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夫人
“宫主，那日大护法护送的楚昭然分明是个假货，沉镜却口口声声说那人就是楚昭然，骗的大护法离宫，如今这真的楚昭然又出现了，其中是非曲折还望宫主明查。”
“义父，这些名门正派的人最是虚伪狡猾，此番楚昭然入幽都不知有何阴谋诡计，四护法也是为了幽都的安危着想，何况究竟孰真孰假还没有定论。”
“好了，”曲步青揉了揉太阳穴，“区区小事不必争辩，楚昭然既然已经被大护法护送回了水云门，那自然就不在我幽都了。”
“宫主，那这名女子……”
“她叫木欢，是我幽都日后的宫主夫人，你们见到她便如同见了我，待她伤好，幽都即刻举行大婚。”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内的众人皆窃窃私语起来。
“好端端地，怎么就要大婚了。”
“那个女人分明是正派奸细，为何宫主执意要娶。”
“宫主好些年不理政务了，这是要亲政了吗？”
“呵，”曲步青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我好些年不理事了，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话音刚落，方才私下议论的几人瞬间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能进入合欢殿的皆是幽都有名有姓的魔族，修为皆在金丹之上，可就这么一瞬间，曲步青说杀也就杀了。
大殿之内即刻鸦雀无声。
唯有三护法红缨面上依旧不服，这位女护法偷偷喜欢了曲步青很多年，可以说是他的头号毒唯粉。
“宫主，且等属下将此女调查清楚……”
“不必，她的身份没有问题，你们只需尊她一句宫主夫人即可。”
夜秀明立刻率先拱手说道，“恭贺宫主大婚之喜，日后我等见宫主夫人如同见宫主。”
其余众人皆随声附和。
“从明日起，合欢殿恢复晨起议事的章程，传我命令，魔族元婴之上的长老即日起速回幽都，共商攻打梧洲之事。”
这句话才是今日的重头戏，曲步青蛰伏数十年，终于要继续他当年未竟的野心了吗？今日之后，梧州大陆恐怕又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是。”众人应和。
“好了，都滚吧，如雪，你留下。”
红缨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梦如雪。
江枫亦看了梦如雪一眼，旋即随着大流退下。
大殿之内转瞬即剩下曲步青同梦如雪。
梦如雪扫了一眼大殿之后的床帐，她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宫主夫人着实有些好奇。
“如雪，你入幽都多少年了？”曲步青淡淡地问。
梦如雪打起精神，对于这个既像她父亲又像她师父的幽都宫主她向来不敢掉以轻心，“回禀义父，如雪十二岁入的幽都，如今已经八年了。”
“八年了，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幸得义父庇护。”
曲步青看着她乖顺的模样，心情复杂。
“你知道当初我为何救你吗？”
梦如雪摇头，平心而论，曲步青待她极好，虽然他不常与她亲近，但是对她却多有纵容，便是夜秀明这个亲儿子也赶不上。
“你原叫林苏青，是江家的表小姐，大护法灭了江家虽非我授意，但也是我的纵容，你可曾恨过我？”
梦如雪捏紧手心，心跳如擂，曲步青居然什么都知道。
“没有，如雪从来没有恨过义父。”
“恨也无妨，你本就该恨我，梦如雪这个名字其实是你我的前缘。”
梦如雪皱起眉，她听不懂曲步青这番话。
见她这样，曲步青叹了口气，“罢了，我原以为寻回你的转世，便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可前世今生又如何能混为一谈，如今才明白，这世间唯有欢儿，唯有我和她的羁绊才能让我们冲破轮回的定数。”
“日后，你便叫回林苏青吧，梦如雪这个名字早该消散了。”
楚昭然睡得迷迷糊糊，但是大致听到了一些曲步青同梦如雪的对话，这信息量好大，她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难怪说什么朱砂痣和白月光，那她这个造假的白月光可得使劲薅羊毛啊。
论成为魔王的女人是什么体验，楚昭然觉得自己大致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答案就是一个字，爽。
自从曲步青当众宣布她是准宫主夫人之后，她在幽都的地位可谓是扶摇直上。
“夫人，这是新鲜的马奶葡萄，您要尝尝吗？”
“夫人，幽都时下最流行的话本都给您买回来了，您想先看哪本？”
“夫人，您日日躺着难免疲乏，我给您揉揉肩膀吧？”
“慢点慢点，你们一个一个来，不着急哈。”楚昭然这两年端着大师姐的做派在水云门当牛做马，好久没有享受这种米虫的日子了，难怪这么多修仙的最后都要堕魔呢，当魔族可以随心所欲放纵欲望实在太快乐了。
“夫人，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
“那可还想回水云门？”
“不回不回，我这都乐不思蜀了。”
“何谓乐不思蜀？”
“就是……”楚昭然一个趔趄从床上翻身下来，“宫……宫主，你怎么来了。”这几日她待在合欢殿养病，并没有怎么见到曲步青，他突然出现还真是吓她一跳。
曲步青见她畏惧，柔和了眉眼，“我这几日去海外仙洲寻药了，据说有一味仙草能抵抗幽冥的忘川水，让人想起前世的回忆。”
敢情是去找治失忆的药了，可惜对她没用。
“那你找到了吗？”
曲步青坐到她身边，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世人愚昧庸碌，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凡间哪里有能抵御幽冥的药呢。”
还好还好，看来是没找到。
“都说过了忘川，前尘往事就再无瓜葛，你还能偶尔想起前世的只言片语，于我已然是莫大的幸运，我又岂敢奢求太多。”
“宫主，我真是你口中的欢儿吗，你和她……和我前世究竟有何渊源？”
曲步青望向她，神情温柔，却仿佛透过她望着另一个人。“你原本叫木欢，是我的师妹……”
虽然曲步青的叙述很深情，但是楚昭然还是听出了一点点渣味。
这个曲步青原本是空无宗的掌门弟子，天资聪颖，又长得讨人喜欢，从小就是团宠。而木欢则是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师妹，二人自然是两小无猜，心心相印。
就在曲步青满心欢喜，觉得师傅会将掌门之位和小师妹都许给自己的时候，他师傅却将这两样都给了他木讷老实的大师兄殷鉴。
而这一切都只源于空无宗长老卜出的一卦，说他天生反骨，日后必会欺师灭祖，堕入魔道。
但是在曲步青看来，还有一层原因便是他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可大师兄却出身名门世家。
曲步青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从小出于好奇也没少偷看魔族秘术，现在又乍然受了刺激，心想既然你们说我天生反骨，那我就反给你们看，一冲动便只身一人来了幽都。
当时的幽都整体式微，处处受制于五大门派，魔族不过是苟延残喘。
魔主听闻五大门派之一的空无宗掌门弟子竟然要投奔他，那叫一个喜不自胜，当场便将曲步青收作入门弟子。
谁想曲步青居然真是当魔族的一把好手，短短几年不仅将魔族功法习了个精通，还将魔族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条，在幽都的声望甚至要超过老魔主了。
老魔主自然不乐意，他收留曲步青是为了打五大派的脸，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养个争权夺利的对手。
就在老魔主筹谋秘密弄死曲步青的时候，他女儿却已和曲步青暗通款曲，不仅将他的消息通报给了曲步青，还联合一些暗自投奔曲步青的修仙门派弃徒玩了出反将之计，将老魔主给圈禁起来，彻底掌控了幽都。
至于老魔主的这个不孝女是如何同曲步青暗通的款曲，他没细说，但是楚昭然猜出来这人应该就是梦如雪了。
总之曲步青用了不到十年便在幽都站稳脚跟，一跃成为梧洲大陆最大的魔族头子。
曲步青自认为功成名就，幽都所有魔族都将他捧到天上，性子愈加猖狂起来，但无论多了多久，他心里最记挂的还是曾经的小师妹，木欢。
再回空无宗，早已物是人非，师傅已经仙逝，大师兄继承了掌门之位，而小师妹则独自一人幽居后山数年。
他耐着性子哄了许久，小师妹也不曾见他，那时候意气风发，哪里能忍受闭门羹，坚持了几日便甩袖而去。
他是梧洲大陆数百年来难得的天才，前路广阔，要征服的是星辰大海，没有多少心思留给儿女情长。
何况，少年英雄，仰慕他的女子何其多，即便他是个魔族头子，依旧有无数女子前赴后继。
最初的白月光，早就被时间冲淡了。
“……当时我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直到我同楚水云那次约战，若非你为我挡了那道伤，我焉有命在，欢儿，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初我叛出空无宗，是你为我挨了师傅的三道戒鞭，我才能侥幸躲过追杀，顺利到了幽都。为了等我回来，你甚至不惜毁去容貌以躲掉同他人的婚事，你不见我不是因为同旁人一般唾弃我入魔，而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看见你残缺的模样。”
“而这些我却都不知道，对不起，欢儿，是我错了，你走之时曾逼我立下心魔誓，今生今世都不得踏出幽都一步，否则你便灰飞烟灭永坠无间，这些年我潜心修行不再过问凡尘俗世，就是盼着有朝一日你能再回到我身边，终于让我等到了。”
曲步青轻轻将吻落到楚昭然的手心。
难怪曲步青自从与楚水云一站之后便退居幽都，销声匿迹，其中还有这个缘故。这个木欢并不是旁人，正是楚水云的挚爱，楚昭然的外祖母木媛的亲姐，楚昭然自然有几分长得像她，当初她为曲步青挡下楚水云的一击，焉知不是在救她的妹妹和妹夫。
那场大战，楚昭然曾听楚水云说过，当时他初出茅庐，并不是曲步青的对手，是使用了秘术勉强才能给曲步青一击，那全力一击并没有把握要了曲步青的命，可受到的反噬却是要他的百年寿元为代价。当时木媛并不希望他如此做，可他依旧孤注一掷，若非最后关头木欢的出现阻止了一切，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这个木欢真同曲步青所说的这般，全心全意爱着他吗？
楚昭然垂下眼，不欲被曲步青看出她真实所想，以退为进道，“宫主，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大记得了，或许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可你还记得那首诗，只要你是我的欢儿，记得或者不记得又有何要紧，以前是我亏欠你良多，忘了就忘了吧，今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回忆。”
楚昭然浅浅地点头，“我也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声音告诉我要来幽都，要来见你，或许真是前世的羁绊吧。”
这样应该能把她混进幽都的事给糊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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