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
下午临近放学，单思带着一摞表进班里。
“今天是大扫除的日子昂，那个劳动委员安排一下，然后我还有个通知要说。”
说完敲了敲讲桌，把一张表放到高拍仪下。
讲台下的各位都已经看到了那个表头“木槿中学中学第17届运动会高中部报名表”。
台下一片哀声连连，除了零零散散几个体育生，六班没几个能动的。
韩锦初没有抬过头，只是很认真在伏笔写着什么。
祝程望着她被风吹动的几缕发丝。
心想着，如果她是啦啦队的队长，那她会跳什么舞，是爵士？还是别的？他有些期待。
“安静安静，这呢，不过是一次运动会，我也并没有要求你们要得到一个怎么样怎么样的排名。”单思手上比着停，“但是如果能拿到一个好名次，我呢就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顿饭好不好？”
台下又是一片起哄声，单思绷不住笑了，“你们呀……”
“好了，体委上来拿这张表，下周四交过来我报名啊。大家赶紧动起来搞卫生！”
祝程和韩锦初都没被轮值到，收拾完了就离开教室了。
祝程本想拐个弯回教室宿舍，看到避开人群在一旁打电话的韩锦初。
摘了耳机，把手机熄了屏，悄声地走过去。
“妈……我说过了已经……不是……”
她打电话的声音不大，祝程只听到零零碎碎的几句。
于是他退了一步，离得远了些。
韩锦初还在对着电话另一边讲着：“我说过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正常的学生了，我的申请是林总自己批的啊。”
“什么林总，叫爸！你是不是听不明白？”
“能不能不要给我扯开？我现在就是想好好的很正常……”
“韩初，你差不多得了，我是不是给过你坚持梦想的机会了？我一个当妈的，是不是已经很……”
韩锦初挂了电话。
她有些累，手撑着墙，身体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滑落。
“韩锦初？”
祝程皱起来眉，手从裤兜里抽出了一点，想安慰安慰她。
“你还好吗？”
韩锦初恍然想起自己还在学校，连家都还没回……就被要求去机场回公司。
她这几天忙得说不上连轴转，但身体多少还是吃不消的。
她转过头对上祝程的眼睛。
“有事吗？”
祝程摇了摇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要我送送你吗？”
“不了，你回吧。”
话说完没等祝程说下一句话，她也走向了另外一边。
祝程喊住她，“韩锦初。”
她脚步慢下来却也没停。
“韩锦初。”
祝程追了上去。
韩锦初转身直接面对着他，先发制人：“我不管刚刚你听到了什么，我都希望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祝程没说话，她捏了捏拳头，低下头：“谢谢你。”
祝程嗯了一声，拐弯去了教室宿舍。
韩锦初在原地愣了两秒，路过一两个学生，和她打招呼，她才回神签了几个名，脸上又带了上那个很漂亮的微笑。
祝程回了教师公寓，报复式地开始玩游戏，厮杀了几十局之后，已经七点了。
他不清楚，也懒得深究，只知道自己被误会、被隔离开来的那个瞬间，心脏像是被很重很重地揪扯了一下。
疼，真的很疼。
合上了眼，郁闷地死在床上，手机振了振。
程老师：阿程，是回教师宿舍了？今晚还回来吗？
【橙子】：嗯我待会回。
程老师：这么晚了，要不明早回？
【橙子】：没事我待会打车回去。
祝程家里氛围开明，爸爸祝启祥是一家私企的主管，妈妈程桦是初中老师。
回到家的时候，程桦已经吃过饭了，坐在沙发边上看书。
“我吃过了，你要是饿就去把菜热一热，要是没什么胃口呢，就放在那儿等你爸回来，让他自己弄。”
祝程嗯了一声随口道了句不饿，换了鞋，把味精放在厨房一头钻进房间。
他锁了门，顺势倒在床上。
“叮——”
手机通知栏更新了一条消息。
［你的特别关注更新了。sunrise-韩初aurora：谢谢大家……］
他立马点进去。
sunrise-韩初aurora：谢谢大家这些天对我的关注，但是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所以请大家真的不要跟到学校。已经两次了，希望不要再有第三次。以后也会给大家带来更好的舞台，但是希望大家可以不要再关注我的生活了，谢谢大家！
祝程愣住了，想到她应该是放学遭到了私生饭的围堵。
上周五他根本就没回家，在教师公寓住了一个周末，这周五就……啧。
韩锦初怎么说都是在木槿读了初中的人啊，应该知道后门吧，为什么……
他不再细想，立马把电话拨到方铭轩那里。
“喂！程子，怎么了有事？”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祝程皱紧了眉，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耳朵远了些。
方铭轩解释道：“我是住宿生，没有你走读生这么轻松，这不是和上周一样难得一次周五就放假嘛，趁着还有机会约出来玩玩，怎么？你也要来？”
他说的没错。
木槿高中部的住宿生都是周日就要回去晚修，周六早上还有个晨练得等到十点才放学，大概是新学期开学两周没那么紧张，一直是周五放学。
“不去，问个事。”
“哦哦好，你等会”那边是一阵叮叮当当，尽是些酒瓶和椅子碰来碰去的声音，大概他在换地方。
“怎么了？”
人声再次响起时，电话那头已经稍显安静。
“你今天下午走的是前门吗？”
“前门？哎呦你这一提我算是明白了，我真的可得和你吐槽吐槽。”
“真是我都服啦，我和你说。”
他顿了顿，听声音好像是拖了把椅子坐着。
“我本来是要走前门来着，毕竟前门离车站近，结果呢，我走那一看，嚯！”
“人山人海，还全是些看着就20出头的姐姐，我可不觉得哪个青春靓丽的20出头的姑娘，能生出咱们这一箩筐初中生高中生。”
停了几秒，电话两头都没有说话声，方铭轩拿不准祝程的心思。
补了一句：“你那女神影响力真是有够厉害。”
对于他说的最后那句话，祝程不可置否。
但是眼下，并不是肯定韩锦初影响力的时候。
“那，那些人有对韩锦初做什么吗？”他有些慌张，捏紧了手边的笔。
“我上哪去知道啊，我那个时候早都跑去后门了。”
祝程大概明了，后面方铭轩又闲扯了些别的，但是他兴致缺缺，草草应付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私生饭……她现在还好吗？
他默默作下了一个决定。
他望着那个微博界面发呆，清除了后台点进微信，刷了刷自己的好友列表……
手指划拉了片刻就到了底，他霎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没有韩锦初的联系方式。
有些郁闷，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趴在窗边观望着今晚早早升起的月亮。
今天的夜晚似乎不太晴朗，一层薄薄的云笼罩在上面，月亮的光辉显得黯淡了些许。
兴许人到了晚上都会变成多愁善感的动物，他眼下就是一种情绪涌上心头的烦躁。
他拉开书桌的第二格抽屉。
从一沓整整齐齐的牛皮纸信封里，翻出最是特殊的一个紫色定制信封。
虽然包装精致，但是翻阅多次的缘故边边角角有些烂了。
里面的信纸也很精致，淡淡的紫色，时至今日，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葡萄香气。
祝程展开信纸，手指慢慢磨过那些笔迹。
to程子同学：
展信悦！
首先恭喜你能够得到物理竞赛的铜牌，尽管这个庆祝来得晚了些，但依然恭喜你！
很高兴能够收到你的信件。
一路走来，感恩你的坚守。
祝：
前程似锦！
from：aurora
2026107
信很短暂，但也很用心。那一年是sunrise出道一周年，公司策划给粉丝回信的活动，他的信很幸运地被抽到了。
信寄到家的日子恰好是他的生日，即便已经过了一年，他依然觉得那是他此生收到最珍重的生日礼物。
写信的时候其实是那年的春天，他刚刚从物理竞赛上拿了一枚很珍贵的铜牌。
一回家拿起手机时就想和她发私信分享这个喜悦，就在团体的官方微博上看到了征集信件和一周年活动的微博。
于是他立马提笔，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喜悦也传递给她，她的恭喜来晚了，但是幸好，一切都赶上了。
他的喜悦已经和她分享了，她的祝福他也收到了。
吹着清凉的秋风，他突然想起良久之前的一次物理周考，那个时候的物理老师是个讲话慢吞吞的老头。
他赶着考试的时候发上了烧，头脑不清醒，睡过去了。
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压根就没时间细看，随便写了一箩筐的公式。
最后就是卷面太乱，老头批卷的时候狠得很，一分都没施舍给他。
事后还把他拎到办公室批了一顿。
他说：“你把一堆有的没的公式套进去干嘛？这些运动学的公式你看看有用吗？对症下药，这些一看就知道不是的，你写上去干嘛？”
祝程那个时候也是脑子有问题：“考试的时候我有病，再说了，我不是还想搏一搏么？”
把老头气得直接站直了戳他的肩膀：“什么搏一搏？还有脸笑，这些没把握的，能让你去赌一把啊？”
他又记起来今天白天那一幕，那个躲在角落打电话的韩锦初，那个攥着拳说狠话的韩锦初。
算了，自己除了谅解还能做什么呢？
暗恋的酸楚，不可能随随便便套几个物理公式进去，就能算出来。
况且这道题，连个标准答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对错。
可是如果是韩锦初，那么他想，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愿意去赌一把。
收起了信纸，嘴边又勾起了当年被老头训的那抹笑。
“没关系嘛，还能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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