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围屋惊魂29
【海底居民池钰选择留下继续挑战, 剧情进度达到95后可随时离开此次海底迷城，救赎s748号祝您迷城之旅愉快。】
池钰话落，救赎s748号的提醒立刻传来。
不同于救赎s748号永远平静的电子音, 观看直播的叶星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了。
“这个池钰……他疯了吗？他疯了吧！他就是疯了啊！！他只剩1点生命值了啊！1点！是1点！这随便来一个鬼怪碰一下他就嗝屁了啊！就这还要继续挑战？”
总是保持沉默的张敬云罕见地和叶星保持一样的态度。
“池钰这么做，的确很不理智。”
此时依旧在池钰的直播格子前观看的海底居民不多了，大部分的海底居民已经离开了。
零一直守在池钰的直播格子前，就算池钰能够通过考核，他们也没办法去抢池钰，况且……就目前池钰的行为来看，他太疯了，能够活着出来的概率无限缩小。
巨大的光幕上还亮着的直播格子没剩几个了, 那些和池钰一起参与海底迷城考核的临时海底居民, 大部分都结束了考核。
顺利通过考核的人不多，更多的人永久消失在了海底迷城中。
光幕另一边的城市依旧一片漆黑, 那些通过考核的海底居民不敢大大咧咧地走出来，外面还有虎视眈眈随时会抢夺走他们所有呼吸时间和奖励的劫匪。
叶星和张敬云占领的直播格子已经熄灭了, 他们挺幸运, 随便占据的一个格子, 里面的海底居民竟然通过了考核。
只是叶星和张敬元在那人出来后，并没有动, 任由那个海底居民在经历过一开始的迷茫后，迅速逃走。
他们仍旧站在那里, 看着池钰的直播格子。
池钰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此时池钰和程似非趴在屋顶，看着楼下的喧哗，在他胸口, 有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一直硌着他。
在刚才去二夫人的房间消除痕迹时, 池钰又悄悄回到了程似非的房间, 没有让程似非发现。
他去看了程似非的轮椅，并在程似非的轮椅下面，找到了一本夹在木板中间的书。
这本书和那本满是诡异、阴邪阵法的书一样。
池钰来不及细看，只能暂时将这本书藏在了怀里，回来之后，没有告诉程似非。
围屋院子里，悍匪和奴仆已经将程老爷的尸体拖了出来，和摔得破烂的二夫人并排摆在了一起。
就算两个人已经死了，悍匪和奴仆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管家关立年站在悍匪头子身后，阴狠地盯着程老爷的尸体看。
他没想到程老爷死得这么轻易，他本想再多折磨他一段时间。
关立年突然从一个悍匪手里抽出一把刀，走到程老爷的尸体前，一刀挥下，程老爷下面那玩应儿就被关立年斩了下来。
悍匪头子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们……”
关立年扔了刀，说道：
“都说我关立年忠心耿耿，为了帮程家老爷挡刀，受了严重的伤，导致不能人道。”
“谁又知道，是他程福元小人行为，趁我保护他时，将我推入歹人包围！”
“我这些年还愿意留在程家，为得从不是什么尽忠职守，我是要看他程家破落！看他程家家破人亡！”
话落，关立年畅快大笑起来，悍匪头子跟着笑，一群人围着两个尸体，在一楼院子里，笑得比地狱里的鬼差还恐怖。
悍匪头子大笑着，还不忘让人去四楼看看，如今二夫人和程老爷都死了，他们唯一的“活猪”只有四楼的程似非了。
几个悍匪上了楼，剩下的悍匪和奴仆一起，拖走了程老爷和二夫人的尸体，此时天气并不算太凉，死了的尸体放不住，需要尽快吃了。
不一会儿，上楼的悍匪拖着一个不断扭动的东西下来。
那东西像是有无限的血液可以流，被从四楼拖下来，身后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关立年在看到那东西时，双眸骤然一缩。
已经背叛了所有人，偷偷带着船跑了的绵绵，竟然以如此惨烈的模样出现在这里。
绵绵看到关立年，挣扎得更厉害，那群悍匪根本不把他当人看，就这么拖着他，将他从四楼拽下来，每下一次台阶，他都会磕碰到身体，疼痛一直紧随着他。
关立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曾经真的将绵绵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他这辈子注定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他给自己找了个漂亮的老婆，又给自己找了个好看又乖巧的儿子，本来一切都很完美……
可惜章华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绵绵这个他一直以为十分乖巧的儿子……也在重要关头摆了他一道。
悍匪头子从没在围屋里见过绵绵，绵绵和章华都被关立年藏了起来，本来他还挺好奇的，此时却见绵绵看到关立年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关立年，你认识他？”悍匪头子问道，手里已经握住了刀柄。
关立年瞥了一眼，走到绵绵面前蹲下，凑到绵绵耳边轻声问：
“我的好儿子，船呢？船在哪儿？”
绵绵求助的神情一僵，抬眼惊恐地看向关立年。
关立年撇起嘴角，本就凶狠的面容，笑起来更显狰狞。
他起身，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如看蝼蚁般看着绵绵，冷声说：
“不是什么熟悉的人，留着吃吧。”
悍匪头子松开握住的刀柄，大笑道：
“我正有此意，如今三头活猪死了两个，一个不见了，这个虽然没有四肢，但怎么说还活着，活着就能养肉。”
绵绵被悍匪拖回一楼的杂物房，这回悍匪头子还特意派人看守着他，哪怕他没有四肢，也怕他乱爬，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活猪了。
悍匪头子自以为掌控一切，看着“活猪”绵绵被拖走，随后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神色阴狠。
在悍匪头子身后，管家关立年也沉着脸。
水患依旧在持续，围屋外面的河水仍旧在涨，他们不知道要在围屋里困多久，此时二夫人和程老爷都死了，他们的肉很快就会被吃光，绵绵只有躯干，就算一直养着又能吃多少肉？
最后……
他们的食物就是对方。
悍匪头子转身，关立年立刻扬起假笑，悍匪头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围屋里还活着的人，各个心怀鬼胎。
他们此时的模样，和百年之后，那群围屋住户互相陷害时的模样一样。
无论是悍匪头子还是关立年，都以为自己掌握了局势。
在他们头顶，池钰和程似非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如今池钰未完成的任务还有两个，分别是：
【找到程家疯病的根源】
【终结围屋循环】
围屋惊魂的剧情进度也到了80。
他决定和程似非一起在屋顶藏三天，如果这三天未再触发什么新任务，也未再找到新的线索，他就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去解决一切。
之后的三天，程似非一直留在围屋屋顶。
池钰却时不时偷偷跑下去，查找线索。
可惜围屋里的一切他都翻得差不多了，悍匪来后围屋更是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第三天的时候，池钰已经饿得没什么力气了，程似非倒是一直很平淡，似乎他早已经习惯了长久的饥饿。
而在这时候，悍匪和奴仆已经吃光了二夫人和程老爷的血肉。
绵绵的肉也被他们割得差不多了，每次割肉，绵绵都不停地挣扎，张大嘴企图喊叫，可他既没有四肢也没有舌头，直到此时此刻，绵绵才终于明白，池钰将他拖回围屋时，说的“噩梦的开始”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只想死，可腹中强烈的饥饿又会驱使他在每次悍匪将肉丢在地上时，像畜生一样蠕动着去吃那些血肉，哪怕那些血肉里面还有他自己的。
围屋无数次地循环，绵绵无数次带走那艘船，他从不敢留下来，这就是他一直逃避着、恐惧着的噩梦。
第三天夜晚，池钰知道再藏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他翻身，仰躺在屋顶，看着头顶的星星和圆月，问道：
“程似非，你恨程家人吗？恨那些悍匪吗？”
程似非学着池钰的模样，也仰躺在屋顶，看着头顶的天空。
“我忘记了。”
在长久的循环中，最初的憎恨已经不那么清晰了。
池钰看着头顶的星星，海底迷城里这片虚假的天空，竟然有比现实世界还好看的星星。
“马上，你就会恨我了。”池钰说道。
程似非不解，看向池钰。
池钰并没有解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夜空。
等天蒙蒙亮，夜空消失时，池钰站起来，背对着程似非半蹲下。
“再等下去毫无意义，我要去冒险，你去吗？”
程似非笑着向池钰伸出手，搭在池钰瘦削的肩膀上，趴在池钰背上。
池钰背起程似非，顺着铁梯下去。
他们一起回到程似非的房间，池钰将程似非放回他自己的轮椅上，开始在屋里寻找趁手的武器。
程似非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睫毛突然颤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但他没说，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池钰发现他使用铁钩很顺手，可惜程似非的房间里绝对不会有铁钩这种东西，他只能从百宝架上拿下一把剑。
这剑是用来装饰的青铜剑，很沉，剑刃不算锋利，但足够结实，也算勉强能用。
池钰拿着剑走向程似非，见程似非一直低着头，池钰的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抬起剑尖，抵住程似非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程似非，你马上会非常恨我，但我希望你能暂时忍耐一下。”
程似非睫毛轻颤，不理解池钰话中的意思，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下一瞬，映在程似非眼眸中的池钰发生了巨大的变大。
池钰双眸中的黑色渐渐褪去，颜色逐渐变浅，淡紫色弥漫在他的眼中。
他的黑发飞速生长，颜色越来越浅，最终定格在了纯净的白色。
而池钰的身影也越来越矮，他的双腿合并，慢慢坐在了地上，在他周身弥漫着淡紫色的光芒，阻挡了程似非的视线，也阻挡了看直播的那些海底居民的视线。
“怎么回事？”叶星看着直播格子里弥漫的紫色光芒，有些惊讶。
“池钰在做什么？使用技能卡吗？他不是只有一张技能卡吗？”张敬云说道。
“不知道……他……”
直播格子中的紫色光芒渐渐散去，池钰的模样重新出现在直播格子里。
叶星张大嘴，半晌才含糊不清的呢喃道：
“我草……这是什么啊……”
张敬云瞳孔骤缩，双眸紧紧盯着直播格子：
“池钰……他为什么……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卡吗？他什么时候得到的技能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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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到海底居民池钰即将变成人鱼，救赎s748号提醒您，开启隐藏身份人鱼后将吸引所有海底居民、npc和鬼怪的最强仇恨，仇恨无法消除、无法更改，直到您离开迷城为止，请问是否开启？】
池钰毫不犹豫地回答：
“开启。”
下一瞬，紫色的光芒彻底淡去，池钰的模样显露出来。
他坐在地上，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还穿着那件长袍，只是裤子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
他与头发同样雪白的长睫轻轻一颤，抬眸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程似非，一双淡紫色的眼珠能在瞬间蛊惑人心。
而在长袍下，露出的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深紫色的、在朦胧的日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鱼尾。
池钰的鱼尾不自在地拍了拍地面，他看向程似非，伸出手。
“程似非，拉我上去。”
程似非死死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鱼，微垂着眉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回应池钰伸出来的手。
池钰等了等，又说了一次：
“程似非，拉我一把。”
程似非这才抬眸，总是淡漠的眼眸里，溢满了浓郁的仇恨，这仇恨浓烈到只是看人一眼，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池钰，看着在他眼前变成人鱼的池钰，轻声说道：
“这就是你说的……恨你吗？”
池钰仍旧抬着头，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青铜剑的剑柄，淡紫色的眼眸一片沉静。
“是。”
“程似非，我可以拜托你，暂时压抑一下你的仇恨吗？”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日头渐渐升高，将两个人的影子无限拉长。
程似非终于缓缓抬起手，接住了池钰的手，一用力，将他拉了过来。
池钰顺势一拍鱼尾，和程似非一起挤在了轮椅上。
轮椅上的空间不大，池钰相当于半坐在了程似非的身上。
在陆地上变成人鱼，是池钰没办法的下下策，他只有1点生命值，如果不变成人鱼，怕是随便被哪个鬼怪抓一下就可以原地去世了。
池钰握紧青铜剑，说道：
“程似非，从现在开始，你当我的腿。”
程似非没有看池钰，明明此时池钰的模样粗看起来还是他，可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美上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若是再多看几眼，心中就会涌起一股让人想毁灭一切的恨意。
程似非双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浑身肌肉紧绷，就连一直毫无知觉的双腿似乎都能感受到一股战栗。
他想杀了身边的池钰！
杀了他！独占他！
将他永远锁在身边！毁坏他！让他永远无法离开！
这份恨意与疯狂，竟比程似非这么多年承受过的一切都要可怕。
他从未产生过如此难以自控的情绪。
但池钰说……让他当池钰的双腿。
让他一个瘸子，来当池钰的腿。
程似非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青筋暴起，池钰就坐在他的旁边，身体的温度不断传递到他身上，池钰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脖颈就在他眼前，似乎只要很轻的力道就能让他死亡。
许久的沉默后，程似非看向池钰，他眼眸中的仇恨依旧浓烈，但他的双手已经转动起了轮椅。
“好，你要去哪儿？”
池钰唇角微勾，程似非没有让他失望。
“我们下楼，去杀了那群悍匪和奴仆。”
程似非定定地看着池钰，随后毫不犹豫地控制着轮椅，冲下了楼梯。
轮椅在冲下楼梯的瞬间就要往前倾倒，将两个人一起甩下去。
池钰变成人鱼后力气大得惊人，他将青铜剑往地上一怼，借着力道将载着两个人的轮椅推正，随后在轮椅每一次即将翻倒的时候，都这么做一次。
轮椅顺着楼梯往下，与其说是滑下去，不如说是撞下去。
幸好这轮椅质量好，不然不等下到一楼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随着一路的撞击，楼梯发出巨大的声响，将悍匪和奴仆惊醒，纷纷从房屋里跑出来。
当所有悍匪和奴仆聚集在一楼院子里的时候，池钰和程似非也来到了一楼。
关立年站在悍匪头子旁边，见到程似非，眼中闪过惊讶，随后又看到池钰，更是震惊不已。
他看着池钰，眼中立刻涌起深刻的恨意，目光竟再也无法从池钰身上移开。
他想……得到那条鱼，然后让他变得破烂粉碎！
悍匪和奴仆也纷纷看向池钰，眼中毫不掩饰地深刻恨意和恶意让人惊悚万分。
“那是什么？”
“鱼吗？”
“人鱼？传说中的人鱼？”
“这么大的鱼？”
“无论是什么……我想要他！”
悍匪头子贪婪又满是恶意和扭曲地看向池钰，拔出了腰间的刀，说道：
“无论是什么鱼，我要拿你当今天的下酒菜，正好食物不够了，不管你们从哪儿来！反正别想活着离开！”
话落，无数刀剑武器出鞘的声音，池钰拔出青铜剑，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剑鞘，看向那群悍匪和奴仆，说道：
“程似非，走路的事情，就靠你了。”
程似非双手握紧轮子，猛地转动起来。
轮椅摇摇晃晃地迎了上去，池钰手里的青铜剑挥舞起来，他力气大得惊人，青铜剑刃迎面撞上一名悍匪的刀，竟生生将那把刀砍断。
剑刃横冲发出破空声，砍断刀刃后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砍过去，竟靠着惯性将悍匪的脖颈砍断了大半。
悍匪惊恐万分，手里的刀掉在地上，立刻倒在地上捂着断了一半的脖颈惨叫。
“啊啊啊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池钰一手挥出青铜剑，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剑鞘反手一转，挡住一名奴仆砍向程似非的刀，随后剑鞘一转，绕着奴仆的刀扭了两下，奴仆握着刀柄来不及松手，生生被扭断了手腕。
骨骼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池钰攻击迅速，收势也迅速，他出手毫不留情，不管惨叫的奴仆，又攻向其他人。
程似非控制着轮椅，和池钰配合默契，轮椅在悍匪和奴仆中间穿梭，不断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青铜剑明明剑刃钝涩，可池钰力气大，照旧能将人拦腰砍断。
一时间，围屋的院落里到处是喷溅的血液和掉在地上的肢体。
变成人鱼的池钰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小心谨慎，他出手大开大合，看着纤细的双手却挥舞着沉重的青铜剑，每一次力道大的让空气发出啸啸声响。
程似非眸中的黑越来越浓郁，他从出生起双腿就不能动弹，从小坐在轮椅上，困在围屋里，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这样畅快。
他偶尔会看向身边的池钰一眼，明明心脏传来对池钰剧烈的恨意，可眼睛却向池钰传达着某种热烈的、他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日光越来越烈，池钰和程似非就这么配合着厮杀到了正午。
可情况却不太好。
那些被池钰砍断的奴仆或是悍匪，倒地前还以为自己是人，断气后就会变成鬼怪重新站起来。
随着重新站起来的鬼怪越来越多，正午的阳光也越来越黯淡。
乌云慢慢聚拢在围屋顶上，雷光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围屋内的可见度越来越低。
程似非控制着轮椅急停在一处，池钰剧烈喘息着，看着前方聚集起来仍旧在不断靠近的鬼怪，说道：
“这样下去不行。”
他虽然变成人鱼后力气大，但不代表他永远不会累。
池钰手腕垂下，青铜剑尖落在地上，池钰看向密密麻麻的鬼怪身后，那里是围屋的出口。
“程似非，我们出去，把他们引到河边。”
程似非双手因为不断控制着轮椅的轮子，指尖和掌心都磨破了皮，伤口沾着泥土，血液和泥混在一起，停下时指尖微微颤抖。
听到池钰的话，程似非没有犹豫，颤抖的双手猛地握紧轮子，转了个方向，轮椅带着两个人冲了出去。
池钰突然扔下剑鞘，一手揽住程似非的肩膀，像抡铁钩那样，将青铜剑抡了出去，瞬间砍断不少鬼怪的头颅，同时池钰的身体也跟着跃起，鱼尾凌空一甩，将不少鬼怪拍飞出去。
他只靠着揽住程似非肩膀的手支撑自己，趁那些鬼怪蹲在地上找头的时候，大喊道：
“程似非！快！”
程似非立刻控制轮椅，顺着池钰打开的一条道路，冲撞过去。
那些鬼怪只被耽误了一会儿，抱着重新捡起来的头安在脖颈上，瞬间复原，追着轮椅跑了出去。
轮椅驶出围屋，走到外面的土路上，行进速度立刻慢了下来，追在后面的鬼怪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池钰抿紧双唇，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鬼怪。
他本想用最粗暴也是最简单的方法消灭这些鬼怪，以此来完成【终结围屋循环】这个任务。
可此时见这些悍匪和奴仆在恢复成鬼怪的模样后，根本就杀不死，他只能临时换一种方法。
程似非控制着轮椅，带着池钰不断靠近河岸边，只要池钰不说停下，程似非就绝对不会停下来。
正在这时，一声恐怖的、巨大的尖啸声传来，一道漆黑的人影撞开鬼怪冲了过来。
那人影黑漆漆一片，身体全部被烧焦，两个猩红的眼珠外突，用快到惊人的速度向池钰和程似非冲来。
“是管家！”
不能让他过来！
池钰用力将青铜剑掷了过去，青铜剑狠狠扎进管家的肩膀，管家怒吼一声，速度仍旧不减，迅速冲到两人面前，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挥了过来，直取程似非的脖颈。
程似非握着轮椅的手轻轻动了动，正要抬起时，突然见池钰猛地跃起，鱼尾凌空一甩，拍歪了管家袭击过来的利爪。
谁知管家突然咧嘴一笑，另一只手猛地刺穿了池钰的胸膛。
沾满鲜血的可怖利爪从池钰的后背刺出，温热的血液喷溅出来，溅了程似非满脸满身。
程似非眼睫微颤，一滴血珠顺着程似非的睫毛轻轻滴落。
他早就不会跳动的心脏蓦地一痛，亲眼看到池钰的身体从空中坠落，摔进了河水里。
在池钰生命清零砸进河水里时，一直沉默不语守着池钰直播间的零猛地站了起来。
他一直坐着的那把破烂椅子瞬间崩碎，四分五裂，碎片掉得到处都是。
叶星和张敬云也忍不住冲到直播格子前，看着胸口破了一个血洞，正不断往河底沉没的池钰。
“池钰……死了？”
“就这么死了？”
“居然就这么死了……”
【海底居民池钰生命值清零，迷城考核失败，即刻开始回收救赎s748号，回收开始……】
池钰双眸微合，脑海里不断响起救赎s748号的声音，只是此时这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正逐渐离他远去。
在池钰眼中，河面的光亮也离他越来越远，他微微动了动指尖，只觉得浑身剧痛，疼得他想干脆这么睡着，好好休息下去。
突然，河面的光被撞破一个口子，一道人影从河面不断往下，正在向池钰靠近。
池钰即将紧闭的双眸顿住，他无神的淡紫色眸中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程似非拖着他残疾的双腿不断下沉，满是伤口的双手张开，不断抓向池钰。
池钰已经停止呼吸的胸膛突然重重一震，他猛地睁大眼睛，看清了不断靠近他的人影。
是程似非！
池钰猛地清醒过来！
他还在海底迷城！
他还在接受考核！
一切还没有结束！
【海底居民池钰生命值清零，迷城考核失败，即刻开始回收救赎s748号，回收开始……回收开始……回收开始……】
救赎s748号的声音突然卡住，像是老旧的录像带突然卡壳一般，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池钰破了一个洞的胸口开始飞速愈合，静静飘着的双手猛地开始挥动河水，鱼尾在水里用力一拍，池钰猛地往上蹿了出去。
他抱住不断下沉的程似非，瞬间涌出水面。
【救赎s748号回收失败，检测到海底居民池钰生命值 1……】
在第一声生命值 1的提醒后，池钰的生命值开始不断地增加。
【生命值 1…… 1…… 1……】
眨眼间，池钰的生命值已经加到了15，他胸口的破洞也只剩一些表面伤。
池钰带着程似非浮出水面，将雪白的长发撩到耳后，看到岸边的一切时，惊讶地微微瞪大双眼。
只见岸上的鬼怪全都倒在地上，他们的身体四分五裂，正在不断蠕动着，企图找回自己的肢体重新复活。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只可能是此时正死死盯着他的程似非。
程似非苍白的皮肤不断往下滴着水珠，他双手用力抓着池钰的双臂，力气大到池钰觉得疼痛，黑眸中映着池钰的脸庞，里面的恨意浓烈到能掩盖一切情绪。
池钰没看程似非的眼睛，他和程似非两个人漂浮在河面上，看着岸上的一切，薄唇勾起，说道：
“程似非，你果然不是什么完美受害者。”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很多事情。”
程似非死死盯着池钰，看到他身后慢慢浮现出红色的身影，身形又开始迅速缩小。
“使用技能卡【吞噬】。”
【技能卡[吞噬（s级）]使用成功，海底居民池钰生命值-10，当前生命值5，获得24小时“身体变小debuff”。】
不等救赎s748号的声音消失，池钰身后本来不算大的红影猛地暴涨，暴涨的大小比每次都要夸张，瞬间整个围屋都被红影笼罩，像是隐藏在一片红雾之中。
在红雾下，响起了巨大的、频繁的咀嚼声，和无穷无尽的惨叫和哀嚎。
池钰看着这一幕，神情平静，像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
他此时身形变小，鱼尾也跟着变小，小小的一只人鱼浮在河面上，明明看着那么可爱，可仍旧会让看到他的人产生溢满胸腔的恨意。
程似非漂浮在池钰身后，一只手抬起，慢慢伸向池钰细瘦的脖颈。
“你故意试探我。”程似非的声音很冷。
池钰没回头，任由程似非冰冷的指尖碰到了他的皮肤。
他看着红雾越来越浓烈，抬手从怀里抽出一本已经被河水泡烂的书。
他抖了抖这本书，里面掉出来一张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一角。
报纸一角上写满了外文，但图画却浅显易懂。
上面画着一个五官深刻的西洋人捧着一盆紫桑草，在他身边，有其他的西洋人欢天喜地的用紫桑草做香料。
池钰松手，书本掉在河水里，又慢慢漂浮起来，打开的一页正是如何制作巫蛊娃娃的图画。
只是这次的图画步骤有点不同，里面多了往巫蛊娃娃里面加入被诅咒人鲜血的步骤，而在这些步骤旁边，写着一些批注，批注的字迹，和二夫人房里那两张白纸上的字迹一样。
红雾遮天蔽日，红光映在池钰和程似非的脸上。
程似非修长的手指已经握住了池钰的脖颈，这脖颈瘦弱、纤细，只要轻轻用力，就能让池钰彻底死亡。
“张翠翠只是一个厨娘，她不会莫名其妙就想到用紫桑草当香料做成香包，是你让她‘不小心’看到了那张报纸，对吗？报纸虽然是外文，但光看图画也足够让人理解其中的意思。”
“同样的方法你还用在了二夫人身上，只是步骤被你改过，所以二夫人做的巫蛊娃娃无效，也作用不到大夫人程瑾芝身上。”
“二夫人不识字，她只能花钱让仆人找外面的人帮忙写姨太太和大夫人的名字，那些名字……是你伪装字迹后写的。”
“不只是这些，紫桑草不能同一种少见的玉料放在一起，否则会产生特殊成分，吸引毒蛇、蝎子等物，你最后同意程家勤拿走玉白菜，是已经计划好了他的死亡，如果不是绵绵横插一脚，程家勤会在熟睡时被蛇虫鼠蚁咬死。”
在池钰说完这些后，那个一直完不成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找到程家疯病的根源（已完成）】
【剧情进度95。】
【恭喜海底居民池钰解锁95剧情进度，从现在开始，您可以随时离开此次海底迷城。】
池钰听到救赎s748号的提示，并没有立刻离开。
此时站在池钰直播格子前的叶星已经傻眼了，他嘴巴仍旧大张着，半晌找不到言语。
张敬元缓缓呼出口气，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看来，等池钰出来，真的要找他聊聊了。”
零依旧站在那里，那把崩碎的木椅子碎片居然开始抖动，自己飘了起来，一块又一块的聚拢，重新变回了之前破烂的木椅子模样。
叶星和张敬云眼睁睁地看着零又重新坐到那把破烂的木椅子上，这把木椅子，竟然也不是普通的东西。
河水里，程似非的手一直搭在池钰的脖子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池钰细腻的皮肤，却迟迟没有用力掐下去。
红雾慢慢散去，围屋又重新暴露出来，围屋上方聚拢的乌云也随着红雾的散去消失，微暖的阳光撒了下来。
河岸边的鬼怪已经消失，只有围屋静静的坐落在那里。
突然，一个女人从围屋里走了出来。
她头发凌乱，眼神空洞，每走一步身体都衰老一分，等她走到河岸边，已经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
“章华。”池钰看着这个老人，说道。
章华站在河边，看着一起漂浮在河水里的程似非和绵绵，突然跪在了地上。
池钰说：
“章华，一切结束了，你可以离开这里。”
章华定定地看着池钰，缓缓开口，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
“绵绵……不，池钰。”
“你为什么……不杀我？”
池钰抬头看头顶的太阳，双眸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
“你做错什么了吗？”他的声音很随意。
章华神情怔愣，看着河水里那个小小的人鱼，浑浊苍老的脸渐渐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
片刻后，她突然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大少爷……”
“对不起……如果不是为了帮我……”
“我错了啊……我错了……我吃肉了……我太饿了……我也吃肉了啊……”
果然，章华最终还是没有抵抗过饥饿，吃了人肉。
池钰未在看章华，他微微侧头，突然问身后的程似非：
“你不掐下去吗？”
池钰不是对程似非毫无防备，他永远都留有后手。
虽然他对自己的过去了解不多，可他清楚，每当他变成人鱼待在水里，他身上的伤就会飞快愈合，并不只是变成人鱼就力气大、速度快这么简单。
程似非突然收回了手，没有说话。
池钰问道：
“程似非，你还跟我走吗？”
程似非仍旧没有说话。
这时，章华身后，那栋围屋正在飞速衰败、老旧，片刻后，围屋门口凭空出现一群人，他们拖着行李，骂骂咧咧地往里走。
他们像是看不到池钰、程似非和章华一般，自顾自地说着话。
“这破地方！脏死了！”
“要不是……真不愿意回来！”
“就是啊！谁愿意待在这种地方！”
池钰惊讶地看着那群人，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那群人……是围屋的住户。
怪不得在鬼怪全部被吞噬后，【终结围屋循环】这个任务没有提示完成，原来围屋的循环根本没有停止。
在一切结束后，围屋又会从一个时间节点开始，继续循环。
看着这一幕，池钰抿了抿唇，有种被狠狠耍了一顿的感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向程似非。
围屋不断循环的根本，不是那些鬼怪，也不是什么吃过人、作过恶的前提条件。
程似非静静的浮在他身后，在池钰看过来时，也只是轻微的转动了一下眼珠。
池钰没再说话，他用自己变得小小的手，牵起了程似非的手，转身带着程似非往外游。
此时阳光大好，河水也变得不再湍急，清澈的水面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水光，像躺着一片耀眼的星河。
程似非静静的被池钰牵着，在河水里慢慢往前游。
池钰知道，在往前一段距离，就会碰到围屋看不见的屏障。
“程似非，你是恨的吧。”
“恨程家的一切。”
“只是有一点我不懂，你明明可以解决一切，为什么要在每一次的循环里折磨自己。”
“你不断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是为了什么？”
“甚至要为此制造一个程瑾芝的假象？”
程似非突然松开了池钰的手。
池钰没有回头，他盯着面前清澈的水面，说：
“你的母亲，程瑾芝的灵魂，根本不在围屋里，对吗？”
“一开始在程瑾芝的房间里，想要杀了我的人，是你。”
程似非低着头，没有回答池钰的任何问题，只是突然说：
“池钰，你走吧，离开这里。”
“我放你走。”
池钰终于转身，小小的脸蛋一片严肃，看着程似非，说：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跟我走，也没想让我离开围屋。”
“你不想章华知道你是有意识地在参与循环，是怕章华一直用愧疚折磨自己。”
“那么你想要我留下来，是为什么？”
“因为孤独吗？”
程似非抬眸，看着池钰严肃的脸，又很快垂下眼眸，不敢看这样的池钰。
他的卑劣、可怕，他的不择手段，他的一切都被摊开在阳光下，摆在池钰面前。
程似非害怕看到池钰此时的神情，害怕看到池钰对他的厌恶。
池钰现在还保持着人鱼的模样，明明这会让程似非对池钰产生强烈的、无法消除的恨意，可这恨意在此时此刻，却同其他的情绪共同发酵，变成更加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感情。
一只温热的、小小的手突然钻进程似非的手里。
池钰重新牵起程似非的手，转身继续往前游，漂亮的鱼尾在河水里翻动，搅起的水花偶尔会溅在程似非脸上。
“程似非，你来恨我吧。”
“恨我应该比恨程家人轻松。”
“铭记痛苦、折磨自己，不会让恨意减轻。”
程似非睫毛颤了颤，突然抬手，将小小的人鱼用力往回扯，抱进了怀里。
“池钰，我说过无数的谎话。”
“但这一次，我不骗你。”
“我跟你走。”
话落，程似非松手，反而带着池钰开始往前游。
池钰看着程似非的后背，被程似非握在手心的指尖蜷了蜷，最终垂下了眼眸。
在阳光下，程似非在发光。
那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地，程似非的身体从边缘开始变成光点，光点慢慢散开消失。
程似非握着池钰的手也从冰凉逐渐有了温度，变得温暖起来。
当程似非的温暖传递给池钰后，程似非的手也消失了，变成了光点，随着水流远去消失。
在消失的最后一刻，程似非回头，冲池钰笑了起来，明明他眸中还闪烁着对池钰的恨意，可他却笑得很开心，像是终于从枷锁中解脱一般。
他说：
“池钰，我恨你。”
光点围绕着池钰，最终一点点黯淡下去，不见一丝踪影。
池钰觉得手中多了什么温暖的东西，与此同时，救赎s748号的声音出现。
【终结围屋循环（已完成）】
【当前剧情进度100】
【恭喜海底居民池钰顺利通关海底迷城——围屋惊魂（考核版）。】
【海底居民池钰将在10秒后离开，离开后，即刻开始结算本次通关奖励。】
【倒计时开始……】
【10、9、8……】
在倒计时中，池钰抬起手，看到掌心躺着一块菱形的紫色水晶，水晶还泛着淡淡的温度，和程似非消失前手上的温暖一样。
池钰垂下眼眸，所有情绪都从脸上消失。
程似非才是围屋循环的中心，只有程似非消失，围屋循环才会彻底终结。
【3、2、1……倒计时结束。】
池钰的身影，消失在了河水中。
阳光下，围屋变得越来越淡，章华的身影消失，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有池钰的一句呢喃，飘散在空气中，没有任何人听到。
“程似非，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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