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假死
周盛也听闻过昨晚朱祁真大显身手的最新新闻，果断放弃了绑架的手段。退散雇佣来的刺客，扔掉靴子中的匕首后，空了双手便来了。
一见到轿中走下一人来，以为是朱祁真。
上去就一把搭住那人肩膀，笑嘻嘻道：“皇子殿下，为恭贺你新婚，今日小弟做东，请殿下去花满楼耍耍怎样？”
肩膀刚搂住，才发觉不对劲，朱祁真何时骨架如此瘦小，身高也矮了许多。
刚低头欲瞧个清楚，肚腹传来钻心疼痛。
周盛捂住肚子，口中哇哇嚷不停，额头沁出冷汗来。行出没多远的小厮不回头不打紧，一回头，吓得魂魄四散，颅顶炸出五雷轰。
房羽然见他七尺身材蜷缩一团，薄唇泛白发颤，双眼翻白，眼瞅着要不行了。心下慌乱，扶起身子正待察看，一口白沫吐她脸上。
朱祁真掀开轿帘，疾步走出，抓过小厮：“最近没在喝药？”
“没、没了，药铺蒋先生说公子病情好得差不离了，只需静养。”小厮吓得结结巴巴，半天才将话说完。
房羽然如何晓得这家伙有旧疾，当时一听及青楼，怒上心头手肘便用力一捣。
朱祁真转头吩咐抬轿的太监：“快去太医局请冯御医来。”
那太监得令，大步流星飞也似地奔向宫内。
几人腹热心煎，抓耳挠腮，房羽然取出绫金帕汗巾，抹去脸上的沫。
打听到周盛竟天生心脏功能不全，经常气短胸闷。经过多年调理，已然好了许多，不想今日撞到房羽然这力大如牛的小魔王手中。
周盛浑身气血一滞，察觉心脏绞痛难耐，身子一软，转瞬间便无了脉息。
冯御医赶到时，把脉摸颈，翻他眼皮，只是皱眉摇头。
“如何？”
他只好支支吾吾回禀道：“殿下，恕老夫无能，周公子，恐怕、恐怕已经西去了。”
这一句直将几人轰打得如怒火雷霆鸣响在耳畔，房羽然软垂下身体，呆坐地上半晌。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得已，朱祁真吩咐小厮将周盛尸体抬进轿中，自己扶起房羽然，便往丞相府走去。
周盛乃左丞相周元明的独子，由于从小体弱，两夫妻皆爱护有加，宠溺异常。
十几岁夜宿青楼，弱冠年纵横赌场，酒气场无所匹敌。两夫妻虽怒其不争，但奈何心头尖肉，只能宠爱惯常。
没曾想，自己手捧口含的娇贵儿子，今日被野蛮女子一肘打死。而此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欲扶持的大皇子之正室皇妃。
周夫人一见儿子尸体，便晕厥了过去，苏醒过后开始了漫长的哭泣。这哭泣声声声凄惶，若半夜独自鸣叫的孤雁，徘徊迷茫，无处归家。
周元明怒睁双眼，沉吟半晌，万千愤懑化作淡淡一句：“殿下，你走吧。容老臣静静。”
房羽然一个劲道歉，却被周夫人恶狠狠呛了几句。憋了半天，只好讪讪地跟随朱祁真离去。
过几日，大皇妃打死丞相之子的消息，一如扑鼻酒香，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有人拍手称快，说丞相之子纨绔一个，皇妃为百姓除去仗势祸患；
有人心痛谴责皇妃，没了周盛的支持，自己的赌场、酒店便失去了一位大主顾。这损失谁来赔偿？
朱仝渊单手扶额，面对跪在乾坤殿外的两夫妻，皱起剑眉，显出英气来。他招招手，贴身太监赵离上前一步。
“废去她皇妃头衔，打发去清明宫吧，除朱祁真外，谁也不准探望。”
赵离顿了顿，确定自己没听错，轻点头：“是。”
转身碾步行至殿外，弯腰淡淡地重述一遍皇命。
房羽然默然，朱祁真站起身，想要冲进殿内，被太监拦下：“大皇子，回去吧，民意难平，陛下也抉择至艰，望体谅。”
无言，房羽然强露笑容，牵起他手安慰：“反正你随时都能来见我，只不过是换个地方。”
朱祁真依旧低头不语。
翌日雨后，庭前芭蕉凝露；风行千里，栀子送香。
房羽然手执鸡毛掸子，来到清明宫中，本以为是蛛网密布，尘土漫天。却不想，小院虽寸土尺地，但风景怡人，静影沉璧。
屋内一座紫金铜炉内，烟雾袅袅散发出静心的檀香丸。
放下包袱，取出衣物和随身物品摆放齐整，房羽然便坐在院内发呆。
清明宫和冷宫是差不多的偏僻处地，属于皇宫的犄角旮旯。
没有婢女服侍，缺少洗衣做饭的奴仆。好在房羽然一向也不惯指使他人，倒也适应得很快。
正在回忆朱祁真的音容笑貌，忽地听清明宫外有人说话。
闲暇无事，她攀上院墙，扶住零落杏树。却见两个丫鬟，一个手捧精致木盒，一个捧着套华服。
“冯常在算得上是冷宫常客了吧？”
“嗯，这是第三次出去？”
捧木盒的丫鬟嗤笑道：“第四次了，你说她可真是一身好本领。如何就能令圣心转意？改天咱们也巴结巴结，取取经，也许有天也能攀上枝头。”
这话将旁边那丫鬟吓得不轻，轻喝道：“想死的贼丫头！可别拉上我，自己几斤几两不会掂掂？”
“小环环，跟你开玩笑呢。”
那丫鬟轻叹口气：“这蓉贵妃要是能学得她半星功力，也不至于关在这冷宫如此之久。”
“听老人说，有十三年了？”
“嗯”，随后警戒地嘘了声。
原来，前边来了位手执拂尘的公公，趾高气昂，走到跟前，呼斥了句：“两个大胆的死丫头，敢在宫里瞎议论圣上的嫔妃？看我不在皇后娘娘面前告你们的状！想死也没恁个着急法儿。”
两个丫鬟慌忙低下头来，大气不敢出，候在道旁，看那位厉声厉色的公公远去，才急挪莲步。
房羽然秀眉紧锁，正待悄摸潜过去，背后衣领一紧，唰地被拉下墙来。
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已然摔入了暖和结实的怀抱内。警戒抬眸，朱祁真！
见他背负一蓝青色银粼缎子包袱，腰间系一葫芦酒，奇道：“你要去哪？”
“来这。”
“陪我？”
他点头，随后放下她，拍拍手便进入房内。
房羽然小碎步紧跟身后，问他：“冯常在和蓉贵妃是谁？”
朱祁真放下包袱，解开行囊，沉默以对。
难道有何隐秘之事不能对外公开？她坏笑上前，一把攥住他那东西，威胁：“不说的话，今天就累死你这头老牛。”
他倏地紧捏住她春葱十指，放嘴边一亲：“那就来吧！”
说罢，横抱起她放至床上。
放下锦带银钩，青绿色水纱帐幔垂落至地面，遮盖了羞赧红潮，却掩映出了玉体荡漾。
两人唇间缠绵不止，四腿交缠不休。呼吸急喘间，莺莺娇软，体内潮水与袅娜熏烟齐齐展翅而飞。
赤裸相拥间，双唇依旧卿卿我我。房羽然躺在他臂弯里，替他拨开被汗湿粘住的额前发丝，问道：“还没告诉我那两人是谁。”
“蓉贵妃我只见过一次，听闻她是父皇从皇子时期带来的妃子；冯常在是兵部尚书冯涛的女儿，脾气大，但本性不坏，因此是冷宫常客。”
蓉贵妃房羽然隐隐的好奇涌上心头。
用完午膳，房羽然搬出小凳子放到杏树下。杏树即将成熟，果子半青绿中透露点澄黄来。
闻着杏花的些微清香，她将腿翘在朱祁真膝盖头，晒着太阳嗑瓜子。
正在兴处，几声哨声在耳畔响起。两人对视，这哨声在哪里听见过？
朱祁真刚攀上墙头，一支冷箭穿云而来，虽反应素来敏捷，也冷不防肩头中了一箭。
如落地燕雀，自墙头滑下。房羽然扶起他后，便追了上去。
一翻出墙，却见墙下聚了一堆人，似乎站立久矣。
刚才夫妻两的床笫之事不会被听了个精光吧，念及此，房羽然唰地红了脸。
“是不是有刺客？”
房羽然嗯了一下。
人群霎时间骚乱起来：
“怎么办？本宫还有好些陛下赏赐的朱佩玉簪翠钿，藏在那床头下，可本宫不敢回去拿。”
一打扮朴素的女子哼了句：“都到这来了，还自称本宫？要点脸。”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本宫今日不得宠，但终究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妃子！”
房羽然被这群喳喳嚷嚷的女人围得水泄不通，一时焦急。
“麻烦让让。刺客不抓了吗？”
顿时，鸦雀皆静，众女子让出一条道，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我怎么从未见过后宫有如此剽悍的女人？”
“陛下曾经换过这种口味的？”
“身手这么好，为何嫁进皇宫来。”
那朴素的女子淡淡道：“那是皇妃，杀了人才进来的。”
房羽然身影远去，背后却觉阵阵阴风袭来。
朱祁真正在院中包扎肩膊伤口，一袭玄色五彩蟒袍背负双手，如鬼魅般出没在他面前。
“你可真算用心良苦。”
朱祁真抬起英眸望一眼，默默低头缠绕白布。
“她要是再找不到那成蓉儿，可就不是我们的错了。”
“她会看到的。”
他站起身，伸出双手，来人自觉将一枚闪着寒光的冰玉珠递交他手中。
朱祁真两根修长的手指捏起珠子仔细端详：“真有用？”
来人淡淡点头：“你一试便知。”
朱祁真将它揣入袖中，便进入房间掩上门。
周盛好笑地摇摇头：“爱情使人盲目。”
此人正是被宣判死亡的周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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