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原谅
这话一出，傅慎言第一个睁大了眼，小师弟？这人真的是小师弟？
洛涟漪望着眼前这人的背影，明明是阿默无疑，可这楚昭然却说得如此笃定，联想这段时间他们一路受到的礼遇，她内心越发惊疑不定。
“楚姑娘说笑了，这人分明是我洛家家仆，怎么会是你的师弟呢？”
“就是，难不成你们水云门的高徒还跑来我们洛家做个贱奴历练不成，哈哈哈。”
楚昭然冷下脸，“笑话，我堂堂水云门的掌门弟子，和你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有什么关系。”
洛涟漪起了性子，“我这家仆脸上有疤，面容可怖，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难不成楚姑娘的师弟也恰巧这般吗？”
“这怎么可能，”楚昭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的小师弟玉树风姿，举世无双。”
旁边那人听见这话，身子轻颤，眼底晦暗不明。
“既是如此，那便简单了，阿默你转过身让大家瞧瞧你的脸，免得这位楚小姐认错情郎。”洛涟漪带着三分快意地说，她心里笃定阿默会听她的话。
毕竟阿默虽然性子古怪沉默，可是自到了洛家，这大半年还从未忤逆过她，她希望当下阿默能懂她所想，狠狠羞辱一番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小姐。
然而这次“阿默”却未动。
“什么阿默阿狗，洛姑娘，我说了他叫江枫，是我青梅竹马的小师弟。”楚昭然觑了一眼旁边这人，见他身影半分未动，心一横继续说道，“我和我小师弟自小便有婚约，他是我正儿八经的未婚夫，你若不信，问问傅慎言就是了。”
傅慎言从刚才开始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此时听楚昭然这般点名了，摸摸鼻子，脑子一转，立马说道，“没错，我师姐和我师弟早有婚约，这事还是我师父亲允的。”
“是呢，”楚昭然侧过身，拉过那人的袖子，忐忑问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的婚事我爹已经应允了，你欢喜么？”
楚昭然殷切地望着这人，然而手上用了十足的力道，生怕他甩开了她去。
说着，楚昭然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我们阿枫这么好看，他们竟然污蔑你，说你面容可怖，真真是可笑。”
丹药已经生效，他的面庞已经恢复如初。
江枫抬眼，望向这个自称他未婚妻的少女，她说的这么真切，演的这么逼真，连他都恍惚了。好似那几年暗无天日的时光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还是水云门的小师弟，和她一同长大，成为了玉树风姿、举世无双的男子，成为了她的未婚夫。
“阿枫，”楚昭然语气轻快，然而手却有一丝丝颤抖，“就让他们瞧瞧吧，免得他们乱嚼舌根，非要污蔑我和一个家仆纠缠不清。”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那双如死水一般的眸子突然开始翻江倒海，看的楚昭然遍体生寒，然而也只是短短一瞬，他轻轻闭上眼，又再次睁开，里面已然平静和煦，却也不再是死水。
楚昭然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知道，她赢了。
江枫缓缓转过身。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洛涟漪不可置信地望向这个人，没有了，没有了那可怖的伤疤，甚至没有了阿默平日里那股死气沉沉的模样，眼前这人正如楚昭然所说，玉树风姿、举世无双。
“不，你、你就是阿默对不对，你还穿着他的衣服，你手里、你手里还拿着他的面具。”
江枫忽然勾起嘴角，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洛涟漪从未在阿默身上见过。
他微微启唇，音线中还带着一丝喑哑，“刚刚是撞见个家仆模样的男子，浑身是血，他说自己在比试中偷吃禁药被人发现了，正被人追赶，央求我和他换了装束，替他瞒上一时，我觉得好玩便应了。”说着似是嫌弃那面具不干净，转手扔在了地上。
“原来是这样，小师弟你真是太贪玩了，害得大家误会一场。”楚昭然自然捧场地说。
“小师弟！你，你到了便好。”傅慎言顾忌着周围几人，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我还以为你不……不会来试剑大会了，如此，如此便好，我和师姐盼了你许久了。”
江枫微微垂眸，“路上有点事耽误了。”
“好了，既然事情弄清楚了，那我们便走吧，小师弟。”
江枫点点头，跟着楚昭然转身离开，傅慎言醒过神，朝许子臣拱了拱手，急忙跟上，留下几人楞在原地。
许子臣玲珑心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枫要假做家仆，可是……他们彼此心悦，这是真真切切的了，他闭上眼，决意将那些微妙复杂的少年心事深深埋在心里。
洛松睁大双眼，显然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撞鬼了？”
洛涟漪紧握的双手，指甲已然刺破了手心，却浑然不觉，不，那就是阿默，那就是她的阿默，她待他这般好，他就如此对她！她不甘心，他一定是被楚昭然那个女人蛊惑了，她一定要把他夺回来，她一定会的。
楚昭然此次并未住在太英宫的客舍，而是住在他们风景绝好的一处偏院，江枫一进院子便支撑不住险些摔倒，楚昭然早有准备，赶紧扶住他。
刚刚那解药来的猛，虽是解了蛇毒，治好了他的脸，但是他身上的魔气却没那么好化去。
“傅慎言，去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傅慎言纵然有满腹疑惑，也知道此刻不是他问的时机，点点头便去门外为他们护法。
楚昭然捏住江枫的脉门，为他输送真气。这蛇毒和魔气虽然皆是人间至毒，然而两者却在他体内以毒攻毒，达到了某种奇异的平衡。
原著里江枫的毒半年后才解，那时他的魔气已经被自己吸收的差不多了，解了蛇毒并没有什么痛苦，然而此刻他的魔气还在体内四窜，没了蛇毒的压制更是肆无忌惮。
“阿枫，昭然诀的心法你还记得么？”楚昭然着急地问。
江枫轻轻点头，自然记得，便是忘了什么也忘不了这个。
“好，你试着运转心法，将我打入你体内的真气牵引至丹田处，试着让它们与魔气抗衡。”
这个过程很痛苦，楚昭然紧紧搂着江枫，深怕他受不住。
虽然按照原著里的描述，江枫早已在魔窟受尽至苦，重新锻造了肌骨，这世上什么疼痛也要不了他的命，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眼看着他这般难受，楚昭然心里依然止不住的心疼和难过。
半晌过去，天上已经布满了微星，清透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江枫煞白的脸，为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突然他紧闭的双眼微颤，慢慢睁开，展露了一瞬间的茫然。
“你好点没有？”楚昭然紧张地问。
听到声音他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原来在她身旁。
“嗯。”他点点头，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你饿了没有，暮城最大的酒楼春日阁你知道吧，他们家的饭菜可好吃了，我特意借了一个他们家的厨子，刚刚让傅慎言去催了，一会儿就给你端好吃的上来。”
楚昭然话音刚落，傅慎言就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盒进来了。
“小师弟，你醒了！”傅慎言激动地放下食盒，方才他满腹的疑问被楚昭然打发了不少，说的半真半假，就是隐去了楚昭然自己推人以及她早就认出了江枫的这两段，还特意嘱咐傅慎言不要问东问西，惹江枫难过。
在傅慎言看来，江枫福大命大，从万魔窟里活着出来，但是中毒受伤，一时间意识恍惚才沦落到洛家，好在师姐认出了他，帮他解了毒。现下小师弟回来，困扰他多年的愧疚总算有了弥补的可能，至于洛家那一段师姐处理的很好，他们小师弟就是一直呆在梵天山，根本不认识什么洛家人，免得提起这段屈辱的过往惹小师弟伤心。
傅慎言也有些奇怪，当年小师弟掉下万魔窟，所有人都觉得他没了活路。师姐不知怎么说动了掌门，对外只宣称小师弟闭关修炼，好似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一般，没想到今日还真让他们等到了。
傅慎言看着江枫这幅模样，想到当初正是由于自己的莽撞贪玩害得他这几年过得如此艰难，当下不禁眼眶通红。
江枫微微叹了口气，“傅师兄别来无恙。”
“小师弟，你、你没事就好。”傅慎言抹了抹眼泪。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没进门之前似乎有千言万语萦绕在心里，恨不得把这些年对小师弟的亏欠吐露出来。可是当他真的面对如此平静的江枫，却一时语塞。
小师弟到底是不一样了，他长大了，不再是当年会为他的那些恶作剧出谋划策的小师弟了，他的那些亏欠不会再有人来原谅了。
楚昭然看见傅慎言发怔的模样心下叹气，这几年她把傅慎言的性子拧回来不少，和原著里的那个反派恶霸不能说一模一样吧，可以说是毫不相关。
怕傅慎言把气氛弄尴尬，楚昭然三言两语把他打发了出去。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烧鹅了，来，你试试他家的手艺如何，比起水云门的老厨子可是不分伯仲呢，我跟你说这个师傅在春日阁干了好多年的，他们家的招牌菜全靠他，我威逼利诱了一番才把他带上岛来，就是想让你尝尝他做的烧鹅。”
江枫眸光微动，想起上岛那日她对他的奚落，那个时候她是认得他的。
只是卑贱的家仆如何能跟水云门的大小姐扯上关系。
楚昭然把饭菜摆好，一样一样夹给江枫，她夹一样江枫就吃一样。
“阿枫，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楚昭然放下筷子，可怜巴巴地说。
“什么都可以？”
江枫觉得好笑，他这个师姐还真是同以前一样，什么大话都可以张嘴就来。
楚昭然大力点头。
“你方才说你和我已有了婚约。”江枫冷哼一声。
“我那不是权宜之计吗，堵住他们的嘴。”楚昭然讪讪地说。
“可是我当真了，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那我要你——”江枫语气一转，“我要你和水云门。”
江枫这话不过是戏弄楚昭然罢了，他知道自己在痴心妄想，只是不想在听楚昭然这些口是心非的话了。
楚昭然拧起眉毛认真思考了一下，她原本以为经历了这几年的剧情，江枫现在即便没有恨到杀死她，好感度也是负数了。倒是没想到他还对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不过多半是气话，想要怼她一番，随口而说的。
当然也可能这个江枫还有点受虐体质，到现在依然能对她生出想法。不过有想法就好办，怕的是没有想法。
想通这层，楚昭然灿然一笑，“我答应你。”
接着喂了一勺竹荪鸡汤到江枫嘴里。
江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待脑子里过了一遍差点给呛到。
“你何必戏耍我，总归我原不原谅你也碍不着你。”
楚昭然这种人，生死关头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他舍弃，自然会过得很好，他的确碍不着她，他也不会妨碍她。
楚昭然伸手摆正江枫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戏耍你，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你。你想要我，这个不难，我自己能做主。但是你想要水云门，这可有点难办，毕竟这几年你也不在门里，没什么存在感。咱们师兄弟虽然不多，但是还都挺有出息，当然了最有出息的肯定还是我，所以你想要的水云门，第一步就是得给师叔师伯还有我爹证明你的能力。”
楚昭然说的头头是道，江枫一下子被她给说懵了，她还真有这个打算不成？
“其实也没这么难，我仔细想了想，现下就有一个绝妙的机会。”
“试剑大会？”江枫顺着她的思路说。
楚昭然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错，就是试剑大会，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只要你能拿个好名次，不愁我爹注意不到你，他现下正是用人的时机，一定会重用你的，你先刷一波门里上下的好感度，等……等时机到了，水云门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楚昭然回想现代电视上看的那些传销头子，他们画大饼的那一套也不难学嘛。
江枫神色复杂，他不知道此刻这个言之凿凿为他谋划的少女所言究竟几分真几分假，眼前的她和当初将他推入无间地狱的是同一个人吗？
第二天开始，楚昭然就拉着江枫二人开始练功。
五大门派的弟子都尚且不用参加车轮战，水云门更是，他们可以直接参与最后一日的比试。
那也只有三日了。
楚昭然之所以这么积极，自然是因为让江枫在试剑大会上一鸣惊人也是关键剧情。
又得刷好感，又不能让关键剧情偏离原著，每一步，楚昭然都得算的清清楚楚。
江枫之前浑身都是魔气和蛇毒根本无法运转真气，昭然诀一直荒废着，可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而楚昭然这些年自己练昭然诀也有了不少心得，一个能教，一个会学，不多久这功法就捡起了不少。
原著里万魔窟最大的作用就是给男主重新锻造了肌骨，让他可以修习任何功法都事半功倍，可以说是非常香了。
看到江枫短短几日就有了她这几年时间才积累的修为，楚昭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果然她当初狠狠心是对的，还是要跟着原著走，你好我好大家好。
大会前一日，江枫独自坐在房檐上观月。
傅慎言拎着两坛上好的竹叶青，坐到了他旁边。这些日子对于江枫突然出现这件事，水云门的人不是不惊讶，但是都被楚昭然给糊弄过去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师姐，除了掌门和几个凶神恶煞的长老，楚昭然在他们这些小辈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她下令不让人来打扰江枫修炼，大家再好奇也只能憋着。
赵露霓那丫头缠了他几天就想打听江枫的事，毕竟当初赵露霓也是当事人，江枫闭关那一套她自然知道是假的，傅慎言被她吵的脑仁疼，索性跑到江枫这里躲个清闲。
江枫摇摇头，他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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