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安城的运输公司在北边，城市的边缘，陈雾和陈西玉此刻正站在它的门口，感受着它的气派巍峨。
大门正里面，一栋三层办公楼安静伫立，大门和办公楼之间是一片开阔平整的空地，七八辆容载量各异的货运车整齐停放，若是外出的货运车全部停放于此，陈雾能想象到，那该是何等的威风凛凛。
陈雾的货物量少，够不上去找运输公司领导下单，她也承受不住那高昂的价格，她只是想找个跑安城——海城这条线路的司机，顺便捎带一程。找人赚外快这种事就不便进去了，也不能守株待兔干等，便想着找门口保卫室的大爷打听情况。
她和姐姐走到保卫室外面的窗户前，轻轻敲几下，光头大爷拉开窗，探出脑袋，看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很是诧异，他们这地儿来往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鲜少有女性光顾，特别是年轻女性。
“姑娘，有什么事吗？”
陈雾知道规矩，出门前顺了包陈父的香烟，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她从中抽出一根，双手敬给大爷，笑眼咪咪问：“大爷，跟您打听个事。您们货运公司跑安城——海城这一条线路是哪几位？”
大爷把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后别在耳后，“你们打听这个干嘛？”
“大爷，我们想找跑这条线的司机师傅了解点事。您见多识广，就告诉我们吧。”
“是不是想搭顺风车？”大爷压低嗓门，神秘兮兮说道，一脸了然。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在货运公司不算秘密。
“大爷，您神机妙算啊。”陈雾配合他。
“小张，老庄两位师傅是跑这条线的，不过你们不赶巧，他们今天休息。”
听到这话，姐妹俩有点失望，只能下次再来，要不就还是去长途客运站找找门路。
陈雾不看好客运车，一来客运车顾名思义主要是载客的，货物装载空间小，二来它是固定站点，不能绕远去服装批发市场，陈雾姐妹还得把货物运到海城客运站才能乘车，而货运车司机比较自由，随便去哪儿都不成问题。
“谢谢您啊，大爷。”
大爷一挥手，“当不上谢，要不你们明天……诶，小张，你咋来了？正好这里有两姑娘找你。”陈雾寻着大爷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好巧，又碰到他了，原来他就是大爷口中的“小张”啊。
“东西找不着了，来看看是不是拉车里了。”
张安扬远远就看见两位姑娘站在保卫室外面，等她们转过身来，眼睛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是不断上涌的惊喜，特别是听大爷说，她们是来找他的。
陈雾对他笑了下，打招呼说：“好巧，又见面了。”
这话听着，也不像是特意来找他，张安扬心想，稍微有点失落，很快打起精神，他们可真有缘分。
“是好巧。你们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诶，你们认识啊？那姑娘你们怎么还来这里？直接找小张不就得了。”大爷有些糊涂，不明白陈雾为什么要绕这个圈子。
“我们先前不知道他在这里上班。”陈雾想起，上一次碰到他的时候，他身旁停着一辆大货车，当时没往深里想，要不哪需要费这个劲儿啊？不过，她不知道他住哪儿找起来也是难事。
陈雾对张安扬说：“张同志，你中午方便吗？我们想请你吃饭，顺便跟你谈点事。”
张安扬满心疑惑，也没犹豫，点头答应，“有空，你们稍微等会儿，我进去找个东西。”他怕两人着急，没耗费太多时间，找到东西就出来了。
“你有什么食物偏好，或是偏爱的餐馆吗？”请人吃饭，自然是以客人为先，可这个客人太过客气，嘴里说什么都行，陈雾只好自己拿主意。
最后几人进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川菜馆。
陈雾问：“张同志，你能吃辣吗？不能的话，我们点清淡一点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陈雾点了一份水煮肉片，一份麻婆豆腐和一份酸辣土豆丝，三个人，三个菜足够了，陈雾前世就格外钟爱川菜，今天可算能解馋了。
几人等菜的间隙，陈雾坦白自己今天请吃饭的用意，“张同志，听保卫室大爷说，你平时常在安城和海城间往返运货，我和姐姐要去海城进一批货，数量不大，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帮我们捎带回来？价钱方面好商量。”
张安扬想起他们初次见面，姐妹俩从火车站出来，身上背着比人还大的背包，包被塞的鼓鼓囊囊，堪堪就要撑破，手上也没空着，拎着同样涨鼓的手提包，这样想来，那一次，她们应该就是从海城进货回来。
陈雾见他半晌不吱声，眼眸低垂，辨不出情绪，以为他不乐意，心下失落，还是开口说：“如果你为难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
“不为难。我隔一两天就跑一趟海城，有时还是空车回来，顺路带点东西不碍事，以前我也没少帮其他人带。”小打小闹的帮忙，运输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安扬以前也没少干这事，有的是纯帮忙，有的会收取一点辛苦费。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关于费用方面？”原来他不是不愿意，陈雾一颗心又雀跃起来。
张安扬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杯子浅，一下见底，回身拎起后面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陈雾姐妹面前的杯子满上。
“这个你们看着给吧。”
陈雾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给，给少了，怕对方心里不舒服，给多了，自己心里不舒服，这个度不好把握，她还是想让对方给个具体数额。
“你还是具体开个价吧。我们不了解行情，怕少了让你吃亏。”
张安扬在她的盈盈笑脸上愣了愣，很快收回视线，“就按你们往返的火车票钱给吧。”她们应该能接受这个价格。
陈雾太能接受了，明显是张安扬有意减价，她也不想故意占人便宜，“需要开到东北桥那边上货，这个价格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吃亏？还是说个市场价吧。”
“不亏，我平时送货的地点也有东北桥附近的。对了，你们两个人搭车，可能会要挤一挤。”每次去海城车厢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货物，人容纳不进去，只有副驾驶能坐人。
店员上菜，几人同时噤声。
水煮肉片分量很足，满满一大盆，红彤彤的，看着就有食欲。麻婆豆腐勾了薄芡，晶亮粘稠，葱花一点，令人垂涎。酸辣土豆丝清清爽爽。
陈雾先夹了一筷子肉片放进张安扬碗中，尽地主之谊，自己才开始吃，久违的味道，一口下去，麻辣鲜香，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汗液，特别痛快，解了馋才开口说：“没关系，我和姐姐都不胖，挤挤能坐下，要是实在坐不下，我一个人去也行。”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当着外人的面，陈西玉不好说自己不放心妹妹跟一个不算熟悉的陌生男人一起出远门。
“那就挤挤吧，你坐我腿上也行。”两个人的生意，陈雾想让姐姐有更多的参与感。
张安扬吃了几口，又麻又辣，整个嘴巴都没了知觉，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
陈雾无意间看到，他整张脸跟着了火似的，眼圈都红了，不停灌水，关切问道：“你是不是不能吃辣啊？那我们另点几个清淡的菜。”这人真傻，点菜前问他能不能吃辣，明明不能，非说能。
“不用再点了，这几个菜够了，我能吃辣，只是沾辣容易上脸。”味道其实挺不错的，只是他没吃过这么辣的，一时间身体有点不适应。
“要是不能吃辣，千万要说啊，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用太客气。”他的脸着实红的吓人，跟大面积过敏似的。
张安扬为了证明自己能吃辣，又夹了一箸水煮肉片里的配菜，大口吃下去。
陈雾这才放心了。
几人安静进食，张安扬抬头看见陈雾，可能是觉得辣，嘴巴哈着气，手里筷子却不停，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一副满足沉醉的样子，他看入了迷，嘴角浮笑，口中火辣辣的感觉都消散了许多。
头顶的视线太过灼热，陈雾抬头，视线与张安扬对个正着，“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言外之意，你为什么不吃饭看着我。
张安扬视线别开几瞬，又回到她脸上，还真叫他找到了借口，“你鼻子上沾到了汤汁。”
陈雾吃得太欢快，没注意到汤汁溅到脸上，此刻被认识不久的男人指出，微微有点发窘，看向桌面，抬手抹了抹。
张安扬留意到面前的女孩的不自在，自己也有点尴尬，绞尽脑汁，想岔开这件事，“我叫张安扬，张冠李戴的张，国泰民安的安，神采飞扬的扬，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陈雾，水陆杂陈的陈，腾云驾雾的雾。”几人还要长期合作，不可能不喊名字，一直称呼同志。
“姐，你自己介绍。”
“陈西玉东南西北的西，琼楼玉宇的玉。我和陈雾是亲姐妹。”
原来她叫陈雾啊，腾云驾雾的雾，不对，她应该是晨雾蒙蒙笼云涛的雾。
“你最近什么时候去海城？”陈雾急着敲定时间，没有存货，闲待着不安心。
“后天上午，你们方便吗？”
“方便。那时候我们在哪儿等你？”总不能明目张胆在运输公司门口吧？还是得避一避。
“我要先去纺织厂装货，你们就在纺织厂前面的路口等我，也不用太早，九点左右到就行。”他心里也清楚，让人看见自己带着两个年轻姑娘，很容易误会。
饭吃完了，该聊的也聊了，接下来就该各回各家，陈雾去收银台付钱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被横支出来的椅子腿，绊了下，不小心撞到前面男人的后背。
张安扬转身，“你没事吧？”
“没事。”陈雾咬着牙苦笑，当然有事了，胸部猛然撞到铁板般的后背，又不能伸手揉，你说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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