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望夫
清晨的俱乐部周围无比安静，树叶枝桠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外出。
一个压低帽檐的男人脚步轻快走了出来，直接往对面街道上去了。
不多时，里面又急匆匆的跟出了一个人，像是在寻找什么，慌慌张张的跑远了。
羽生脚步转动，绝佳的运动神经让他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身后的异样，在媒体消息放出两天后，下药之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确认身份了吧？
那就跟上来吧，否则他会失望的。
“你快到了吗学弟？”
e大北门口的站台上，秦姣彤感觉自己快要变成望夫石了。
学弟：“是的，谢谢。”
秦姣彤哈热气暖手，凉凉的指尖不甚灵活的打字。
“不客气，你大概还要多久？”
快入冬了，张礼市的冬季尤其寒冷，否则也不会被奥委会选为冰雪竞技场地。
学弟：“请稍等。”
学弟：“你好，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和我说呦！”
秦姣彤问号脸，这都哪跟哪，学弟有在听她讲话吗？
“彤彤？”温和清越的男声响起。
羽生惊讶的看着站牌前痴痴远眺的女生，一身火红色明媚张扬的毛绒毡衣，头上俏皮的顶了两个冲天的发髻，虽然样式夸张，可搭配在她身上丝毫不显违和。
他猜想会在礼堂遇见秦姣彤，谁知道刚下车就看见她了——没办法，这么精致秀美的服装任谁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
女生闻声看来，巴掌小脸上立马露出了喜色，莹白的小手翻飞着招呼，“快来快来！”
木头美人活了，从头到脚生动灵秀的让人惊艳。羽生笑着走到她身边，“我们又见面了。”
女生跺着脚似在撒娇，“等你很久了！”
“下次一定要说清楚几点来呀。”
秦姣彤拉住他一小节袖口轻轻往里拽，哈牛顺从的跟着她，“你等我很久了吗？”
“对啊，不是和你讲了我提前半小时到。”秦姣彤嘟囔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庆幸道，“还好今天没有大降温，我的衣服能撑住。”
她英语说的太快，羽生似懂非懂的点头。
“下次，一定约好时间。”
虽然离讲座开始尚有半个小时，可慕名而来的学生很多，前排已经摆满了水杯和书本，没有任何空余的地方。
哈牛疑惑的张望，显然从来没见过这种声势的占座行为。
“卫教授是很火爆的，所以大家都想要坐在前排。”秦姣彤解释，带着他占在了比较靠前的地方，挨着过道方便进出。
哈牛指了指她身上背的作品，贴心的伸手帮她褪了下来。
没错，秦姣彤不死心的把青瓷瓶带过来了，虽然在场学生众多，作品也五花八门，但万一卫教授偏偏注意到她了呢？
为了增加吸引力，她可是心机的梳了朝天髻的俏皮发式，以玉珠串子发钗点缀，还特意用丹砂在眉心点了红痣，整个人精神满面的散发着光彩。
注意到她吧，她可是全场最靓的崽啦！
秦姣彤美滋滋对着学弟傻笑，哈牛弯起了眼睛，睫毛长长的扑闪，他比划着，“你好开心啊。”
“腿还难受吗？”
刚才在路上走的急，被摔伤的右腿一直隐隐作痛，被哈牛提醒，她这才注意到确实不太舒服。
秦姣彤敛眉，“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我腿不舒服啊？”她问完自己便有了答案，哈牛肯定是发现她一瘸一拐的步态了。
昨天柚子发了一份文档给她，里面详细讲解了受伤后怎么保养和恢复，不止是腿，包含人体的各个部位，秦姣彤试着做了做，感觉确实有效呢。
贴心的小柚子，她嘿嘿笑着把瓷瓶包装打开，“放心的，很快就好了。”
瓶子太高，坐着拿不出来，哈牛抬手把她轻按在座位上，干脆利索的抱了出来。
和上次相比，整个瓶子通体的光泽感反而暗淡了，瓶身上甚至多了磨损的痕迹。
哈牛用手指寸寸拂过，认真的观察着。
“哈牛？”
对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
秦姣彤明白，在人太过专注时才会是这种反正，看着学弟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感兴趣，她悄悄的窃喜一把。
“瓶子变了。”哈牛肯定的说，水汪汪的眼眸中含着疑惑。
“但是，”他继续说道，“我认为现在的更好。”
那当然了。秦姣彤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修复文物最关键的是还原而非创造，如果一味追求美感，矫枉过正，用现在的眼光去审视修复，那出来的成品即使再美都不符合修复初衷。”
“一定要记得，我们是为了还原文物本来的真实样貌。”她大段大段的翻译过去，把自己的心得分享给学弟。
自从柚子劝过她后，秦姣彤放平了心态，安静下来更能发现作品的不足，摒弃浮华，回归本质。
哈牛边看边点头。
“打扮的好美啊哈哈，我都移不开眼了。”秦姣彤一怔，是肖歌和韩崎亮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原来他们早就占好了第一排的位置。
肖歌抱着瓶子调侃，语气里似乎有酸溜溜的味道，“瞧把你美的。”
秦姣彤勾唇一笑，“谢谢夸奖。”
“是她吗？”哈牛好奇的问。
“什么是她？”
“那个作品能够拿给教授看的学生。”哈牛记忆力一流，从表情动作就猜到了。
秦姣彤点头，“她还有另一位学姐的。”
礼堂里的学生多起来，黑压压的填满了座位。
“彤彤。”
手机滴滴蹦出一条陌生短信，“我在你身后。”
秦姣彤神经一紧，慢慢回头，果然对上了李文杰志在必得的目光。
她别过脸深深吸了口气。
体育的确有种神奇的力量。从学习滑冰以来，秦姣彤总觉得自己勇敢了很多，习惯摔打，更习惯摔打之后的反击。
她二话没说，直接唰唰唰写了个纸条扔过去，“再敢纠缠我，我就把你和朱老师的事情曝光。”
李文杰轻笑着接过，待看见纸上字迹的那一瞬，表情僵在了脸上，慢慢变成了青白交加的难堪。
秦姣彤撇撇嘴不去看他，不做亏心事，不怕啊呸呸，她才不是鬼呢。
像李文杰这么聪明势利的人，前途名声比之与女朋友，他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秦姣彤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总归是彻底摆脱他了。
哈牛把手机递过来，上面写着“要换座位吗？”
他有点担心的看着，显然认出了后面的男生。
秦姣彤骄傲的挺胸，“没事，咱不怕他。”再也不用像小老鼠一样躲来藏去，这种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的感觉简直棒呆。
哈牛没再说什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同学们，保持安静！”礼堂里已经满满当当了，但仍然不断有热情的学生涌进来，大家站在过道里抱着纸笔，热闹的像是要把房顶掀翻。
助教来了两个老师维持秩序，“卫教授快到了，大家安静下来好吗？”
礼堂内的声浪渐渐平息，学生们的目光都聚集到前面的讲台，三点二十五分，离讲座开场只有五分钟了。
秦姣彤屏住呼吸，期待的望着门口。其实今天她的准备远不止衣着打扮和作品改进，还有一处更可能让教授感兴趣的地方，不过最终能不能有所表现，还是要看天意。
桌上的手被人轻轻拍了拍，她转头对上哈牛亮晶晶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同学们？”一位穿着便衣常服的挺拔身影走了进来。
礼堂内立马沸腾了，学生们像为自己喜欢的爱豆打call那样激动的尖叫。
“好好，大家安静！”老师赶紧帮忙维持秩序。
卫教授真人比纪录片看上去要年轻些，五六十岁体型适中，面容儒雅清朗，步态不疾不徐，如同生活在古时候的君子，眼角眉梢处的皱纹更添几分成熟的长者魅力。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卫知瀛，很高兴能来到e大授课，和大家分享有关文物修复一些小知识。”
卫教授声音洪亮开阔，顺着麦克风传到了礼堂的每一处，底下配合的发出了一阵骚动。
肖歌和于薇薇的作品被助教老师摆到了讲台上，卫教授并不急着演示，而是先用通俗精辟的话概括了自己从业以来的经验心得，以及同学们最感兴趣的“宫廷文物修复师”体验如何。
“没有一颗能静下来的心，没有一颗愿意放低姿态潜心钻研的心，是无法在文物修复领域有所成就的。”
羽生结弦托腮盯着手机上的实时翻译页面，长睫轻颤。花滑是他一生的事业，而与生俱来的才华和创造的顶尖成就也足以被万人敬仰。
习惯了场上场下的热闹追捧，鲜花掌声，在他偶然间看到文物修复的一则视频时，当时浮躁不安的心便突然间静了下来。
也许是今人瞻仰古代辉煌文化的那种虔诚无声吧，看到破碎的文物被一点点还原出本来面目，跨越时空复活重生的感觉轻松治愈了他。
也是因为这个契机，才想要了解文物修复专业的，一切都在严丝合缝的计划中，不过，他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身侧全神贯注的女生，只有认识她是个意外。
卫教授拿起台上的青瓷瓶，“大家根据刚才我讲到的几点，能不能先对这位同学的作品做个初步鉴赏哪？”
“这是谁的作品？”卫教授补充道。
肖歌羞答答的举手示意，她就在第一排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很快有同学站起来回答。来参加的人不仅限于历史学院，甚至还有其他学院感兴趣的学生，陌生的面孔太多了，大家说起话来还是很客气的。
几位同学都对肖歌的作品进行了点评，赞扬的多，偶尔能指出一两个小毛病。
卫教授的眼睛在礼堂内逡巡，“还有没有想发言的同学？”
秦姣彤有些犹豫，她咬了咬牙，终于主动站了起来。
早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位明丽娇媚的女生，穿汉服的学生不少，可她穿起来却真有一种古香古色的韵味，院系第一美女名不虚传呀。
大家眼前一亮，无数目光打在她的身上，以及，她手中抱着的青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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