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柳姨娘

本来这酉时过了，府里就该布菜等着主子们到大厅用膳，看样子今儿晚上好些人都没胃口吃饭了。

        “老夫人，奴婢去给您盛碗燕窝粥吧，这都戌时了……您老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不是？”安嬷嬷见老夫人回了落日轩，就闷闷不乐地坐在雕花椅上发着呆，劝慰道。

        “哪里还吃得下，你先带着她们下去吧！”老夫人也是个体贴人，她自己不想进食，但是身边几个丫鬟嬷嬷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了，挥手示意道。安嬷嬷知道拧不过老夫人，只得应了声是，留了两个丫鬟守在门口值守，带着几个丫鬟嬷嬷先下去了。

        到了大厨房，就看到今天晚上布的菜品都被完好无损的撤了回来，规整的放在厨房台子上，不由疑惑。

        “今天主子们没人用晚膳吗？”

        “回安嬷嬷，是夫人让撤回来的。”安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亲信，在府里一众丫鬟嬷嬷眼里地位仅次于主子们。自从老夫人立了一起用晚膳的规矩后，不管是少爷、小姐还是姨娘们只要没有要事，晚膳都得从大厨房做好一起在大厅用的。这个时辰了，夫人不让大家吃饭，自家院子的小厨房也来不及做了呀，而且大将军府只有老夫人和夫人的院子有小厨房，那小姐姨娘们是一日三餐都从大厨房取餐的。

        “好你们这些狗东西，你们是想饿死本姨娘吗？”柳姨娘的声音在离大厨房老远就传了过来，不一会就见她提着裙摆急乎乎的进了厨门。

        她本来从听风苑出来，和尉迟子凝、肖姨娘一起往大厅去的，谁知道一到就看到两个丫鬟在撤菜，悻悻地带着尉迟子凝回了凝雨阁，她知道这一定是张氏恼了她，才使了这一招。后来她派自己的贴身丫鬟阿菊来大厨房取餐带回凝雨阁，不曾想大厨房的管事居然说没菜了，那么大一桌子，她就不信那张氏都吃了。

        “呵！果然，好你个张氏，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难不成她女儿不能吃饭她就把我们都饿着吗？”柳姨娘一进厨门就看到台上晚膳的菜品。

        “安嬷嬷，老夫人呢？我要去找老夫人告状，让她好好看看张氏是怎么当家的！”柳姨娘说罢就要朝着老夫人的落日轩奔去。

        “柳姨娘……柳姨娘且慢，老夫人这刚动了怒，您现在又去打扰她，怕是不妥啊！”安嬷嬷上前拦住柳姨娘，远处尉迟子凝也由丫鬟阿彩扶着赶来。

        “姨娘，安嬷嬷说得有理，我们先回去吧。这一顿不吃凝儿也是挺得住的，反而是姐姐，哎……”剩下的话尉迟子姝没有说完，反而是尉迟子姝不仅不能吃饭还要在冰冷的祠堂跪上一夜。

        “哎哟，我这心善的凝儿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你姐姐，你看看你这瘦弱的身体，平时就会犯头晕，这要是饿着了，岂不是头晕症更严重了！”柳姨娘挤眉弄眼，尉迟子凝也是个玲珑的人，自然知道自己娘亲想让她装晕，但是这里既没有大将军在场，也没有老夫人在场，装给谁看，给这些丫鬟嬷嬷吗？怕是没有这等必要！

        “姨娘，凝儿没事的，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尉迟子凝假意扶了扶太阳穴，又缓缓上前扶着柳姨娘离去。

        这一切自然被安嬷嬷看在了眼里，要说这柳姨娘也算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女，当年给大将军纳妾，这个侄女家道中落听到消息，巴巴的把女儿送来做妾的。当时张氏虽心有不喜，不过后又觉得柳姨娘性格浮躁，这种人也不会有心计才随了老夫人，卖了个通情达理的人情。

        安嬷嬷带着人在丫鬟们用餐的饭厅随意吃了些饭菜，她又回到大厨房让管事温了一盅燕窝粥，带回了落日轩。

        此时老夫人已由值守的丫鬟伺候梳洗躺下了，不过并没有睡着。

        “老夫人，身体要紧，您起来喝一些暖暖胃吧……”安嬷嬷弯腰说道，老夫人见她对自己上心，也不好再多说，被扶着起身动了几勺，又让嬷嬷端来清水漱了漱口。

        “看你的神情，可是有事要说？”老夫人扫了一眼安嬷嬷，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安嬷嬷这才把刚刚看到的事情一一禀报，老夫人知道今天她罚尉迟子姝过于重了些，但是她也是为了子姝好，这张氏自然晓得这个道理，可她心疼女儿，又见柳姨娘一副看戏的样儿，只好把心里的气使在这些个人身上。倒是那肖姨娘，自始至终就没有多说多言，这倒是受到牵连了。

        “将军和少爷回来了吗？”大将军虽然把尉迟大军交给了尉迟子御和其他几个将领，但是这回了建安都城皇帝也是隔三差五派遣些差事让他去办，不然就是白白领了俸禄。

        “回老夫人，将军去松山剿匪，怕是要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吧。大少爷倒是已经回了，奴婢见他……去了祠堂……”

        “然后呢？你这个老家伙，我们主仆三四十载，还有什么说不得？”老夫人横了一眼安嬷嬷。

        “是是是……奴婢是看到大少爷怀里鼓鼓的，从身边走过，一股子烧鸡的香味儿，多半是给大小姐送去的……”说完安嬷嬷抬眸，老夫人轻声哼笑，倒是没有不悦。

        “一家子都只知道宠她，哎！是福是祸哟……罢了，你也下去歇息吧。”安嬷嬷扶着老夫人躺下，掖好被角放下床帘，这才退了出去。

        祠堂里，尉迟子姝拍打着跪的发麻的双腿，还好膝下有个圆圆软软的蒲绒垫子，否则在这大理石地面上跪上一夜，以后膝盖上都会有黑色的郁结。

        “这怎么两个时辰不见，你这都跪上了？”尉迟子墨款款走进了祠堂，守在门口的丫鬟俯身行礼，倒也不敢阻拦，要知道老夫人并没有说不许人看望。

        尉迟子墨没有继承其父的身躯凛凛万夫难敌之威风，但是却继承了其母高挑秀雅比例极好的身材，姿态娴雅却有些孤瘦，一身没有来得及脱下的官袍裁剪合体，眉目温润，气韵高洁。尉迟子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大哥哥这么好看过，当然，她是闻到了尉迟子墨怀里烧鸡的味道，这给她大哥哥打了个高分。

        “大哥哥，嘿嘿……把烧鸡交出来吧，我都闻到了……”尉迟子姝嬉笑着正欲起身，又被自己哥哥按着肩头压了下去。

        “可别忘记了祖母的话，你得跪一晚上。好好跪着吧，烧鸡给你放边上，你可以边吃边跪。”尉迟子墨带着打趣的话语说道。

        他这背着祖母带来了吃食给妹妹就算了，在影响妹妹好好受罚，那可不行。

        尉迟子姝只好听话的跪着，然后接过烧鸡撕咬起来。

        “你这幅吃相，啧啧，我看啊清川老弟见了，怕是要望而生畏了。”他是极其属意李清川这等眉清目秀的翩翩公子做自己的妹夫，也不知好好地议亲怎么就被耽搁了，怕是等他侍疾料理完后事再回都城，尉迟子姝都被他人许走了。

        “我才不喜欢他这种类型呢，柔柔弱弱的，我这一掌下去啊……‘嗝’，他怕是骨头都……‘嗝’，散架了。‘嗝儿。’”尉迟子姝吃的急了些，一时间打起了嗝。

        尉迟子墨寻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个茶水，只好把给老祖宗供奉的酒，给尉迟子姝倒了一杯。子姝倒是会饮些酒，这跪着饮酒倒是头一回。

        “好了，我要去看看母亲，听说她今晚撤了晚上的饭菜，让柳姨娘她们饿着，这样终究不妥！”

        “你管这些闲事，后院这些事母亲可不让你和爹爹参合的。”尉迟子姝翻了个白眼，只觉柳姨娘活该，谁让她之前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

        “你懂什么，这个柳姨娘说到底是祖母的隔房侄女，不看僧面总得看佛面吧。再说等父亲回来，万一被那两个姨娘添油加醋嚼了舌根，反而让父亲母亲徒增嫌隙。还有子凝，别人每天乖乖巧巧的哪像你这样儿？”尉迟子姝觉得子墨这是在大理寺当差上瘾了，管事都管到家里了。其实不然，这柳姨娘十几年前被尉迟蒙泰纳下后，她的娘家，老夫人也是不有余力相帮的，现在柳姨娘的亲长兄也是任职江南杭城知州，从五品官职。别人在江南任职的这些年，可没少给老夫人奉送江南特产，也是个有孝心的。

        “行行行，反正我这样你们都觉得不好，子凝哪哪儿都好。那你赶紧去吧，晚了大家可都睡下了。”尉迟子姝不满的撇嘴道。

        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子姝就不爱学习大家闺秀那些东西，现在可谓是琴棋书画以及女红样样都不如庶妹。幼时，家里看子墨的身子骨不是领兵打仗的料子，而二少爷子御倒是筋骨奇特，适合练武，家里请了不少武师教导，好让其接班边疆。不巧子姝跟在她二哥哥后面，耳濡目染，渐渐地对学习武艺有了兴趣。奈何家里总是阻扰，至今也是个半罐水。好好的一个嫡长女，武也不成，文也不成，家里又爱拿庶妹跟她比较，心里也是气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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