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两个人的秘密
大山的深夜，山路越发的阴森寒冷，宫女太监们都缩着脖子，瑟瑟发抖地前进，筋疲力尽。
“还有多长的路，才能到那个山洞？白天经过的时候，记得并没有离客栈这么远啊。”徐仁慧掀开帘子，习惯地询问紧跟在马车旁边的小太监。
殷小星不在身边，她已经把这名小太监视为心腹信赖着。
小太监低着头，回了句“待我去前方探明情况，再来回禀皇后”，腿脚麻利地往前去。
徐仁慧探头望去，小太监跟队伍最前面的侍卫讨论着，似乎碰到了疑难。
他低着头，疾步匆匆地回到了徐仁慧身边：“皇后，您要暂且候一候，侍卫说现在的山路，好像刚刚才经过，他怀疑我们迷失在这片山中了。”
半夜在深山中行路，不熟悉山路状况，很容易迷失方向，还容易陷入死循环，找不到真正的出路。
徐仁慧跟着奶奶在大山里生活，时常被大人们提醒，“夜里不要随便上山去，遇上了鬼打墙，你可就回不来了”。
“这就是鬼打墙啊，暂且停一停，今晚还能看到不少星星，我们把星星的位置记好了，沿着一个方向走，应该能够从这个地方走出去。”
徐仁慧在大山里跟着老人家们观星，学了一些星辰定位方向的知识，一时半会要教给负责带路的侍卫，太难了。
“有晴，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得到前面去引路。”
徐仁慧喊了两名平日聪明伶俐的宫女到马车里陪伴朱有晴，自己则走向队伍最前面。
徐仁慧抬头观星，记住了所在位置的星辰排列，沿着一个方向带着队伍前行，一面缓慢前行，一面不断抬头确认星辰排列。
“皇后真厉害，还会观星定位，野外生存能力妥妥的。”徐仁慧只顾着观星和带路，都不知道那名小太监竟然紧跟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不留在马车附近？队伍的中间，比较安全，还能保护公主。”
徐仁慧回头看他，他就慌张地低下头，恨不得将脸贴到地上似的。
既然这么害怕被自己瞧见，为何要紧紧跟随？
而且，这小太监也不像是胆怯的新人，听他刚才称赞自己的语气，徐仁慧一晃神，还以为是朱有璧站在自己身后呢。
朱有璧时常会以这种的口吻夸奖称赞她，油嘴滑舌地说“我的皇后真厉害，我的皇后无所不能”。
“小人，虽然不懂观星，也想跟在皇后身旁，为皇后分忧。”
小太监恭敬诚恳地回答，声音坚定，徐仁慧一时间竟然被感动得心头一热，鼻子一酸。
困境之下，自己承担着太多压力，太多人的安危牵系心头，哪怕是来自一位小太监的忠诚和善良，也会被温暖到。
溺水者最后关头抓住的那根稻草，失明者看到的最后一副风光，饥荒者得到的第一个馒头，胜过一切。
最细微的光，在最黑暗的深渊中，就是全部的希望。
此时此刻，这名小太监的陪伴，他窝心的话语，对徐仁慧来说，就是这样重要的存在。
徐仁慧回过头，仰望星空，最后确认一次星辰排列，正好是跟刚才出发前颠倒了的排列次序，只要再往前，就能走出去了！
“哎哟，可来了呢，怎么在里头转了那么久？我和兄弟们等得都瞌睡了。”
“好啦好啦，人家可是京城里来的贵客，只知道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哪里晓得我们穷乡僻野的路子？”
大山的迷阵是顺利走出来了，只不过迎接他们的不是自由清新的大山和躲避的安全山洞，而是一群手里拿着家伙的狰狞粗汉。
“你们跟客栈那群恶汉是同伙？你们究竟有何目的？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徐仁慧没有退缩，仍然站在队伍最前面，侍卫们冲上前来，挡在她面前，拔出长剑来跟恶汉们对峙。
“您不该贸然出头，您不怕死吗？您应该赶快回到马车里，看准了机会就掉头跑！”徐仁慧被侍卫们护卫在后面，小太监凑过来拉住她，将她使劲往后拽。
不怕死？这小太监说什么傻话呢？
这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啊，她只是皇后，又不是有不死之身的修仙者，她可是很怕死的！
走出迷阵的那一刻，看到眼前这一群恶人，她就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中默念。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啊，徐仁慧你还有好多事情没实现，你还得回去后宫找个合适的接班人，好好培养，才能放心辞去皇后之位，回去山里继承奶奶的田地和宠物们。
“那位尊贵的夫人问得好啊，那就在送诸位上路之前，让我来代替兄弟们回答这几个问题，也算是送你们上路的一份厚礼！”
领头的粗犷汉子扛着斧子，笑呵呵地走过来：“第一，别把我们跟那群野蛮人混为一谈了；第二，我们的目的，你们倒是不必特意了解，要说直接的目的，就是要你们的命。第三？想得到什么？得到你们的命啊！”
“大哥，第三点你在第二点一块回答了，再说一次，好像有点啰嗦了。”
小弟从旁提醒，领头不高兴地黑了脸，怒吼一声：“我这是在催你们赶快动手，赶快把他们的命收了！听不懂吗？”
“啊，明白了，大哥！大家听到大哥的话了吗？速战速决把他们都收拾了，好跟老板拿银子！”
徐仁慧愣着不动，她在细细分析这伙人的话。
他们知道队伍是从京城来的，这不奇怪，但是他们一开口就说什么在皇宫里吃山珍海味，他们早就知道徐仁慧这队伍的身份，甚至猜到了徐仁慧的身份，也知道当朝公主朱有晴在队伍之中。
杀了徐仁慧、朱有晴，是这伙人从某个人那里接到的“杀人订单”。
“保护有晴！”徐仁慧反应过来，往马车跑去，让侍卫们挡住那伙人，必要时，哪怕是牺牲自己这条命，也要护住朱有晴。
徐仁慧拉着朱有晴往后跑，宫女和太监们紧随其后，仅剩的10名侍卫奋力抵挡那群人，他们出手毒辣，招招致命。
10名侍卫快要挡不住他们，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提醒徐仁慧他们“快逃，快逃”。
徐仁慧一边推着朱有晴他们逃离，一边往后查看侍卫们的战斗情况。
这群人的武功比客栈那群贼人更高超，哪怕是故意换用了斧子大刀这些山贼常用的武器，从小习武所练的招数，惯用的招式，这些不是一时半会能够隐藏起来的。
这群人没说谎，他们跟洗劫客栈那帮贼人，绝非一伙。
或者，那群人只不过是受命于他们，还是受到了他们的引导煽动，才去洗劫客栈，为的就是故意分散徐仁慧他们的兵力。
也许，有人在他们计划南下的时候，就开始策谋了这次行动。
真是这样，意味着这个人就在皇宫之中，是非常清楚他们动向的人，这个人，现在很可能还在皇上身边！
不能就这样逃走，不能眼睁睁看侍卫们白白牺牲，更不能让这伙人的幕后指使者继续潜伏在皇上身边。
徐仁慧在混乱一片的大脑中拼命思考，这还得多亏她平时处理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习惯了在一片混乱之中迅速缕清头绪，做出反应和处理。
“走，你们护送公主，尽快逃到安全的地方，尽快到驿站求助！”
徐仁慧随手抓起一根树枝，就要折返去当援兵，朱有晴急得一把抱住她：“不行不行，万万使不得啊皇嫂，您根本不会武功！”
“我天天看着小星在我面前拳打脚踢，飞檐走壁，常言说得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我可以的！这么几个小喽啰，本宫不怕！”
后宫那群天天变着法子折磨自己的废柴妃嫔们，可比这些家伙厉害多了，自己不也适应下来了？
徐仁慧用力挣脱了朱有晴，抓着树枝就冲过去，学着殷小星，有模有样，一跃而起。
只是奇怪，铆足劲儿地往上跳啊蹦啊，怎么都飞不起来？
殷小星明明只需要轻轻一跃，直接就能飞到屋檐上面去啊。
徐仁慧原地落下，毫无存在感，那群杀红了眼的杀手们都没注意到她想来反击。
“皇后娘娘，树枝可不行，还是刀子管用。”
小太监居然也跟上来了，还直接从地上捡了被打倒的人丢了的大刀。
“漏网之鱼还自投罗网？挺好的，省了我们兄弟的力气，就念在让我们少跑点路，让你死的轻松点，一刀致命！”
杀手们发现了折返的徐仁慧和小太监，脸上和身上都沾了血的杀手，眼中也泛着血光朝他们逼近。
“你退后一些，以免被他们的脏血溅到，脏了衣裙。”
小太监低着头，一手握刀一手持剑，徐仁慧只看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好像还听见他声音低沉地说了句，“好久没活动筋骨的机会，今天可要尽情耍一耍”。
山道里，仅凭着月光的照明，刀光剑影之间，徐仁慧连辨别敌我的时间都没有。
“这就是高手过招啊？”只是，区区一个小太监，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比殷小星还要深藏不露啊！
留下来的10名侍卫非死即伤，小太监即便武功再高，双手持剑，也只能够将杀手们击退，没办法活捉一个。
“罢了，你追过去，万一他们还有同伙埋伏，连你也回不来，我们更加危险。”
徐仁慧喊住要追击杀手的小太监，小太监背对着她，也不知道是刚才那场打戏给他加分了，还是他原本就身材高大挺拔？
徐仁慧只觉得这背影几分眼熟，几分让人怀念。
“你这个小太监身手了得嘛，不比侍卫们差啊，等回宫了，本宫禀明皇上，让他给你换岗升职加薪，本宫也重重有赏！”
她站起身来，想拿出皇后娘娘的气势来。
回想起自己拿着树枝，轻功没有，武功内力一样都不行，就莽撞地往前冲，实在有失皇后身份。
“皇后娘娘一路南下，风险未知，当然要由最强的小跟班全程护送。”
小太监转过身来，拍了拍手，笑眯眯看着徐仁慧。
“皇、皇——”
徐仁慧以为看到了幻象，直到朱有璧以嘴唇封住她要喊出“皇上”的嘴巴。
徐仁慧这辈子也就跟朱有璧一个男人亲吻过，还能不认得他嘴唇的触感吗？
眼前这个身手不凡、英雄救美的“小太监”，就是如假包换的朱有璧！
朱有璧看她的眼里渐渐有了怒气，就知道徐仁慧已经完全认出他了，已经相信眼前的他是真实的皇上了，才离开她的嘴唇，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徐仁慧捂着嘴巴，瞪眼看他：“你怎么能够伪装成小太监逃出来？文武百官知道了怎么办？还有，你、你亲我做什么？”
这都什么地方什么处境，朱有璧也太乱来了，以为是在他们寝宫里吗？
朱有璧摊开双手：“满手沾了那些恶人的脏血，怎么能够用来捂住皇后的嘴呢？”
殷小星和郑将军他们解决了洗劫客栈的贼人，碰到了逃跑的朱有晴、宫女和太监们，得知这边也遭遇埋伏刺杀，慌张地赶来营救。
“皇后！您没受伤吧？”
殷小星轻功了得，迅速朝徐仁慧和朱有璧跑来，朱有璧重新低下头，决意要继续隐藏身份。
“答应朕，就把这当成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好吗？”
朱有璧以小太监的姿态，站到徐仁慧身后，低头对她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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