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偶遇
祝程坐在电脑前，运动会之后是足足一周的国庆长假。
电脑上正在播放的，正好是韩锦初运动会离校参加的活动。
台上的韩锦初是彻底的queen，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今天祝程却没有了这种感觉。
他看的是韩锦初的直拍。
这一场的韩锦初……很不在状态，这是祝程看过两遍之后下的定论。
韩锦初在第一次站c（center中心位）慢了半拍，后来好几次不是c的时候都看着……欸？
祝程反应过来了。
那个“好几次不是c的时候”，c都是唐茜婷。
连他都觉得蹊跷的话，那别人不可能不发现。
他点开微博超话。
果不其然，这几个镜头已经被找出来了。
可惜，他只关注了韩锦初的个人超话。
里面都是在澄清所谓的“巧合”，再就是让那些“唐韩cp”的粉丝“圈地自萌”。
祝程觉得乏味，又重新看起了直拍。
搁在一边的手机振了振。
“喂？”打电话的是方铭轩。
“哥，帮忙买个蛋糕呗？”
“给祖国庆生？”他暂停了直拍，拿起手机，渡步到阳台。
“这个是必须的，这不我还有别的事？没空跑嘛。”
祝程隔着屏幕嘲讽地笑了笑：“那你这么就觉得我又空了？”
方铭轩应付地扯了几句皮，最后还是交代了自己的目的。
“这不是最近在追隔壁班那个化学课代表嘛，我才知道她今天生日，我什么都没准备，刚刚套话套出来的。”他压低了声音，“她今天没准备蛋糕。”
俗话说得好为兄弟两肋插刀，祝程也应了俗话：“发地址，跑腿费三百，蛋糕钱你出，还有，我不露面。”
“……”
电话的另一头安静了很久很久，祝程也不着急，颀长的手指在窗框上有规律的轻点着。
“……你是人吗？”
方铭轩没有让他等很久就骂了出来。
“那行，我还有事要……”
“一百五成吗？”
祝程勾起一抹笑，得意道：“行，没问题，待会把地址发给我。”
方铭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宰了一笔，正要趁着祝程还没挂电话骂几句。
“通话我录音了，别赖账，挂了。”
“嘟——嘟——”
留给他的是一串忙音。
“艹！”
方铭轩把手里空了的奶茶杯捏扁，顺手扔进隔壁的垃圾箱。
“咋了方哥？”
“没事。”
吃了亏归吃了亏，该让他办的事还是得办，只能把时间和地址发给祝程。
祝程接收了信息。
关了电脑，换了身衣服，和程桦报备一声就出了门。
“悦荟屋？这孙子够用心的。”
他嘀咕了一声，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
“您好，订做蛋糕。”
祝程边说话边调出手机里方铭轩发的照片。
“这个样子的。”
“要多大尺寸？”
“10多个人吃……12寸……吧。”
他蹙着眉，不太确定。
“嗯，十二寸是够的，您可以先去楼上坐坐，吃点甜品，或者今天下午五点来取。”
收银员把一张收据递给祝程。
“好，麻烦给我一份芝士蛋糕和芒果布丁。”
祝程付了钱拿着一块塑料的号码牌上了二楼。
找了个角落的空位置，却看到一张便签被压在花瓶摆件下。
占座？
祝程皱了皱眉，他有些烦这种占座的行为，但也懒的管闲事，坐去了隔壁。
他熟练地打开游戏，打算就这样耗走这四个小时。
打完第四局时，他已经不想再玩下去了，这是今天连跪的第三局。
黑着脸合了手机，桌上已经摆上了蛋糕和布丁，他也没心情吃。
正瘫在座上，看到隔壁已经坐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穿着一身黑，还带了帽子墨镜口罩。
祝程心里疑惑，于是多看了几眼，那个人也是谨慎的可以。
不消片刻，注意到了祝程。
“祝程？”
祝程还没有来得及挪开眼，女孩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祝程眉心跳了跳，“韩锦初？”
碍于对方的特殊身份，他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在这？”她打量了下祝程，眼尖地看到了桌上折叠得四四方方的收据。
“生日过来买蛋糕吗？”
祝程摇了摇头：“我还早，帮朋友买的。”
韩锦初眼睛立马亮了，八卦道：“女朋友？”
祝程心里咯噔一下，犹豫了一会。
轻叹了一口气，故作懊恼：“要是有的话，我应该会把女朋友一起带过来。”
木槿中学里头谈恋爱的不少，纵使学校抓的再严，早恋也是挡不住的。
韩锦初会这么问也算正常。
“你呢？”
祝程冲她挑了挑下巴。
“来吃下午茶？”
祝程记得韩锦初是喜欢吃甜食的。
韩锦初轻轻晃了晃头。
“那你还真是不了解我，我不爱吃甜的。”
“不爱？真的假的？女孩子不都喜欢吃甜食吗？”
祝程不太敢提到她的“甜豆人设”，只能旁敲侧击。
“你刻板印象了，我真的不太喜欢吃甜。”
祝程犹豫了一阵子，两个人之间也就诡异地安静了一会。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很喜欢？还特别喜欢布丁，尤其是芒果布丁？”
祝程很纠结，也很不知所措，拿起了布丁的勺子，轻轻拍了拍桌上那颗黄澄澄的布丁。
布丁晃动着，祝程的心也忐忑地跳着。
韩锦初沉默了很久，她感受到身旁这个人的目光又回了自己身上。
但是她要怎么解释呢？说那是一个人设吗？
韩锦初咬了咬唇，转去祝程的方向。
祝程看到她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刚才的笑盈盈。
可偏偏就是这样，他才觉得心安，因为这样一双安静、波澜不惊的大眼睛，才是祝程见过最多次的。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
韩锦初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反正你都知道我那些事情，我摊开了吧。”
到底的才十六岁的姑娘家，看起来是圈里的女孩，实际上，还是容易对着才稍稍熟悉的“陌生人”袒露心事。
“其实你……”
祝程想拦住她准备说出口的话，他不认为自己应该知道这些。
韩锦初难得强硬起来：“没事。”
“你觉得我和以前的我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
祝程知道她说的“以前”是出道前，韩锦初还记得之前见过的那几面。
但是祝程脑子里先跃出来的画面，偏偏就是元旦晚会上那个韩锦初。
祝程眼睛里浮起了心疼。
“你不喜欢当偶像？”
韩锦初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敛了回去。
“没有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很累。”
说完又喃喃了一遍最后两个字。
祝程端起那碟芝士蛋糕和芒果布丁放到韩锦初面前，把芝士蛋糕推过去。
“这个不是很甜，尝尝看。”
韩锦初接过叉子，不解地看着祝程。
“我还没动过，当是请你了。”
“你那天听到我和我妈……”韩锦初将叉子戳进蛋糕体里，眼神纠结地望向祝程。
“嗯，我不会说出去。”
“噢……”韩锦初把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谢谢。”
“你……”
“我……”
韩锦初和祝程在一番诡异的沉默之后竟同时出了声。
她抬起头和祝程对视了一秒，然后坐直身子：“你说。”
祝程点了点头，没推脱。
“我感觉你那天很不一样，为什么？”
韩锦初挠了挠头。
“不一样？你说什么不一样？”
“不知道，说不清楚。”
祝程心里突然漫上一股烦躁。
他清楚自己想问什么，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并不擅长拐弯抹角。
韩锦初大概知道他还要想一会，又闷头挖了一小勺蛋糕，停在那，没吃。
祝程深吸了一口气。
“你平时很少笑。”
他仍在尽力地说些不那么直接的话。
韩锦初沉默了。
那天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下午就要去活动场地那边准备，我现在过来和你说一声，今天的活动我没空去。”
韩茹拨着手机，来回切换了好几个对话框。
“你很忙？”
“不然呢？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似的在台上笑一个就有钱？”韩茹讲完这句还是不松口，“你也不想想你在台上笑那一下是多少人的努力。”
“我国庆结束了能正常上学了吗？”韩锦初没记错的话，整个十月她都没什么活动了。
“上学？你现在不是也在上学吗？”
韩锦初抿紧了唇。
“韩茹。”
韩茹停下了动作，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韩锦初：“你再喊一遍？”
韩茹今天的口红是大红色，眼线也很锐利整个人都气质都朝着尖酸刻薄发展去了。
“……妈。”
韩锦初怕她，一直都挺怕的。
韩茹收回了目光，继续摁着键盘：“十月有个综艺，你就去当两期飞行嘉宾，竞技类的，到时候表现得好一点，话多说一点，然后营造一个那种爱撒娇……”
韩茹只有在和韩锦初聊起工作安排的时候才会喋喋不休。
韩锦初踢了踢脚边一块小石子。
“我只想偶尔去台上表演什么的，我不想上综艺。”
“这个是已经接了的通告，你明天去太赶了，今天晚上就走，我已经和你老师请假了。”
韩茹连头都没抬过。
“可是我们学校还有活动。”
韩茹轻哼了一声：“学校的活动？能赚多少钱？你刚刚跳那个舞，都不是你的风格吧？你说说你练了多久？这么多时间够你赚多少钱了？说了很多次了，你是明星，你的时间就是金钱。”
“你每天花了至少两个小时练刚刚那个舞吧？这个舞可以和组合一块上舞台么？有意义么？现在这种风格的舞蹈完全就是你们这些高中生跳着玩玩，有什么好参与的？”
韩茹吵架的时候习惯用一串的文句让对方闭嘴。
韩锦初被问多了也麻木了。
只是异常平淡地说：“你也知道我才读高中。”
韩茹瞥了她一眼，心虚地到处瞟。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那种风格不适合你，我就是劝劝你，不然你到时候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风格？我学中国舞学了近十年，要不是进了nf，我怎么会去学街舞和爵士，到底哪个才是我的风格？”
韩锦初五岁开始学的中国舞，也一直都热爱舞蹈。
但是开始当练习生的时候，一切都要以公司的安排为准。
公司没有培养一个跳中国舞的偶像团体的意向。
“这个不重要，反正你以后少跳这种什么国风之类的，免得影响你跳舞。”
韩锦初一脸冷漠。
“你想多了，我的未来不可能只是一个偶像，我一定不会放弃中国舞，我要考舞蹈学院。”
“考什么舞蹈学院？等你读完高中之后就两条路，要不去外国进修，要不就去拍戏。”
韩茹一下子捻断韩锦初未来的幻想。
“你有病吧？”韩锦初这下真的崩不住了，她觉得韩茹简直疯了，想钱想疯了。
“你再说一遍？”韩茹瞪大了眼珠，朝韩锦初走近了好几步，手已经扬到了半空。
韩锦初的眼睛和韩茹的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又大又圆的眼睛。
可韩茹得看起来更具攻击性，韩锦初的就好像是无辜的狗狗眼。
这个不同和其他五官还有妆容都脱不开干系，韩锦初一般都是些少女的粉色系。
韩茹却是职场女强人的大红唇加长眼线，其实不是很适合她。
薄唇本就有些尖酸刻薄，这样看起来虽然还能辨认出五官是具有优势的，可还是不讨喜，但是为了一些“气势”，她早就无所谓了。
韩锦初直直地瞪回去。
“要是我考上呢？”
“嘁，得了吧？你都几年没正儿八经读过书了呢不清楚是吧？再说了不管你考不考得上，最后还不是我得拖关系给钱让你去？”
韩锦初被这句话隔应到了。
她只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工具了，韩茹为了钱甚至剥夺了她作为一个尚未成年，本该是一个学生的自由。
“所以你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故意什么？”
说话间，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在韩锦初的左脸。
“你故意联系nf的人来签我，故意把我送去当练习生，就是为了钱，为了那个我所谓的后爹。”
韩锦初一个字一个字死死地咬着。
“我告诉你，你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都是你爸给你的，你要是不满意就去死啊！”
韩茹的声音逐渐拔高，也越来越尖锐。
韩锦初捂着耳朵等她安静下来才说话。
“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然后让你的摇钱树被夭折？”
“你再想一遍你刚说的话，究竟是我的一切是你给的，还是你的一切是拜我所赐？”
“我才16就被你卖给nf，你以我为嫁妆嫁给了林置，又靠我得到钱。”
“究竟，是谁离不开谁？”
“妈？”
“把我最近的通告都停了吧，就说学业为主，大不了卖个人设，反正，你们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吗？”
韩锦初垂着头，左边的脸颊还在火辣辣地烧着，她被打得多，无所谓归无所谓，但是每一次的疼可都不是骗人的。
韩茹的指甲长，很容易划到，这次确没有割裂感，应当没有留下划痕吧？
这样一想，她还觉得蛮幸运。
后来韩茹就一句话都不说地走了。
至于什么停通告，韩茹那天忽略了，也就不可能做到。
韩锦初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假？”
韩锦初问出这句话也是踌躇了很久。
“不会。”祝程没犹豫，“因为这是你的工作。”
“就好比我们都会在背后骂某个老师，但是实际上站在老师面前，没有一个人会对着老师说，我去你大爷。”
祝程自知这个比喻好不贴切，但是韩锦初却笑了。
他觉得够了。
“你这是谬论，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啊？”
“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你假就好了。”祝程说得认真。
韩锦初也不笑了。
“我的人设就这样破灭了？”
“大概，在我面前是没了的。”
“我的人设是什么？”
“话多，爱笑，喜甜，还有撒娇。”
“实际呢？”
“实际？”祝程笑了，“实际哪还有什么什么人设啊？你确定你问我人设的时候还有问实际吗？”
韩锦初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
“反正就是生活中我是什么人？”
“你？我……”
祝程心里其实有很多形容词可以派上用场。
可是现在一个都说不上来，如果非得有那应该是“我喜欢的”，但是他心知肚明，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该说。
他还记得很早之前帮程桦收拾书架的时候看到一本成语字典。
那个时候他一页一页翻，看到一个褒义词就会想一次韩锦初。
他心里的韩锦初一直都很好。
他一直很喜欢她，就像把所有美好的词语丟想叠buff一样全部都按在她身上。
至于符不符合他其实没多想，只是希望那些有美白愿景的词能让韩锦初也过得好一些。
可是话到了嘴边。
他觉得什么说不了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
“我觉得你……很好。”
韩锦初的脸霎时变得粉粉的。
“没了？你这也太贫瘠了吧？”
祝程晃了晃头，吃完了最后一丁点布丁。
“那没办法，反正就是当面夸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一开始说的是什么来着？”
祝程被韩锦初问懵了，愣住了两秒。
“噢。”他一拍脑袋。
两个人都笑起来。
笑了很久。
祝程才扰到了最开始的话题。
“你来干嘛的？”
祝程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了。
“我就是随便坐坐，这个店是一个圈里的姐姐投资的，没挂她名，她让我可以随便来，保密性好。”
韩锦初也看了一眼时间。
“我该走了。”
祝程在犹豫，他刚刚就想问她要个微信，现在这个时机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能不能……”他一咬牙，干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还能联系联系，我妈……我妈她还挺想和你聊聊。”
他心里有两个人小人。
一个在叫嚣着尴尬。
一个和他强调着这么多天相处加上聊了这么多已经可以是朋友了。
韩锦初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对不起，我可能不方便。”
祝程听到脑子里炸了一下。
“你……”
他想问问是不是不太相信他。
毕竟之前有过一次汪华的事情，她没必要和学校里的人这么熟。
这些人也包括他。
他又不说话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嗯，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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