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刀谁？
当夕阳最后一缕光沉入地平线时，小女孩独自一人回来了。卷曲的长发上沾满了细碎的婆婆草，手里的白色风车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夹克大叔凶多吉少。
剩余的六个玩家分坐在餐桌两侧，长桌尽头则坐了主人艾琳娜。
女仆鱼贯而入，食物的香气充斥着整个餐厅。
今晚送餐的都是正常的仆人，季纸衣没有探究的兴趣，她望向坐在自己左边的小女孩手中的白色风车。
“你的风车是不是坏掉了？”她问。
小女孩点点头，伸手拨弄了下最上面的叶片。
“那个大叔呢？”季纸衣看着纹丝不动的白色叶片，心想，果然是坏掉了。
小女孩摇摇头，捏着风车的木杆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季纸衣又问。
风车被换到左手，小女孩伸手从洋裙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白色的卡片，手指遮住下面的信息，只露出上面的一行小字。
玩家名称：花火
“哦你叫花火。”烛火落进她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落进了永无止境的深渊。
花火沉默地收回自己的身份卡，塞进口袋里。她的目光落到了正托着下巴微笑看自己的季纸衣脸上。
这双眼睛，黑得有点骇人。
最后一位仆人端着摆满高脚杯的托盘走进来，在烛光的照耀下，杯中液体凝成浓稠的红。
六只高脚杯分别放在了六位玩家面前。
与昨晚如出一辙的香气，颜色却比昨晚的更加暗沉，盛放在杯中，宛如一块凝固的红宝石。
季纸衣拿起杯子端详，她确认昨夜游吟诗人身上微不可闻的香味和杯中液体散发出来的气味一模一样。
第一晚只有她和季长情饮下了玫瑰露，为什么会听到走廊的另一端也有声音？如果有第二个游吟诗人出没，为什么风烛残年的老人却安然无恙？
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碰了碰右边椅子上的季长情，压低声音问：“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那个老人有什么异样吗？”
“他好像很震惊，又很失望。”季长情一手支颐，另一只手把玩杯子，白皙的手指和杯中的红色形成鲜明反差。
“他想我死在昨晚，为什么？”
季长情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我们是一起的，他却只希望我死。因为你是治疗，我死后你就只能倚靠他们了。”季纸衣摩挲了下杯壁，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她忽然嗤笑一声：“谁要和他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季长情以视线描摹她因烛光而微暖的眼眸，以及深陷在暗淡光线里的轮廓，慢慢饮尽了杯中的液体。
这一夜仍然只有他们两人喝了玫瑰露。
季纸衣照旧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眼中光彩盎然：“月黑风高杀人夜。说吧，刀谁？”
季长情回以微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过，指腹的水痕留下一个模糊的字。
昏暗的餐厅里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又或者杀戮者正在阴影中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时钟指向八点。
众人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落在最后的季纸衣目送艾琳娜进了二楼另一端的主卧，靠在儿童房的门边没有进去。
同样没有回房的季长情站在她的对面，侧耳听着走廊深处的声音。
“你说今晚吟游诗人会不会提前出来？”她正说着，走廊里的烛火忽然暗了下去，仅剩零星一点火光在微风中飘摇。
哪来的风？
季纸衣侧身躲开袭击，一手挡在季长情身侧，拦住了袭向他的枯瘦手臂。
没有一丝预兆，两个吟游诗人一左一右突兀地刷新在他们身边。
她双手分别抓住两个吟游诗人的手臂，后退一步，双手拽着两个鬼怪交叉地撞在一起。坚硬的骨骼撞击发出闷响，不等它们反应，她扭身用力一掀将两个吟游诗人摔在了墙壁上。
烛火昏暗，她手上的光更显明亮。
两个吟游诗人仿佛被摔蒙了，竟然丝毫动弹不得。当然，它们是想动但动不了，细细的灵流如丝线牢牢捆住了它们的四肢和脖颈。
轻微一动，灵流就绞紧了，仿佛要当场把它们绞成一堆碎骨渣子。
“你们谁是兰登？”季长情走上前问。
季纸衣仔细辨认了下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吟游诗人，没看出它们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对季长情的话产生了反应，左边的吟游诗人突然仰着头挣扎起来。
然后瞬间就被灵流绞成了一堆碎骨头。
“……”
季纸衣心虚地把掌握另一道灵流的手藏在了身后。
仅剩右边的吟游诗人一动不动。仔细看去，却见他凹陷的眼窝里，竟然溢出一串泪珠。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里面没有牙齿和舌头。
他竟是说不了话的。
可昨晚他还向自己提问了的呀。此时季纸衣已经通过衬衣领口的焦痕认出来了，这就是昨晚那个鬼怪。
季纸衣仔细打量，这个兰登和昨晚判若两鬼。昨晚遇到他的时候明显不具备人类的意识，一心只想着要杀她。今晚却仿佛突然失去了禁锢，意识清醒过来，却张着嘴呜呜呀呀，说不出话。
她没有和哑巴沟通的兴趣。
灵流拴着吟游诗人，季纸衣带着一人一鬼走进右侧走廊。羊毛地毯异常柔软，走在上面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来到了主卧门口。
红棕色实木大门紧紧闭着。
季纸衣上前握住门把手转动，木门纹丝不动，被人从里面锁住。转动门把手发出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刺激的几乎被捆成粽子的兰登猛地一颤。
灵流绞入他枯瘦如柴的身体。
季纸衣默了默，将手中灵流松开些许，环成一个圈套在了季长情的手腕上。她张开另一只手，一条灵流探着头钻进了门缝里，很快门后就传来了拨动插销的声音。
她和季长情对视一眼，少年会意退开些许，她按住了门把手。
木门划过厚重的地毯，声音几不可闻。主卧里没有点灯，走廊里微弱的烛火也只能照亮进门的这一块地方。
正对大门的地方放着一把椅子。
夜能视物的季纸衣看见一个人垂首坐在椅子上，膨隆的裙摆末端蜿蜒进黑暗中。椅子上的人歪着头，生死不知。
她朝季长情略一点头，走了进去。点燃了进门处的烛台，顺手把火柴盒放进了紧跟在她身后的季长情手里。
橙黄的烛光照亮了这间奢华的卧室。
椅子上的人是艾琳娜，她被绯红的缎带绑在了椅子上。
季纸衣走过去仔细地端详片刻：“没死。”
吟游诗人被季长情牵着走进来，离艾琳娜还有几步距离就怎么都不愿意往前了。
“你们不是恋人吗？”季长情将略显暗淡的灵流缠绕在指尖，淡淡地问。
兰登拼命摇头，甚至还倒退了一步，扯得灵流都绷直了。
“醒醒。”季纸衣捏住了艾琳娜的鼻子。
效果立竿见影，无法顺畅呼吸的艾琳娜立刻就醒了过来。她恍惚了片刻，才惊恐地说：“你们怎么进来了！”
季纸衣好心地把遮在她脸上的一缕金发拿开，如实回答：“我们来刀你啊。”
艾琳娜的表情更加惊恐了，她咬住下唇，眼神惶惑。
“你们不是驱魔师吗？”
紧接着，又隐忍地说：“不管你们是谁，贝芙丽一会儿就要来了，你们快走吧。”
“是姐姐，还是妹妹呢？”季长情突然插入话头。
艾琳娜泫然欲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颤颤巍巍开口：“你们在说什么啊？”
兰登不肯过来，季长情也就随他，他双手插兜，唇角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在你的讲述中，你和诗人兰登是两情相悦，你的妹妹贝芙丽是没有得到爱情的那个人。”
他故意停顿，接着说：“可是，兰登并不是艾琳娜的恋人。”
没错，早上系统的提问中，艾琳娜的恋人是错误选项。
这和艾琳娜的话自相矛盾。要么她说谎了，要么她就不是艾琳娜。
她说自己一直被困在阁楼，那么昨晚发出邀请的是谁？既然脱困又为什么要独自一人睡在主卧，这不是给囚禁她的那个人可趁之机吗？而且，不管是昨晚的邀请函，还是今晚的金发女郎，她们都希望玩家喝下会引来吟游诗人的玫瑰露。
季长情接着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昨天曾见过你们姐妹两人的画像，艾琳娜似乎比你要高呢。”
“艾琳娜”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得格外平静：“你说得没错，我才是贝芙丽。”
她的眼神古井无波，嘴角却带着笑意：“死去的是我的姐姐艾琳娜，这个庄园的主人。”
“明明我们几乎生的一模一样，凭什么只有她拥有继承权，而我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她去死了！从今以后，我才是庄园的主人！”
她的目光蓦然一凶，瞪向兰登，“至于这个攀炎附势的男人，他只爱权势和财富，她还以为他爱她。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贝芙丽饱满的唇殷红如血，她瞪完兰登后唇角又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知道你们这些异乡人在找什么，只要你们能让我的好姐姐安息，我就告诉你们要找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她哼笑着：“我也说的没错，她虽死了，灵魂却不肯放过我，时常来打扰我的生活。”
“玫瑰和月季，永远不能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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