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连多日的不眠不休，即便是自小就随父在外的吕芳也有些神思倦怠，正在自己的帐里小憩，突然一个人闯入，大笑着向吕芳回道：“原来是个女娃子，公子！”

        吕芳被骤然一吵心中不耐烦，道：“什么女娃子，胡乱吵嚷！”

        那人兴奋道：“是那个乞丐，昨夜天太黑没看出来，今日仔细一瞧，那脸清清秀秀的，虽然脏了，确是女娃子无疑！”

        吕芳听闻此话瞬间清醒了，问道：“你在何处看到的？”

        那人回道：“就在营帐门口，她徘徊了半日了，好像……”

        吕芳也不待话言完，登时起身走了出去。若是男子在门外徘徊就徘徊着，不理便是，可一旦是女子，就会有诸多问题，且不论此处皆是男人，怕只怕此女子的身份不简单。

        那女子百无聊赖地蜷缩在营帐大门外的围栏下，怀里犹抱着吕芳给的披风，一转头就见吕芳走了出来，忙起身开心地迎上去。

        吕芳此时方抬眼细细打量了她，通身破衣破裳倒也平常，只是脚下踩着的一双锦绣鞋格外刺眼，吕芳思忖了半晌恍然想起这种样式仿佛在宫璇玑身上见过，恰是印证了心中所料，难免起了疑虑，就冷冷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无音阁的人？”

        那女子立疑惑地皱起眉头，一字一顿诧异答道：“无？音？阁？是，何物？”

        吕芳瞧她神情不似说谎，却莫名觉得她通身透着邪气，故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是也罢，不是也罢，此处乃猨翼要地，不是姑娘能久留之所，望自行离去，不若我派人请姑娘离开。”说罢冷漠地转身去了。

        那女子满心欢喜不想被吕芳断然拒绝，一时委屈羞愤落下了神色，也没听从吕芳之言离开，反而讪讪地回到了围栏下。

        吕芳行了几步心中迟疑，止步回头果瞧着那女子仍在门下，便要叫人来，可转念一想又不甚放心，就自己回过身去。未至门前忽然听闻林间正路上吵吵嚷嚷一片，吕芳本原以为又是自己的人失仪，方要责骂，就见一行外族人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门板拥簇着直向营帐而来。吕芳不明情形，也看得出来者不善。

        那一行人走到门前便要硬闯，被守卫拦下，为首的一人就大喊大叫起来：“知道你们猨翼有巫大族，惯会欺负我们小、我们弱，素日里折辱些也还罢了，今日你们杀人夺命，我等虽不敌，但拼上命也要来讨个说法！”

        随行的其他人亦跟着大声附和，又有一人大声问道：“你们主事的，叫他出来，想来也不是怕了我们罢！”

        守卫见他们不由分说就闹起来，便猜到是临近的地痞，一把拔剑威吓道：“大帐门前，休许尔等胡言！再不退去，别怪刀剑无眼！”

        谁知为首的那人听了此话不但不退缩，反而递上了脖子任打任砍，还气愤地向旁的人道：“看到了吧，猨翼仗势欺人，无辜就要丧命的！”

        猨翼守卫根本不惧他的话，只是被他惹恼了，便要出手，却被人在后按住了肩，守卫不悦地转过身见是吕芳，连忙敛色躬身退开。

        吕芳正身几步走上前来，笑道：“这位仁兄是来讲道理，那我们便讲一讲。此我猨翼边境大营，兄台不自绍不通报，强行入门，我方人员并未动手，尔等就高呼吵闹，倒不知在外人眼里，这又作什么道理。”

        一席话说得来人无言了，那人自知理亏，不接下话去，反倒是恼羞成怒道：“没动手？”说着转身退回一把拉开了盖在门板上的白布，怒气冲冲质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没动手’！”

        只见白布下覆盖着的乃是一个被利落斩首的尸体，吕芳抬眼细看着，那尸体竟是昨夜偷窃被他所救的毛贼。

        那人拉起尸体的手臂，褪开衣袖，露出腕处的一个鲜明的紫色掌印，一面展示给众人看，一面大声哭道：“我儿昨晚无故失踪，族里的人找寻一夜直至今早才在密林深处寻到，岂知已被人害了性命。山中无人居住，离得最近且会武之人必是你们这里的，此一方血掌印便是证据，我定要与你们争个清明！”说罢就抱尸嚎啕大哭起来，那一行人索性就撂下门板，皆愤恨泣泪。

        此时有昨夜随着吕芳出行知道真相的人跳出来，责问道：“好个没理论的，那手印分明是我们在崖边相救他时所留，如何到你嘴里反成了谋害的证据了？你们无凭无据胡乱攀咬，我们还要同你分辨分辨！”

        那人闻言放下尸体，反身站起挺直了腰板就和吕芳手下的人对骂起来，吕芳震声呵斥住众人，举步朝尸体走了过去，那些个外族人忙围住阻挡着，吕芳身后的人见状也纷纷拔出剑来。

        吕芳冷笑道：“怎么，方才不是理直气壮地要印证证据，而今我来了尔等却心虚了不成？”

        那些人怒目直瞪，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吕芳俯身蹲下查看尸体，那些人瞧吕芳并未去对掌印，便道：“别想着毁尸灭迹！”

        吕芳不理会他们，一手搬开了尸体断开的脖颈看了看，那些外族人没了耐性，伸手去拉吕芳，吕芳侧身转步避开站起身，那些人仍不死心意欲来抓吕芳，帐门前的聚集的吕芳手下的人见状会意立马箭步而上，制服住了他们，那些人拼命挣扎心中不服气口里没干没净的骂着。

        吕芳转身整衣，冷冷道：“话我只讲一遍，手臂及腋下的伤痕确是我所为，但也只是他落崖我搭救他而已，脖颈处的断口横面不平，且骨中未见染血，乃死后被人斩首，下手之人力大却不会武。”

        外族人里为首的不屑质问道：“你一家之词，就想让我们认下了不成？”

        吕芳正色道：“兄台要讲道理，我们便讲了，兄台如是不想讲道理了，我们也有不讲道理的做法。”说罢转身挥手示意回去了，手下人放开了那些个人，跟着吕芳回去，禁闭大门不再理会。

        那些人犹心有不甘，在门口叫喊辱骂，直闹腾了好几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抬了尸体离开。

        围栏下的那女子一直默默地看着这场骚乱，望着营里吕芳的背影眨眨眼，又瞧向了那起远去的外族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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