细血管都已经爆裂。细胞组织已经老化,没有半点的生机。这是一具货真价实的老人的尸体。与石正在梦中分解过的尸体大体相仿。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石正想要寻找的关键:这具尸体,她上面既没有光明的力量,也没有黑暗的气息,有地,只是一片茫茫无际地死气。

        光明的力量,是来自信仰,来自内心深处对光明地崇拜与绝对地臣服。黑暗的气息,是来自献祭,将自我地灵魂作为祭品。奉献给深渊中最深处的存在。永不反悔。这两种能量虽然形式上截然相反,立场上针锋相对。但说到底。它们都是源于内心的坚定——只有内心更坚定,才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然而。尸体中的死气,则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四周一片黑暗,但是绝对看不到黎明的来临,漫无边际的,无所谓希望,无所谓失望,仿佛死既不是解脱,也不是另一个开始,而是世界的真相。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四季轮回,没有昼夜交替,万物一成不变,永远都不会改变……

        石正有些懂了。衰老术,并不是单纯的抽取生命力那么简单。它在瞬间作用时,是把人体变成了一块石头,不对,甚至石头都是有始有终的,它是把生命变成了脸开始结束都没有的东西啊!这样的衰老术,绝对不是阿瑞斯所说的只能对不能移动的生物施加的。要不然,床榻上那个女尸伸出的手,张开的嘴怎么解释?

        石正觉得自己的背心有些凉飕飕的寒意。回头看时,阳光分明还在缓缓的西移,阿尔忒弥丝还在自己的身后,用探询的目光看着自己。可是,偏偏是这样的环境中,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对不可知的对手的害怕。

        灰衣人领着阿迦巡视着剩余的房间。石正没有跟随,他呆呆的坐在回廊外还能够晒到阳光的地方,黑石上吸取的热量很多,但也不足以把他的感觉温暖。

        阿尔忒弥丝站在石正身边,她斗篷的帽子已经摘了下来,随意的披在脑后,一头春杯的长风在风中飘动,缕缕的清香不时传到石正的鼻子里。良久,石正才回头看着她,用一辈子都没有过的温柔语气说:“多丽丝,这一次的麻烦,恐怕真的很大很大啊!”

        石正没有说一个关切的字眼,但阿尔忒弥丝却从他冰凉的话语中听见了温暖。犹疑了一下,她伸手又一次握住了石正的手:“其实,这个世界上的麻烦,哪一天又小了呢?关键是我们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一个七级强者,俗世的巅峰人物,即便是她在小儿女的状态中,她的话也如惊雷一样把石正点醒。是啊,哪一天没有麻烦呢,自己既然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珍惜这种幸运的最好办法,就是永远不要气馁,永远不去低头,不管是面对强大的敌手,还是暗中的算计,或者是至高无上的神。

        那些施展衰老术的人,不管他们是谁,不管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既然不敢曝光在大家的视线中,一定就有他们为之惧怕的原因。找到这个原因,青阳山脉中的失踪事件,黄金城中的屠戮,这些,或许就能够迎刃而解。

        石正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只是比高跟鞋上的阿尔忒弥丝略高一点。他直视着阿尔忒弥丝的深不见底的碧蓝眼眸,抓起了她另一只手,将两双手都合到了一起。

        “多丽丝,不管将来会怎样,我都会记住今天的你。”石正将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瑞亚大师的雕像安静的住在那里,胸膛上滚烫的肌肤热度通过双手传递,慢慢爬上了阿尔忒弥丝的脸庞。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里。石正,我的心都会追随你的步伐。”阿尔忒弥丝用七级强者的无可抗拒的力量将石正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波峦起伏,柔情荡漾。石正的双手,轻轻地接触着世间还残留着的最美丽的风光,那对于他而言,是一次全新的体验。但他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他的心里一片宁静,宁静如辽阔的大海,深且辽阔。

        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的成长,有时候也不会是仅仅限于生理上的。当然,这样的机会,绝大多数男人都失之交臂了,因为他们在人生突然成长的最初,往往都会迷失在感官的错觉中。但石正是幸运的,他的感官还残留着女尸体内死的沉寂,心里面却在手中温柔跳动的胸膛指引下,萌发出了一颗希望的嫩芽。

        黄金城天空的余晖,在无穷无尽的黑色屋顶中,洒落到一对相对而立的年轻人身上。他们此刻坚定,他们此刻温柔,他们此刻相信,他们此刻相守。黑色长发与纯白长发在风中交织到一起,既是鲜明的对比,又是刚柔相济的补充。

        巡的夏卡铁骑,包括阿迦,神秘的刃,包括灰衣人,他们都目睹了这一幕。没有人嫉妒,甚至没有人羡慕,眼前的一切,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顺理成章。就像落日余辉,灿烂也罢,绚烂也罢,都是正常。

        两颗还在各自跳动的心,正在寻找着共同跳动的可能。当他们开始出发了,就不在乎结果。因为,什么样的结果才算得上好呢?每个人的人生的答案各自不同,这,也许就意味着本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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