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倏忽，陈雾腰侧被手肘捣了下，转头看，姐姐正神情激动地看着不远处，随之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许是两人的视线太过灼热，那人直起身向这边看来，微惑的目光顿了片刻，接着被难以抑制的欣瑜淹没。
“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那人正是在火车上有一面之缘的孩子妈妈。
陈雾说明来意，“我们来批衣服，没想到喜鹊临门，在这儿碰到你了。”
“昨天道别时说‘有缘再见’，没曾想缘分来得怎么快。”她喜笑颜开，颇有点怡然自得，“看来我这嘴是开光了，赶明儿我就去摆摊给人算命。”
“那肯定排着长队等你这位大师指点迷津。”陈雾促狭打趣她。
几人哈哈大笑，一时间气氛很是热烈。
“这是你家开的铺子吗？”陈雾没再过多寒暄，道出心中疑惑。
“啊，是啊。”她没适应话题的突然跳跃，一瞬接上，“孩子爸上半年刚做起来的，他一人忙不过来，所以我才急着过来。”
昨天在火车上，她和孩子衣着普通，甚至缝着布丁，陈雾还真没把她往有钱人那儿想。转念一想，也是，所谓财不露白，她一娇弱女子带着幼子远行，为了安全着想，稍微乔装打扮也是情理之中的。
“怎么没看到宝宝？”
“孩子这几天跟着我累惨了，现在还睡着呢。”说着，侧身朝内努努嘴，“就在里间，要不要进去看看？”
陈雾这才留意到内墙右下有一扇门，“不了，不打扰宝宝睡觉。”
孩子妈妈也不再坚持，说起别的，“对了，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既然有缘，咱们就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江楠，二十六岁，应该比你们都大，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楠姐。”
初遇时，两方互相警惕，有默契地避开透漏详细信息。再相逢，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防线降低，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陈雾也不扭捏，从善如流，喊了声，“楠姐，我叫陈雾，姐姐叫陈西玉。”
“好，好，我就认下你们两个妹妹了，晚上去我家吃饭，这次可别再客气了。”
“我们买了下午的火车票，实在不凑巧。下次吧，楠姐。下次，我们一定赴约。”
“行，那我们可说定了。你们要批女装，男装，还是童装？要是女装，就在我这里拿货，凭咱们这交情，我肯定给你最实惠的价格。”
“我们就拿女装，但是我们本钱少，一次拿不了太多，你……”陈雾担心对方嫌弃单子小。
江楠一下领悟弦外之音，爽朗说：“没事，多少都卖，一两件也不成问题，价格我肯定给你最低。”
“那先谢谢你了，楠姐。”能从认识的人手里拿货，陈西玉觉得自己和妹妹很走运。
“你们自己选货吧，质量都没得说。听说过海城第一服装厂吗？我和丈夫先前在那家厂里工作，这些衣服都从那家厂拿的。”
姐妹俩都没听说过，但看衣服款型，应当是很不错的。
江楠看她俩的表情，猜测应该不知道，好心介绍说：“海城第一服装厂是海城最大的服装厂，主要做出口生意，衣服销往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陈雾表示受教了。
她轻扫店内，服装种类齐全，店中央跟其他店一样，置了一张长桌，摆放贴身衣物。视线回到大衣区，带腰带的，收腰的，过膝的，过臀的，有领的，无领的……跟三十多年后的款式差不离，只在细节，设计和面料上略有区别。
“大衣多少钱一件？”陈雾先问价格，再决定能批的数量。
“我不跟你外道，就说最低价，十五块一件，这个含羊毛，品质绝对比整个市场的大部分店卖的要高。”
陈雾摸过其他店里的，手感不比这家的舒服，价格还要贵上几块。
“姐，我们要二十件，行吗？”
“会不会太多了？”陈西玉心惊。
楠姐摇头笑笑说：“我这都是刚出厂的新货，市面上还没流通，你拿回去，有的是人抢着要。”
“那就来二十件吧。”陈雾打消顾虑，决定听从妹妹安排。
“楠姐，可能要麻烦你了，我想要二十件颜色和款式都不一样的。”陈雾第一次做生意，从自身出发，独一无二的东西往往更有诱惑力。
“不碍事，样衣都在墙上挂着，你看看你要什么款式的什么颜色，我去里间给你拿。”
一通忙碌后，二十件大衣整齐摞在姐妹俩面前。
陈雾惊叹不已，她昨天刚到，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知悉一切，独自做生意了，“楠姐，你也太厉害了，昨天才到，今天就能上手了。你这学习能力也太强了。”
江楠被夸得飘飘然，得意说：“那可不，打小，家里人就说我聪明。主要也是因为我怀孕前在厂子里是干销售的，对这行比较熟。”
陈雾又选了牛仔裤和羊毛衫，几乎花光了两姐妹所有的积蓄，地上这堆衣服在两人眼中不再是普普通通的衣服，是货真价实的钱呐。
江楠帮着姐妹俩往包里装，压得紧紧实实，还余下几件羊毛衫和牛仔裤，打开手提大包往里放。
陈雾提醒说：“小心，里面有易损品。”想了想，干脆把小饰品拿出来，最后放进去。
忙活完，陈雾看了眼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判断不出时间，眼尖瞥见江楠左手衣袖下有手表，问她：“楠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江楠抬手，右手掀开衣袖，“十一点二十三分。你俩应该买块手表，要不然不知道时间多耽误事。”
陈雾笑着点头，“说得对。这不还没挣到钱嘛，衣服卖出去，挣了钱就买。”
“妹妹，我们该走了。”陈西玉总担心赶不上火车。
“好。”陈雾又跟江楠告别，“楠姐，我们就先告辞了。”
“行，车不等人，我就不留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
姐妹俩背上包，拎着袋子往公交车站台走，刚开始轻轻松松，走了一段，步子发沉，觉得身上包袱越来越沉。
还好公交车上人不多，能放下歇气，要是一个半小时的车都得负重，陈雾不敢想两人能怎么度过。
下车，两姐妹又去了上次那家饭馆，老板还记得她们，“又来啦，找到地方了吗？”
陈雾说：“找到了，多亏有您给我们指路。”
“找到就好。”
“昨天在您这儿吃了顿后，那滋味一直忘不掉，特地赶在回家前再来解解馋。”
老板乐得眼睛合缝，“但凡吃过的，就没有不喜欢的。今天想吃点什么？除了馄饨，其他的能做。”
两天没正经吃饭，“我要一份炒饭。”陈雾又问陈西玉，“姐，你呢？”
“我也来一份炒饭。”
很快两份炒饭摆在两人面前，老板还额外搭了两碗汤，“我看你们合眼缘，送你们两碗汤。”
陈雾真心实意道谢，“谢谢您，下次来海城，还来照顾您的生意。”
“随时欢迎。”
陈雾端起来喝了口，满口生香，看见碗底还沉着碎肉，不禁感叹，老板大好人。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还早，所以两人不慌不忙填饱肚子，才带上东西去火车站候车。
回到安城，已是晚上九点过，公交车早就收车了，而火车站离家有近一个小时的脚程，好在火车站外还有几辆候客的三轮车。
陈雾选了辆刚来的，正在给客人卸行李。，车主是个子高挑的年轻男子，路灯昏暗，看不清长相，凭感觉应该不错。
陈雾跟姐姐走过去，果然丰神俊朗，“同志，你去槐花街吗？”
男人的目光在陈雾脸上停了一秒挪开，似是有些诧异，还没开口，方才从三轮车上下来的乘客忙不迭说：“妹妹，你们……”男人打断他，“去。”
乘客愕然，问：“安扬，你又不是跑三轮车的，凑什么热闹？”
陈雾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他刚从你车上下来，这里又是火车站，我就误以为你是跑三轮的。”
“他是来送我赶火车的。”“乘客”向陈雾解释。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另外找车。”陈雾说完就要走。
“诶，我可以送你们。”低沉的嗓音出自那位名叫安扬的男人。
“乘客”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说：“你又不顺路。”
虽然会付钱，陈雾还是怕给人添麻烦，于是说：“不方便的话，就不麻烦你了。”这里空三轮还有不少，不远处就有司机蠢蠢欲动。
“不麻烦。”
“乘客”正要开口，安扬截断他说：“火车要开了，你该走了。”
他抬手一看时间，抓起行李就往入口跑，边跑边喊：“回头打电话。”
“上车。需要我帮你们放行李吗？”
“请问多少一个人？”不是陈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她以前听过说很多宰客的情况，不事先谈好价格，怕到时候被要高价。
“你看着给，我也不是专门做这个。”
看对方如此大度，陈雾微微有些脸红，还是按着正常行情报了个价。
男人点头，伸手把地上的东西往三轮车上搬，随后跨上车，弯腰伸出胳膊。陈雾姐妹俩茫然地看着他
“你俩可以拉着我的手臂借力上车。”
一般人都是直接用手拉，没想到这人还挺绅士。
他这辆三轮车安了车厢，进到里面便什么也看不清了。男人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打开，强光一晃，刺得几人眼睛闭了闭。
待适应了，他指着几个小矮凳说“你们坐这个。我去开车了。”
“好。”
他把手里的电筒递给陈雾。
男人启动前，转身大声问：“坐好了吗？我要开车了。”
陈雾也大声回答，“坐好了。”
三轮车启动，开往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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