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赎罪
“啊？那她是谁啊？”赵露霓又一头雾水，方才她还觉得自己总算看清楚了形势，怎么又反转了。
“她的确不是柳月娘，或许我们应该叫你一声百里夫人。”楚昭然看着梦魇妖轻声道。
这下就在瘫坐在一旁的百里老夫人都睁大了双眼，五官甚至因为惊讶而扭曲，“你、你是莫梨？”
梦魇妖终于又有了表情，她轻勾起嘴角，“没错，我就是你的好儿媳啊，你亲手给你儿子选的替代品，你亲手杀死的儿媳妇。”
百里轻舞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
百里老夫人闭上眼，她高傲的神情总算有了松动，“当初整件事我的确对你不起，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心生怨念变成妖魔，也罢，若你恨我，今日我便将这条命赔给你，但是我百里一族定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老妖婆，死到临头怎么话还这么多，”楚昭然抢先骂了一句，接着转向莫梨，“百里夫人，不，我还是叫你莫姑娘吧，你别上了她的套，她就是想激怒你杀了她，当初她害你这么惨，哪能随便就杀了，多不解恨呐。”
“她的命，杀与不杀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我今天除了要让这个废物知道真相，更重要的是我要噬魂术的解法。”
“阿梨，”百里如晦满脸泪痕，“当初是我对不起你，我……”
“够了，谁要听你说这些恶心人的话，我再说一遍，既然你知道了真相，那你也该为月娘做点事吧，给我噬魂术的解法。”
“月娘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便是噬魂术能解，她也绝不可能复活了。”百里如晦解释。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你的办法是带着她一起入不死道吧。”楚昭然一语道破。“入不死道者，非人非妖非魔，生魂灼烧，死魂不灭，生生世世不得超生。噬魂术能困妖魔元神百年，直到超度为婴孩状态方能投胎往世，若你现在解了噬魂术还要保她元神不灭，只能带她入不死道了。”
“入了不死道便心智全失，只剩死前最后的一口执念，那可比成魔还要可怕许多。”傅慎言说。
赵露霓闻言道，“啊，那还是别吧，月娘，哦不，百里夫人，不，也不对，应该是莫姑娘，我知道你肯定是感激月娘的救命之恩，你也想救她，可是带她入什么不死道听起来就不靠谱，你还是好好等她元神度化百年，再一起投胎不就好了，说不定下辈子你们还能做好姐妹呢。”
楚昭然心里叹气，她这个傻子师妹，人家哪里想做什么好姐妹。
果然，莫梨大笑几声，“等她投胎？等她下辈子继续瞎了眼喜欢百里如晦这样的蠢货吗！”
“她死前最后的执念应该是保护你吧，所以你希望她带着这股执念和你入不死道，可你觉得这会是她想要的吗？”楚昭然问。
“你懂什么，我很早就认识她了，那个时候我爹嫌弃我不是儿子，只是个赔钱货，寒冬腊月我一个人采草药卖钱，不慎摔下山崖，是她救了我，她这么好，可是却偏偏喜欢上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这天下的男人哪有几个好人，可是无论我怎么说，她心里还是只有她的百里大哥。”莫梨轻轻抚摸着柳月娘的尸骨，“你看吧，你死了还不是只有我在惦记你，你心心念念的百里大哥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没有忘了她，我只是记错了，我……”百里如晦痛苦地抱住头，他这半生浑浑噩噩，到了今天才算清醒一些，可这样的清醒却让他痛彻心扉。
“那你就给我解法，我们把月娘复活，难道你不想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吗？”莫梨的声音充满诱惑，“复活她，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
百里如晦摇摇头，“噬魂术的确有法可解，但这解法数百年前就遗失了，我也没有。”
“我不信！”支撑了她这么多年的念头破灭，莫梨无法接受，“我不信，肯定有解法，你不知道，那你娘总知道吧。”莫梨以手为爪，暴起数米长，将百里老夫人掐住脖子擒至半空。
“说，不然我就掐死你。”
百里老夫人面色痛苦却紧咬住牙关。
“阿梨，她的确不知，噬魂术向来只传掌门。”
“呵，我不信，这个老不死的知道的多了去了。”莫梨手上再加了一分力，百里老夫人面色瞬间灰白起来。
“娘，你放过祖母吧，不要再造杀孽了。”百里轻舞哭喊着道。
或许这声“娘”让莫梨生了恻隐之心，她微微恍神，就在这瞬间，一直要死不活的百里老夫人忽然发力，双手扣住莫梨的右手，只听一声惨叫，莫梨的右手竟硬生生被扯断了下来。
莫梨靠一副残躯修炼成大妖，躯体就是她的本体，这一臂断掉，霎时就去了大半功力。
“我儿，赶快杀了她！”百里老夫人怒吼。
“娘，我……”百里如晦如何下得去手。
百里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她现在可不是你的妻子，她只是个妖孽，何况你还没听明白吗，她执着的是那半妖，何曾对你有过半分真心！你现在不杀她，她只会造更大的杀孽，除魔卫道可是我们百里一族的使命！”
“老不死的，”莫梨咧开血盆大口，双眼赤红，仅剩的一只左臂蓄起妖火正要向百里老夫人刺过来。
这一次，楚昭然可不打算拦着了。
正当莫梨要发力时，一柄剑忽然从她的后背刺入，剑穿过胸膛，妖血溅了一地。
她的后背留给了在场她最亲的人。
百里轻舞眨了眨眼，莫梨的血挂在她的睫毛上，让她视野模糊。
“你不是我娘亲，你只是个妖孽。”她木木地说。
莫梨连着大笑几声，却一声比一声哀戚，她浑身用力，将百里轻舞震晕在地，折断刺入身体的剑狠狠插进了百里老夫人的肋间，“负我者，都得死！”
楚昭然心下不忍，这百里老夫人固然死有余辜，可是莫梨也要入魔了。“莫姑娘，你不是想要噬魂术的解法吗，我这里有。”
江枫瞧了她一眼，并未出声。
莫梨停下动作，支撑着身子看向她，“你没有骗我？”
“你现在只能信我。”
这话也没错，她现在的妖力撑不了多久，若楚昭然他们群起而攻，她并没有多少胜算。
“你为何要帮我。”
“我也没说要白帮你，你不是答应我给给我你的尸骨吗。”
“好，一言为定。”
“慢着，我还要和你打个赌，”楚昭然微微一笑，“你想要带柳月娘入不死道无非是觉得她死前的执念是你，只要入了不死道你们便能双宿双栖，可若是她临死前最后的执念不是你呢？”
“不可能，她那个时候一心只想救我性命。”莫梨说。
“所以咱们不妨赌一赌，只要她最后的执念是你，我定然给她解开噬魂术，亲自护法，欢欢喜喜送你们入不死道，反之你则答应我就此罢手，不再执着于柳月娘，如何？”
莫梨深思一瞬，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好。”
楚昭然走到柳月娘的尸骨旁，伸手触碰到她的致命伤，“此处的白骨怨念最重，她最后的思绪皆凝结在此，不如我们一起看看。”说罢，楚昭然将死人不语又滴了一滴在柳月娘的胸骨处。
虚空浮现画面，真是柳月娘抱着莫梨的尸首要同百里老夫人拼命，恰在此时，百里如晦赶了回来，不由分说一掌打在柳月娘的胸口。
画面凝结不动，柳月娘张着双眼，显然死不瞑目。
“小师弟帮我一把。”
江枫立即明白楚昭然的意思，伸手按在楚昭然背上，二人一同催动昭然诀心法，楚昭然将死人不语酒葫芦瓶里最后的酒液全部驱向虚空。
“这是水云门的心法，可以召唤亡灵现身，配合死人不语，我们就能知道柳月娘最后一刻在想什么了。”
死人不语将柳月娘全身笼罩，她神情呆滞，忽然转过身看向众人。
“月娘！”莫梨激动地呼唤出声，百里如晦也痴痴地望着她。
“柳月娘，我问你，你可想护住莫梨不死？”柳月娘呆呆地点点头。
莫梨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楚昭然接着问，“那你可想再见百里如晦一面？你可想和他解开误会，你可想他能记起来你们从前的过往？”
柳月娘迟疑了一瞬，也点点头。
“好，那我问你，最后一刻你的执念是什么？”
柳月娘脸上现出迷茫，好像真的在仔细回忆。
“月娘，你想的是我对不对，你说过会保护我，等我生下孩子，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鬼地方，一起逍遥快活，让谁也找不到。”莫梨激动地说。
而百里如晦只是痴痴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悔意。
柳月娘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流转过，忽然她停在了百里如晦身上，“我想，”她艰涩地开口，“我想和百里大哥解除误会，我希望他不要恨我。”
说完这句话，死人不语的功效也到头了，一切重新归为寂静，虚空的人影瞬间破灭。
“月娘！”百里如晦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是我明白的太迟了，都是我的错，我不恨你，月娘，我不恨你……”
莫梨往后踉跄了一步，口中呕出一滩鲜血，“到了最后一刻，你竟然还想着他吗？”
楚昭然收回法力，由于耗力过大，脸色微白。
江枫扶住她的腰，低声问道，“没事吧？”
楚昭然摇摇头，自己站直，“莫姑娘，我们的赌，你输了。”
“我输了？”莫梨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却笑出声来，“哈哈哈，我输了，原来我这辈子到底是一场空，父母、子女、夫婿、爱人，全都背叛我，全都不在乎我！我就是个笑话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两行血泪从她空洞的眼中流下。
赵露霓心下不忍，“莫姑娘，你莫要自伤了，你还是抓紧修炼，早些悟道成仙才是要紧。”
“她修不了了，短短十数载便能从一个半死之身到如今的大妖修为，她修炼的功法不仅对自身损害极大，还要燃烧后世精魂，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活不了多久便要灰飞烟灭了。”
“悟什么道，修什么仙，我根本不在乎，”莫梨惨淡一笑，“这世上我在乎的唯有一人，既然不可能了，不若我们一起死吧，就用这洁白如雪的漫天梨花为她陪葬。”
“不好，她在催动妖丹，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傅慎言大喊。
楚昭然心头一动，正要出手，只见百里如晦一跃而起，将浑身气力化作一个浑圆白钟，将莫梨罩在其中。
“阿梨，是我对不住你和月娘，你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我们百里家世世代代修习噬魂术，功法已融入骨血，我以我血魂渡你，百年之后，你和月娘当再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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