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德
“胡闹！”顾南晔怒喝，惹来相近桌上宾客得视线，他感知周围打量的目光，沉了怒气，软了语调：“哪有姑娘家，给自己定喜袍？”
“可是……”
“姝儿，”顾楠晔重了音量，凝视她，隐隐威慑。他怎不知幺妹心思，可和王爷靠近女子都……惋息一笑：“随我去敬酒吧。”
顾楠姝清丽的眸子辗转徘徊一人，可他始终未成看一眼，当自己透明那般，喝酒、吃菜、赏景。苏云岚挺欣赏小南阳王如此，既不喜欢，就拒绝彻底。
顾氏兄妹一走，亭内气氛莫名压抑，小南阳王眸底蕴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叹，一袭白衣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形单影只的寂寥和无奈。
为缓和气氛，也为业务，苏云岚左手轻搁桌案：“王爷，民女这身是暗绣，图腾与衣衫一面，绝无不适感，即便触碰也浑然一体。”
特地在袖口设计构图暗绣，为的就是方便人看。
但她不知，封霖常年征战，敏锐无比，早在她进凉亭时，就被翠湖绿裙衫的蝴蝶和不知名花簇吸引，配色清新脱俗，绣艺浑然天成。
此番提起，勾起了好奇：“这四瓣花，是出自我朝？”
苏云岚摇头：“此非花，名为四叶草，寓意幸运，民女通俗，不喜繁花。”
头回听见女子不喜花，封霖多看了会儿她，淡淡评价：“不错。”
苏云岚顺势询问王爷喜好，比如颜色、图案、款式，好为他订制私服。
结果得到毫无价值的回复：都行、无甚喜好、尚可……感觉小南阳王并非真的随意，而是不愿告知。
席间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了。
席末尾时，宾客散了大半，新郎顾公子也彻底醉了，是小厮将人背走的。
苏云岚心中打趣，这样还能洞房？和小南阳王前后脚离席。
出府时挺急，刚踏出门就被一人给拽着手臂往马车方向走，待她看清了人后，就平缓慌乱，用力拉停。
“别拉拉扯扯，”尝试甩开他的牵制无果。
霍源却被这话惹怒，他双眸阴鸷地咬着她：“我见你和王爷拉扯的挺高兴啊！”
散席的人往来甚多，时不时有人看来，她猜这厮应是打发了高仪郡主，特在此守着，还是不要徒增争执。
“我是秀娘，给王爷量体裁衣也容你胡说？莫非坏了我名声一次，还不够？”言语间都是委屈和怒火。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源情绪缓和，眸色慌乱无措。
苏云无丝毫不感动，反而极其厌恶，她让渣男松了手，看了眼不远处霍家马车，退开几步，在他开口邀请前先拒绝：“为避嫌，就不和状元郎一辆马车了。”
“你我两家世交，你非要如此绝情？”
霍源特地支开高仪郡主，可真心还没捧出去，就被弃了，愤而不干涌上心头
远远传来“哒哒——”马蹄声，苏云岚望去，王爷的近侍驾着马车而来，想着凉亭内种种，她朝霍氏马车方向走，待到了马车厢边，恰好整个人被挡，直到王爷的马车远去。
意识到做这些，苏云岚忽然醒悟，躲避霍源是厌恶，躲避王爷做甚？多此一举。
“岚儿，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苏云岚走来时，霍源欣喜如狂，他有一肚子话相和她说，想借着送她回宅表明心迹：“我们……”
“我们从未有情，谈何绝情？”苏云岚打断霍源，她退后福了福，在状元郎难以置信的眸光中，转身急步离去。
皓月当空，银霜满地，苍穹之巅，雁群南徙。
苏云岚迎着月色，不疾不徐走在正阳长街上，路边摊铺叫卖，烟火怡人。好在苏宅不算远，就当饭后消食，
身后一直有“哒哒”马蹄声，不远不近，直到苏宅门前，她转过身去想再给霍源刺|激一番，不料看清驾车人，杏眸瞬间睁圆。
马车停下，且没立即走的意思，思索再三，苏云岚走过去，对着王爷的近侍福了福，问：“王爷可在里头？”
近侍摇头，他见苏云岚一脸疑惑，颔首：“王爷见姑娘孤行，命属下马车随后，也算照应，当感谢姑娘智破戎布之事。”
苏云岚轻轻耸眉，眨眸，狐疑难解，虽现已夜幕低垂，但车水马龙，不用这么小心吧。
还来不及客套两句，近侍又道：“王爷还说，今日是敏儿郡主的主张，私服还是免了。”
言罢，对她拱手，拉着缰绳调转马头，绕个了弯，渐行渐远，终消失在夜色中。
小南阳王的私服没了下文，京城连着几日阴雨绵绵，苏宅也不安生。主厅里，苏云岚被长辈叫过来，商讨要事。
“压仓底的布发霉了一大半儿，这该如何是好？”
婶子眼下淡青，连续阴雨导致布仓涨潮，她盯着下人搬货，两宿没合眼。
“染坊的工人所剩不多，可如今我们没有供应，老奴建议，不如先遣散他们，也可节约开销。”管家小心翼翼汇报。
自从退了所有布钱，庄子没了现银，这段时间苏云岚负责开支。管家受原主父母发觉之恩，进了苏宅，此言也是为她考虑。
“有人吹牛拍马落了空呦，这人有银子请护卫防贼，却没抵充布庄的？唉，遣散，赶紧的遣散。”
婚宴后，二叔隔三差五就问苏云岚私服的事，尽管被她左右敷衍过去，可这么多天没做衣裳，任谁都能猜出跑了单。
这会儿，逮着机会耍花样了。
“不如现在我们就分家，过去十五年，我为苏家鞍前马后，为了庄子经验，是从牙缝里抠银子，所以遣散费得有三分之一。再者，苏家就我后继有人，为了香火，这宅子也应归我们二房。”
二叔名下一子，明年到了科举年纪，学识还行。可跟这样的父亲久了，怕会近墨者黑，苏云岚想着就瞥了眼大伯，果然他沉默不下去了。
“分家也不是不可，但宅子是我日夜兼工费时三月完成。而钱是老三出得，怎样也不应落你手里。”
伯母立刻帮腔：“我们在这风餐露宿三个月，你坐享其成就算了，还想独霸？绝不成！岚儿，你说呢？”
伯母看似拉拢她，不过是暂时想抢到宅子罢了。
一家子各怀鬼胎，苏云岚并不意外，她命杏儿将东西呈上，一叠一叠的账簿丢在二叔和大伯身旁的矮案上。
“要分家也行，但是，得先算账。”
杏眸促狭凝视二叔，对方也感受到，眸光躲闪，强装镇定：“什么意思？”
“我也不兜圈子了，每一笔买卖，二叔都拿了将近百分之二十的回/扣，要分家，还得还了回扣先。”
苏云岚似笑非笑道。
这几日她费了些功夫，弄来二叔的交易账簿，越看越心寒，布庄盈利不过百分之三十，二叔却拿了盈利的一半以上！怪不得，布庄资金紧凑。
“你信口开河！”二叔怒吼，婶婶垂着眸，不敢吱声。
“我有没有信口开河看账簿便知。或者，”苏云岚急言罢，顿了顿，杏眸弯弯浅笑，意味深长：“报官也行。”
听到“报官”二叔气焰灭了大半，他看向大伯，见其翻阅账簿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快，眼神越来越凶，明白躲不过去了，脱下张牙舞抓的外衣，下跪认错。
“大哥，我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了十五年，呵，二叔的一时还真长。”苏云岚浅笑打断。
啪！
大伯将账簿狠狠矮案上，震的案上杯盏乒乓响，多年来其实知道二弟拿回扣，可觉得不多，加之其名下有男丁，遂得过且过。
不想，他的纵容竟让二弟贪得无厌，他闭了闭眼，切齿：“把你吞的都吐出来，这事，就过了。”
这话苏云岚也不例外，大伯怎会全然不知，念及二叔为苏家添丁所以选择漠视。
二叔一脸为难，摇头惨兮兮道：“大哥，这都花了，怎么吐？”
“二叔在‘李庄’存的名贵字画，全都卖了，自然就吐出来了。”
苏云岚继续拆台。
贪了的钱总有去向，连续跟踪数日，有了李庄的线索，类似后世银行，放进里头的价值都不菲。
二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婶婶，伯父，伯母也不可置信的看着二叔。
“你竟敢私藏？”婶婶扬手就扇向二叔，场面瞬间爆裂、狗血而精彩。
苏云岚念及婶婶没再作妖，命管家拉着二叔，避免伤了婶婶。
二叔在众人逼迫兼威胁下，交出所有的财库钥匙、李庄存凭等。
自此苏宅、和布庄就养他一个闲人，不得再参与任何。事已至此家是分不了了，二叔和婶婶都挂了彩，返回了各自院子。
但苏云岚目的还未全达成，她喊住了大伯，一字一句道：“岚儿还要布庄的管理。”
此言一出，大伯眸色阴沉下来，伯母先发制人。
“岚儿，你大伯可没贪银子，且交给你，你懂什么？”
苏云岚没回应伯母，而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大伯，澄澈的眸子似有无穷无尽的光芒，几乎让大伯不敢直视。
“不错，可大伯失了德，要了不该要的。”
恰时，敏儿郡主盘着星澜发髻，一身桃红卷云纹天丝缎长裙，随门卫袅袅而来。
见了苏云岚，喜道：“什么不该要的，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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