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回春
容母并不喜欢关初月一家。即使说是一家，也仅仅只有两个人而已。她是个粗人，沿海城边的暴发户，不懂音乐。
只见关初月整日阴沉苍白，神经兮兮的模样。而她的爸也常喝的酩酊大醉，半夜才敲门进屋，扰民扰街，有时甚至醉倒在门外，场面不堪入目。
不过不知那女孩究竟有什么魅力，即使她警告了儿子多次，他也不管不顾的去接触那个阴沉的女孩子。
不过，算了。她明白儿子的个性，不撞南墙不死心。等这孩子真正明白了接触这一家人的风险也不算迟。于是容母也不再提。
容空阳手掌上的创口时不时就发起疼来，涂了药的猩色已经成痂。他自觉那天的关初月十分开心，即使出了那种乌龙事件。
跟她的接触就像是兴奋剂一样，足以让他每日一乐支撑在学校。
直到容空阳在周四的清晨昏昏欲睡，班里的喇叭陈岛破门而入，咋咋呼呼宣告一中要转来转校生的消息，震惊四座。
不知为何，那阵坐在关初月旁边的悸动隐隐从容空阳心中雀跃起来，明知，不可能。
这消息相当离谱，一中又何人能屈尊来此等小破学校？
而那个转学生，已经站在校门口了。
今天蓝天白云，天气十分晴朗。巨大的云松软又可口，离人世咫尺之遥。
早读即将开始，他却憋不住心中的好奇，窜出教室趴在露台上努力去看校门口的人的模样。
她那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在圆脸上留下深刻的阴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容空阳顿时愣住，他呆着，发愣着，脑子里一片混乱交织成空白。骤然少女乌目突然对上正在二楼的他。
两个人相距甚远，却毫不费力的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了想要的东西。她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真的。为什么要转学，是因为什么？她不要前途吗？不会是因为我？想让她走出阴影，而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呆在无所作为的他身边
容空阳心中痛苦与欢欣交织，却不知道此时关初月的世界一片混乱，三角形的轮回演绎着，绘图着，耳边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余音不绝，华丽激扬，层层拔高，直至在目视于他的那一刻，那个黑白的影子一片清明。
她的脑子混沌又迷乱，脸上却不自觉扬起笑意。她心中洋溢着那种特殊的独属于幸福的滋味，又私心希望容空阳这辈子都不要知道，也不要明白这个感觉。
她希望这个人能平平安安一辈子，不要品味到心病之痛。
关初月用口型说，我想你了。
风刮的脸生冷，但这更像是明晰彰示她存在感的事物，可以让她欢欣鼓舞，不必自艾自怜。
容空阳看到她嘴动了动，颊边带着微笑，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于是大喊道，“什么？”
那声音拉的长长的，像是轰泻而下的瀑布，瞬间盖过关初月耳边逐渐变得嘈杂的乐章。她顿生庆幸，却只是又笑了笑，把披在身后长长的头发用手圈起来抓好。随后理了理身上的黑白校服，昂首挺胸的走向破旧的教学楼。
而高二五班的人却憋不住了，一个接一个窜出来看容空阳的表演。
陈岛刚才在第一时间已经目睹全过程，八卦不已。
而关初月的心砰砰跳着——她许久没有过紧张这种特殊情绪。
她走在阶梯上，脚步声规律又孤独。旁边的墙上贴着正红巨大的“赢”字。这白蓝相间的走廊，和一中截然不同。
人来到新环境时的兴奋和惊慌是一同存在的，不过，好像眼前的那个人并不打算让她存在惊慌。
她停下，抬头看看班级牌，又看看门口表情不知所云的少年。
“关初月”
一上午，她都在众人好奇地打量中度过。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一个林昭昭的女同学旁边，容空阳的前桌。
她是短发，留着甜甜的齐刘海。盈盈秋水的眼，不染而朱的唇。总而言之，是一副和她的苍白大相径庭的容颜。
她叽叽喳喳，是山里灵动的小黄莺，除了上课会睡着以外并无他缺点。
她看着清晨的轻烟被初阳拨开，窗外耷拉的枝叶又神采奕奕起来。
普通中学的课程和一中的课程云泥之别，她听得百无聊赖，只好用意念逼迫着身后的容空阳听课。
而容空阳也不知怎地，即使脑子里乱得像浆糊，浓稠地搅不开，无法自已的困倦却不能让他睡着了。
他想疾言厉色指责关初月为什么这么不在乎自己本应走的路，又想龇牙咧嘴问她为什么转学过来，脑海中思如泉涌，一幕幕荒唐古怪的场景无法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但当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看向他时，他无法抑制心跳，把说不出口的重话和质疑吞声踟蹰。
“一起吃饭吗？“临近下课，容空阳戳了戳她的背后问。
她点点头。
这一上午，幻觉都没有出现。和在其他学校时候克服听课的强大阻力感完全不同。这是自然的，正常人的世界。
冬日的阳光照在此地，长长的校园道里绿荫如翠。关初月乖乖跟在容空阳后面，时不时走马观花的看向四周熟悉环境。
他带着她排面食的队伍，又滔滔不绝这所高中的特色菜，诉说着他们的美味。分成三四个的小小的白色食堂里别有洞天，座位满满当当。
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十足默契的没有提转学的事情。
她用容空阳的卡刷了钱，加了很多的辣，和他坐成面对面。
味道确实不错，鲜香的面条顺着食道划入胃里，整个人被烘的热热的。眼前的人头发有些翘起，吃起面来稀里哗啦的模样就像狗狗一样，跟他们家的宠物黄崽如出一辙。
要是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她想。
高二，大家都经过了高一的洗礼，身量拔高，心态成熟，学习的意识开始萌发了。
沙漏中沙粒的流失是时光走过的痕迹。
关初月和林昭昭成了要好的朋友。她从沉默寡言变成了也会欢声笑语的人。二五班也是文科班，她自发建立的补习小组让容空阳、陈岛和林昭昭的成绩欣欣向荣。
几个人的关系扶摇直上，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浑圆，每枚雪花密密相接。时常凑在一块就能叽里呱啦唠半天，常因为一件小事纠缠不休，眉飞色舞居然成了日常。
她想，这是属于友情的独家记忆吧，在过去的人生少有的体验。她感觉自己正在逐渐成为一个正常人，从记忆里走出的表里如一的人。
当然，这其中的作用不止七中的这帮人，她的父亲也柳暗花明了似的，在短短的两个月多，居然判若两人——不知是她的转学刺激到了关父还是如何，总而言之，他拾起了要开始走的路，拿着卖掉之前房子的钱又做起了不大不小的生意。
他忙完生意回来也会伸出大手摸着她的头，用穿越过去的目光看着她。看着记忆里笑着叫爸爸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他吃着她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和愈来愈与故去妻子相似的容颜，恍如隔世。
一切都在变好。就像是树终于在一片荒寂的土地伸出了软弱的根植根发达一样，欢迎春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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