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救他
天昭冥再次出现在香萝国的后宫时，整个后宫都炸开了锅。
尽管他被女帝带回来时气息奄奄，尽管他一带回来就被关到僻静的冷宫，仍引起不少人的焦躁不安。
天行奎是头一个反应过度的人，大喜之后，他马上给父王写信，也将云灿灿一并带回来之事也写了进去，设法传了出去。
齐卓横偷偷跑去看天昭冥，想知道他是何许人，有着怎样的三头六臂，不过更多的是想杀他。只不过他没有机会，天昭冥所在的冷宫把守严密，俨然一个变相的牢狱，铁桶一块。
除了过池演仍淡定有度，仿佛早已预料之外，其余人如单岳、边生亦之流未有幸灾乐祸之态，倒是怪事。
钟离已经跪了一天了，说是要为天昭冥说句公道话，不用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她一个字都不会再信。
御医跑来相告：“陛下，冷狄王怕是治不好了，他五脏俱裂，双腿也站立不起来，恐怕撑不过三日。”
云丫丫将东西全都摔到地上，厉声道：“你们全都去治，再贴出告示，谁能治好，朕赏银赐爵不在话下。”
天昭冥，很多事还没有问你，你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可能就死。
想这么死了，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过池演不紧不慢过来，捡起地上的公文，慢条斯理道：“陛下，你不是恨他吗？他死了不是更好，你接管金玉国更名正言顺。”
她稳了稳情绪，才淡然道：“朕还以为你知道冒顿国没了以后就会留书消失呢。”
过池演点头：“按理是这样没错，我不是很有善心的人，只会为自己考虑。我决定，不走了。”
他为什么改变主意？是否真的愿意一辈子当她的帝夫？她已经没兴趣问了，眼下，她一门心思只关心如何救治天昭冥。
看到过池演，她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药，可以治好他？”
他轻叹道：“看来女帝果然太过在意他，我说的话还真不是时候。不过你真的要我救他？你想清楚了，他死了，金玉国不仅归到我国，再对付一个奉贤国可就不在话下。如果他活了，一切皆未知，变数很大”
“我不要这嗟来之食，他活着，还能利用他的名头讨伐奉贤国，他现在朕的牢狱中，朕难道还会怕他？”看似很有骨气的话不过是她为自己找的很好的借口。
“不好说，毕竟他是帝女生父。他想霸占香萝国容易，你想从他身上讨便宜难”
“甭说了，去救他。”她斩钉截铁道，“他死了就没意思了。”
既然是女帝的命令，过池演当然不会抗拒，通过内线，找了两个医术高明的人跟着他一块去了冷宫。
正巧，就看到女帝将最后一滴血喂给了他，她自己再一次昏厥。
他忙扶起她，用银针弄醒，痛楚地问：“你为何这般救他，再这样下去，你的左臂就要废了。”
她淡然一笑，毫不在意道：“废了就废了吧！”
“他真的这么重要吗？”
又是沉痛一笑：“朕只是不想女儿埋怨朕，仅此而已。”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不，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情意，哪怕他辛苦打下来的金玉国拱手让给朕，朕也不稀罕。早在他们俩那一夜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朕治好他，不让他死了，才能更好的折磨他。”
过池演过了半晌，叹气道：“随你吧！”
那两位大夫，再加上之前的御医重新看诊后，都沉重地摇头：“他心肝俱裂，想必是因为火药所炸，又经过多次雷劈，还用了激发人体潜能的药物，过早消耗了最后的精力，身体难以维持，脉搏几乎停了，进入了假死状态。”
“我的血呢？”
“陛下的血虽然对自身有快速治愈的奇效，但对他只能收效甚微。”
“你们都出去。”找来这么多名医仍束手无策，她当真要放弃他吗？
他们走后，她再次紧贴住他正散失的温度而冰冷的脸，头一次妥协道：“好，只要你活过来，我就原谅了你。”
“我说我原谅了你，只要你醒过来，我既往不咎。”他依然没有反应，她苦涩自嘲，她怎么忘了，他听不到。
“去将小公主抱来。”她吩咐道。
哪怕他真的没救了，也会满足他最后的愿望，抱一抱自己的女儿，也让女儿见他最后一面。
须臾间，小公主被抱来了。她一个劲啼哭，好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正走向死亡。
她将女儿轻轻放进他的怀中，女儿顿时不哭了，黑溜溜的眼珠子乱转，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又用她绵软的小手乱抓着他的衣服，拍了拍他的脸颊，好似对他极为感兴趣。
云丫丫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喉咙哽着难受，仍轻声告诉女儿：“他是你的爹爹，你好好看看他。”
小家伙哪管那么多，拍完脸颊，又捏起耳朵，还咿呀咿呀地叫唤。
小红和小桃看得是心惊肉跳，这老子快死了，小的却拿老子的五官当玩具玩。
不过云丫丫没有阻止，既然人救不回来，就当最后一次的父女相亲了。
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渐渐没了动静，原来是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好像整个宇宙洪荒都凝结在这一刻，片刻的圆满，虽然不够美满，也足够了。
她不贪心，惟愿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誓言不过是假话，何况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说过这话。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她轻轻地吐露着她一生的心愿：“我出生时，母帝就以在位子上了，所有的人都羡慕我投胎好。那时候，能生活在香萝国的女人很幸福，而生活在皇宫里的女人更幸福，因为可以拥有很多的郎君，这是别国的女人无法求来的。可是郎君多了也会有阴谋诡计，跟女人家的争宠是一样的道理。我曾亲眼见过母帝的一位郎君为了向上爬，不断的害人，就连我父王也差点被害死。我从小是被姐妹欺负到大的，我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在不断的算计中度过，哪怕有真情也是带着目的的。就像我学过的诗里，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真的很美，令人向往，却不现实，不过是理想化而已。直到逃出去之后，在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后，方发觉自己的渺小，原来是我自己将自己束缚了。那些妻妾良多的人只是因为没有找到令他放弃一切的人，身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想要专情太难了”
她说得累了，又自嘲地笑笑，她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他也听不见。再看看这一大一小，她深深地看着，想要将这美好的景象印在脑子里，一辈子记住。
看了看时辰，她又让钟离他们过来，低低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姑且一听，反正后面也无意义了。
钟离不敢打扰他们，只得跪在那，开始把他知道的全都如实相告：“我们陛下当初刺伤你就是为了能回到奉贤国，因为他知道云灿灿去了奉贤国。他只有那么做才能让人相信他的心依旧在奉贤国，才能重新让皇上接纳他。
“他本打算抓到云灿灿就回来，可是云灿灿很狡猾，只答应晚上来。我们陛下无法只能答应，那一晚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在外面守着，只听到云灿灿似乎气急败坏，后半夜就出来了，脸色极差，又过了几天，她就将太子杀了，还故意散布流言嫁祸给我们陛下。好在她跟幽新王勾结之前抓住了她，为了怕她跑掉或者被救出去，每天给她下药，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没有动手杀她，也是为了让您亲自动手。
“出兵冒顿国其实是早有打算，不过听闻您将金启搅乱，他不放心，明明还未坐稳江山，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攻打，就是为了让墨桓顾此失彼，让您有机会逃脱。还有那瘟疫其实不是我们陛下放的，是一个从奉贤国染上瘟疫的商人，被炎溪知道了，放进去的，他是想趁机重夺皇权而已。
“还有这玉玺，他为何不早点给您，这是他要自己担负罪孽，即使有危险，也不想让您承担一分，那些想富国报仇的人会先找他。”
她一阵冷笑，问：“为什么攻打冒顿国，还白白让给我？”就如当初送她登上帝位一样，说是为了她，可从来没有问过她，是否需要。
她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光香萝国的事就够她头疼了。
“因为香萝国的隐患，只有他国能解。男权和女权国家融合，会让一些问题不成问题，百姓的困境迎刃而解，主要的问题回归到皇室中，还有贵族大臣中而已。”
“是吗？可是这国家依旧朕说了算，奉行的还是女权。”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能跟她抗衡，她成了这天下的女帝，想想还真是豪情万丈，可是她只想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有男人可以倚靠，累了，有人安抚。
钟离沉重地点头：“如果我家陛下不在了的话，的确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他在做这些的时候，为什么不问过我，是怕我不同意，还是另有所图？”
她一直想不通，如果真的是为她，那他大可早一点说明白，也不至于被她的人误会，伤成这样。
难道她那般伤心绝望，他就一点不在意？
关乎这个问题，钟离实在不好解释，想了很多的说辞，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成一句话：“我只能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好一句为了她！
云丫丫苦涩一笑，以为这样她就信了，什么都不讲明白，苦衷也好，真心也罢，那些她曾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所有的指向都是朝着她最不想面对的方向发展，却只用一句为了她就打发了？
他马上快死了，所有的疑团依旧凝结在她心中，梗在喉咙，打算不交代清楚就这么死了。
过去的她就是被这一句“为了她”骗得遍体鳞伤，伤心绝望，现在又如何能信。
哪怕他真的是为了她好，她信了，就真的对吗？
就好比父母为儿子选妻，专门挑家庭殷实的女子，儿子成亲后不会受苦，就以为他好的理由劝说，可是失去心爱女子的他真的就幸福吗？
一名女官走过来，禀报：“陛下，过帝夫将云灿灿处死了，他知道陛下不能下手，怕被天下人说，所以他就替女帝处决了她，也是为了让陛下彻底放下心。但是他没有经过陛下准许，擅自做出决定，他将自己关到冷宫里，以示惩罚。”
云丫丫招招手让女官离开，她自己一阵苦笑，又是一个为她好，主动帮她解决问题，虽然过池演的做法的确是为她好，无可指摘，又做得漂亮，可是这样的为她好，真的受够了。
时辰不早了，她最后一次划开凝结的伤口，再次掰开天昭冥的嘴，让她的血流进了他的口中。
“陛下。”小红眼见女帝的脸色煞白，不由惊叫。
“不是为了情分，就是冲着他白白送我一个金玉国，这点血算什么。”她眼睛望向他依旧安详睡着的眼眸，平素里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是好看，她曾深陷其中，可谁知这双眼睛里饱含着多少算计，令她或喜或悲，不能自持。
他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盖了他原本的风华，也掩藏了他无尽的心事，最后还要带进坟墓里。
过了明日，这张面容她再也看不到了，只能活在她的记忆里。
最后一滴血停在了他青白的唇瓣上，云丫丫勉力地放开手，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睛迷离，他的影子逐渐变成了两个，三个，最后又慢慢汇成了一个。
一滴血也不能浪费，她只手扶上他的脸，唇瓣，慢慢俯身下去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惊觉自己竟然吻上了他。
她怎么还会有留恋，心怎么会那么痛，只要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她就惊慌失措，心底的空开始无限扩大。
她真的是不可救药，他欺人太甚。
这个意识惊到了她，她刚要起身逃跑，天旋地转，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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