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沈繁霜又是模模糊糊睡了一也，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重重复复。每一夜都跟打了个盹没什么区别，除了…趴在桌上那晚。那一次可真是有始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
天还没完全亮，灰蒙蒙的。
她想了想，利落地下了床。她在考试还未出结果之前是不能去学堂学习的，但凤俏和裴笙要，时间真不多，一定要过，她暗暗下定决心。随后，收拾好了自己就去敲了隔壁凤俏的房门。
就敲了几下，就听见屋内的凤俏骂骂咧咧：“谁啊谁啊？大早上的敲什么敲？有没有点素质！”紧接着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凤俏睡眼朦胧，在看清来人的时候脑子顿时清醒了，她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师妹我不知道是你。”
这要是别人，凤俏早一拳干过去了。
沈繁霜摇头，抿了抿唇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只是想提早跟你们去学堂找找有没有适合的卷子。抱歉。”
他只说不能在太医院学习，没说不能写太医院的卷子，可以自学。
凤俏立马勾住沈繁霜的肩：“嗨！没事啦，反正都要起，早些起来也挺不错！我还以为小师妹起这么早来找我，是想跟我分享你与皇上的故事呢。”
沈繁霜：“……”
凤俏笑嘻嘻：“你等我下，我去洗漱。”
没过一会儿，裴笙的房门遭到了某位师姐的暴力捶打。
好在裴笙跟某位师姐不同。他开了门，就听见凤俏那跟鞭炮齐鸣似的音量：“裴——！笙——！太阳晒屁股了！！”还不忘提醒了一句：“小心屁股着火！！”
裴笙、沈繁霜：“……”
裴笙一脸大无语相：“知道了知道了，你害不害臊啊！你用回你原本的声音好好说话会死？我又不是听不见，非得跟个公鸡打鸣一样，吵死了。”
凤俏立马不爽，怼了一句：“喂，好心叫你起床呢，还不领情！”
“懒得跟你说。我去洗漱。”裴笙转身进屋，还不忘嘟囔了一句：“大喊大叫的，没点女人味。”
凤俏耳尖，她拍了一下裴笙的房门：“这死裴笙，屁股着火烧死得了！一片好心喂了狗！”
沈繁霜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戏。
阳光透过浮云、透过枝叶、透过薄雾，正努力地发散光芒，照耀冷暖的人世间。
凤俏拍了拍沈繁霜的手背：“快看！是日出诶！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好美。”
裴笙：“你就只会说好美了。”
这句话他只是想打趣一下凤俏，却好像无意之间戳到了她的某处雷点。
“怎么？不行？说‘好美’怎么了？难不成还要吟首诗？能吟就吟，毕竟有些人没那么多讲究，都是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罢了，只不过方式不同，小事真没什么好计较的，彼此尊重尊重吧。”
裴笙听到她这话，一愣，以前的凤俏肯定也会反击几句，然后两人又开始互损，但他们彼此都懂，只是开玩笑玩玩而已，不当真。可是刚才凤俏说那话的神情和语气完全不是在‘玩’，而是很认真。
裴笙意识到了什么，垂眸道了句：“你这话说得不错。”
凤俏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别的意思，故意假装犹豫片刻，才接受了他的道歉，很有大人量的拍拍胸口，道：“嘿！那是那是！”
凤俏很好哄。
一路上只闻不语的沈繁霜突然开了金口：“我想问问师姐师兄，你们当年入学考的考试范围是什么？大概会出什么样的题型？或者说有没有模拟的卷子？我没考过，想练。”
凤俏原本边走边看日出的，听到这话立马转过头看她，惊讶道：“什么？小师妹你也要入学考？？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今早听小师妹你说来学堂找卷子来着，当时还没清醒一下就给忘了，不好意思啦。”
沈繁霜被她这一问问得有些疑惑了，只要是进太医院的都是要入学考，她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用考？”
凤俏摆了摆手：“小师妹你可是皇上亲点的呀！皇上好像对你挺上心的，只要小师妹你开口说，我觉得皇上会真的同意，这样你就不用考啦，动动嘴巴就行了，多好哇。”
“就算是谢……”沈繁霜轻叹了口气，“就算是他亲点的也要讲规矩、讲公平，规矩是这么定的那就照做。如若是因为他亲点的我就不用考直接进了，这对于那些考了但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的人就不公平了，而且，就算是进了，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说靠关系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七嘴八舌的，进了也会过得不开心的。所以，凡事都要公平竞争。”
凤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喃喃道：“是了。”
裴笙笑道：“师妹，你什么时候考？是这样的，入学考和复考的卷子都是要回收的，是不给学生自留的，加上太久之前考的，我都不记得考试的范围和题型了，所以只能多做模拟卷，有什么不会的，我与阿俏来帮你。”
凤俏：“对啊对啊，什么时候考？咱们仨一起来！”
沈繁霜：“三日后。”
他们来得太早，学堂现在空无一人。
沈繁霜在学堂里果然找到了许多卷子，她每沓都各拿了一张，共十张。其实还有很多，如果在考试前都能保质保量做完并且还有时间，就会再来拿。
她轻轻招了招手：“那…晌午见。”
裴笙：“等下。”他跑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了一本放在桌面上的书，递给了沈繁霜，“这是《医学典》，用得上。”
沈繁霜略微颔了下首：“多谢。”
回到屋，第一件事就是磨墨。
先学会走再学会跑。从简单的卷子做起，再做难的。
如果遇到只要有一点不太明白的，她都会先是自己翻看有三根手指般厚的《医学典》，如果没有或者还是不懂，那就圈起来到时候再问。学习就是个缓慢的过程，即使麻烦，那也是急不得的。
她还拿了三张综合的卷子，到时模拟的练得差不多了就会尝试不看书不问人，按照正规考试那样，完全靠自己做。
简单的卷子她很快就可以完成，难一点的也是可以的，虽然一开始看到题目确实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又会做了，有时看书也就能懂了。
时间一晃神就稍纵即逝。屋外枝桠上的两只小鸟相互依靠，正目不转睛盯着屋内的人。
快到他们下课的时间了，沈繁霜已经做完了三套，目前还未遇到她不会的。如果这些基础题不会就该打了，有难度的题不会就证明水准也是不太行的。毕竟她孤身一人走出“家”门，都在外面给人看病治病当了四年的大夫了。
一开始学医仅凭心血来潮，当兴趣爱好的。后来不管怎么学都不会嫌烦，反倒热爱还是依旧炙热，越学越带劲。加上柳芸不在了，也没朋友，在沈府一个人，于是沈繁霜就把重心全都放在了学医这件唯一能让她感到欢乐的事情中。学到的自然就丰厚且深层次。
她与还在太医院里的新生到底还是不同的。
笔直的毛笔时停时动，沈繁霜脑海里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一句话“我信你。”那是谢如煦临走前与她说的。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喝了口茶。毛笔继续动了起来。阳光依旧明媚，照得她带笑的眉眼好生勾人。
沈繁霜一个上午是在不停的学习、刷题中度过的。虽然，有时也会不小心走神或是发呆，但问题不大。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敲了几下，沈繁霜知道，他们下课了。
正好，第四张卷子也收尾了，她前去开了门，就见凤俏提着两份用麻袋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客气地进了屋，裴笙朝沈繁霜笑了笑随后也才进屋。
凤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闷了，道：“我俩打了饭菜再过来的，想着就直接边吃饭边辅导。因为太医院食堂鬼死那么远，省得两头跑。”
裴笙：“怎么样了师妹，有不会的吗？”
沈繁霜刚想开口，就听见凤俏拍打了一下小圆桌说：“你急什么？先吃饭好吧，什么事都先吃饱喝足再说！”
裴笙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吃吃吃。”
凤俏：“懒得理你！管这么宽。”
裴笙：“我要你理了？我就管怎么着。”
沈繁霜：“……”
她径自坐下，打开包得严严实实的麻袋，热气腾腾，香味顿时扑鼻而来，沈繁霜用脑又用眼和手的，闻到一丝香气肚子就不争气，她好饿，她好想安安静静吃个饭。
可惜，他俩就像夏夜的蝉鸣一样，一叫就叫得彻底，停不下来。沈繁霜面无表情地地夹在二人之间吃饭，尽量心平气和。就让他们吵吧，倒要看看不阻止能吵到什么时候。
裴笙：“不跟你说了，吃饭行吧？”
凤俏：“爱跟就跟，管你。行！”
“凶猛”的情势有了消停的征兆，沈繁霜得出了一个结论——像小屁孩一样，她喝了口茶，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凤俏坐下来看向正在做卷子的沈繁霜道：“小师妹，你怎么还不过来吃饭啊？再不吃饭都凉了，”她边说边笑着拿过圆桌中央的另一个麻袋，突然发现了什么，语气陡然变得诧异：“你是在…等我俩一起吃…吗……”
“吃完了。”沈繁霜头也不抬。
凤俏一脸震惊，嘟囔道：“小师妹怎么吃这么快。”
裴笙：“是我们‘斗’太久了。”随后他又想起什么来了，问道：“师妹，你做了几张了？不会就一定要问。”
沈繁霜专注地看着《医学典》，回了句：“现在正在做第五张，但也快完了，暂时还没有。”语气有些敷衍，识趣一点的都能明白，她现在非常不想被打扰。
凤俏惊了，按耐住激动，小声向裴笙细语道：“没有不会的！？一早上就做了五张卷子！这么快的吗？小师妹这是对知识有多熟悉才能做这么快啊！”她伸出手，摊开手掌在裴笙眼前晃了又晃：“我还以为小师妹还是个小白呢。我做一张卷子起码都要一时辰，简单的且状态好的话半时辰。”
等到沈繁霜写完第五张时，离他们去朴学屋上课还有一个半的时辰。
凤俏和裴笙拿过她的卷子一一查看。
沈繁霜：“这些是我边看边做的，主要是复习旧识和练手的。等我刷完剩下两张卷，我会按照正规考试进行自考。”
傍晚，沈繁霜等到学堂里的新生都走完了这才溜进去。她卷子做完了，第一次拿的那三张综合卷子只做了一张，过来再拿些。这次，她拿的全是综合性的卷子，加上没做完的两张一共就是六张。综合的卷子有些难度，得降低时速慢慢研究清楚。
关好门，刚离开学堂没多久就碰见了两只夏夜的蝉。
凤俏一见到沈繁霜，上一秒还臭着的脸下一秒就喜笑颜开，笑得像鲜花，她兴奋地冲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沈繁霜，笑嘻嘻：“小师妹！！”沈繁霜经不住她这力道，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被扑倒，骨骼与骨骼相撞，也是有点疼的。
裴笙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母牛。”
凤俏耳尖，但她不打算再吵了，真的费口水，她只是狠狠瞪了裴笙一眼就转头问沈繁霜：“小师妹你在这干嘛？我俩正去食堂打饭呢。”
沈繁霜：“不用麻烦了，我跟你们一起。”
凤俏：“也是，反正都出来了，整天闷在屋里做卷子一定很累！心疼我家小师妹！真想替你去考！”
沈繁霜笑了笑。
今晚的饭菜还是老样子，一菜一肉一饭，汤只有中午才有。肉少的要死要死，好像多一块就会死一样，菜就那样，饭与肉相反，一个大圆碟里大半都是饭，还煮不软！有些硬。
沈繁霜吃了口肉，就听见凤俏说：“小师妹，这不是还有两天嘛，就这么刻苦啦。”
沈繁霜听见凤俏在与自己说话，便加快咀嚼速度，咽了下去，再喝了口茶水，不咸不淡道：“不想辜负别人。”
“没啦？”
“嗯。”
“那…不想辜负的那个人……是谁呢？”凤俏朝她猛眨眼。
沈繁霜知道，如果她不能干脆地断了凤俏那不恰当的好奇心，凤俏就会一直记着，直到知道了为止。
她沉默了几秒，最后说了句：“张禹，他从我进太医院的门开始就跟我说，这次考试很重要。”
谁知，凤俏却说：“骗人，你说这话时的语调和模样都与刚才都有一丝不同了。”
沈繁霜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道：“学聪明了？观察我这么细致。”
凤俏：“你第一次的回答，眼睛闪闪的，就好像是星光点点的呢！”
就像，结了厚冰的水面微微裂开了一条小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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