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仙山蘑菇
山中晚霞映照孤雁，一派祥和宁静之景。
傅东风带着楼夙缓缓爬着他们师父的逍遥峰，便爬山便道：“洗尘过去才几天，师父又跑得没影了。”
语罢又是轻轻一叹，“唉，不靠谱！”
楼夙静静走在他身侧，闻言忍不住一笑，“大师兄你的神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么明显吗？”
“三师妹她们没那么大胆子到静山上开小灶，其他师伯们辖理的峰一般都有人，只有咱们逍遥峰，师父常喝醉，时常下山玩，逍遥峰竹林后挨着一方断崖，风很大，三师妹喜欢那里，是她的秘密基地。”
傅东风呵呵笑道：“师父撞见过师侄徒弟们贪玩，好多次，就算知道师父不会说出去，三师妹还是怕韩师伯知道了惩罚她，后来就只挑师父不在的时候来。”
楼夙听过后不再多问，恰好鼻翼间传来一阵香气。
——和饕餮堂吃到的鸡汤面一样的香味，不，比那更香。
没走到山顶的时候，迎面的冷风都吹不散的香气越发浓郁，逍遥峰主屋舍前大片竹林簌簌作响，穿过竹林几个少年少女却没萧瑟风中赏竹的兴致，反而笑吟吟地支起了锅。
说是锅也不恰当，是口大鼎，矮脚圆鼎，六七人围坐毫不逼仄。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向上冒着乳白色的泡泡，隐隐有鸡汤的香气。
傅东风看着不请自来的温青时道：“这次蹭吃蹭喝还有什么借口？”
温青时举起搁在桌上的竹篮，纯良笑道：“你家师弟从我这儿买食材，这次我送你们一篮蘑菇。”
听着很正经的话，有来有回，日后还能常来。
楼夙就看到手上凝着冰块的二师兄一不小心砸了自己的脚，三师姐和小师姐正在从乾坤袋向外拿果子，手没拿稳一颗大仙桃磕到石头上碎了。
“又是蘑菇……”
大师兄扶额，真不愧是四师弟的同乡。
温青时见他们面有菜色，不解道：“蘑菇怎么了，雨后我刚从山上采的，鲜美多汁，烹煎煮烤都是美味，你们怎么还歧视蘑菇呢？”
谁歧视蘑菇了，你怎能凭空捏造诬陷蘑菇的清白！
“有一次我摘了一篮蘑菇。”钟酉愣愣地颇有些委屈说道：“大师兄说他看到了头上戴着金光的小孩子还长着翅膀，骑着一只麻雀跟他说话。”
“二师兄说他看见孤阳师伯手握孤阳剑劈开了天上的红日，然后红日像咸鸭蛋一样流出了油汪汪的金黄色。”
“三师姐……三师姐说大师兄那里的金光小孩长得和二师兄一模一样，他给了她一颗像太阳那么大的咸鸭蛋！”
……
楼夙微张开嘴错愕地看向傅东风，不禁感叹，不愧是仙山福地的蘑菇，他也想试试。
温青时从一开始的呆愣到后来的忍笑，实在忍不住笑得捧着肚子，差点在地上打滚，擦了擦笑出的泪道：“那你呢，你看见了什么？”
钟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看见饕餮堂养的活鱼全长成了你的模样，叽里咕噜吐泡泡，向我索命。”
何元初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幸亏我不喜欢吃蘑菇，带了解毒丹，不然没让你们毒死吃豆腐饭反而要撑死！”
几人幽幽看向她，想起那几日夜夜抢茅房的情义来，叹了一声推辞温青时的好意。
蘑菇，宁可不吃！
钟酉心道：这就是师兄师姐们不会办事了。
温青时闲来蹭吃蹭喝也不是一两次了，唯独这一次带了东西过来，你们不要，他再来蹭的时候，可就一毛不拔了！
钟酉看向唯独不知艰辛跃跃欲试的小师弟，心想希望他还愿意试一试。
但山上采的、新鲜的、蘑菇，这几个字实在足够震慑住师兄师姐，钟酉心一横，当即凝了个铁锅出来。
“二师兄，三师姐，温青时好不容易有一次不是吃白食的。”
张翠微深觉在理，和韩香絮对视一眼，一个注水，一个点火。
温青时算是明白了，这感天动地的同乡情啊！
潦草到比不上一口蘑菇。
饕餮堂的当家主事怎么会采了有毒的蘑菇，温青时自信满满。
直到他看到了月亮的召唤，月光下晶莹剔透的月之女神，像月亮一样纤细美丽，轻轻冲他招手，然后……
然后被女神摁着脑袋塞了一颗药，灌了一碗凉水。
何元初拍开紧握住自己的手，嫌弃地说道：“傻缺二货！”
钟酉心下复杂，还道这蘑菇和蘑菇毕竟不一样。
谁知道温青时会口吐白沫倒地半晌还说自己没事儿呢？
他既然说自己没事儿，哥几个总不会拽人家起来，他们围着大锅涮菜的时候，这人忽地坐起就往竹林里走，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月之女神”的。
围炉吃着的人默默把竹篮拿得远了些，才去救温青时。
大师兄以切身经验之谈好心提醒已经醒了的温青时，“未来三天身上常备手纸草纸，饕餮堂的活计记得转交给其他伙计。”
那厢的一门兄弟姐妹眼神都未给他一个，唯有楼夙好奇地张望了下。
钟酉看着惨白脸色的温青时，突发善心不忍道：“这锅汤底还是温青时做的，加了两只鸡、猪骨、羊肚蘑还有好多料，熬足了两个时辰的汤。”
不让人家熬汤的尝一口，太惨了。
韩香絮毫无同情心，“三千柄金刀才能偷一柄来，这都是金子买的。”
她说完发现早盯上的锅里的牛肉不见了……
身旁的张翠微筷子上挂了一片，便顺手夹给了她。韩香絮头都没抬，看起来早习惯了。
正好何元初夹了片姜，咬到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好又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囫囵吞下。
大师兄尝了口果酒，咂咂嘴道：“坏了吧，这酒这么酸！”
钟酉和楼夙不解其意，见三师姐面色微微红，举止却一如常态，二师兄浅淡笑回道：“可能是坏了。”
傅东风“啧”了一声，急死个人！
酒足饭饱后，几人席地而坐，夜空繁星如洗，微风拂面。
何元初双腿微微屈起，手抱膝弯，听着山野生动，惬意道：“要是能能放烟火就好了。”
钟酉道：“你想放就放啊，又不是没有？”
何元初瞪他，“你傻呀！”
“放了烟火，师父师叔伯他们就知道咱们又翘课玩了。”韩香絮单手托腮，百无聊赖拔着地上的长草。她只比何元初大了几岁而已，还是个不大的姑娘，小姑娘们自然喜欢漂亮闪亮的东西。
奈何偷着玩的，非年非节，她的胳膊还酸着，可不想被罚。
楼夙觉得两个师姐略微惆怅，师兄们却有些无动于衷，正想着却觉得有一片晶莹剔透的物事落到了鼻间。他懵了一瞬才道：“下……下雪了？”
话音刚落，就见钟酉打声响指，手上握着手柄长长的勺子，勺上燃着熊熊的红光。
他向山前舀了一勺火焰，铁汁遇上半空的冷气凝成金色的花。
楼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他此生都不会忘记这样的震撼。
阳春繁星满天，明明是凉而稍温的时候，缤纷的雪花只下在了逍遥峰，明明是只是随手一扬，却开出了比星星还耀眼的花。
三师姐眼眸含笑看向二师兄，大师兄蹑手蹑脚走到眼睛不眨一下的小师妹身边，缓缓举起成拳的手，旋转绽开，张开五指道：“砰！”
等到雪霁之后，花落无影，大师兄才道：“你们二师兄会凝雪，四师兄会打铁，一个开了雪花，一个扬了铁花。我最没出息，假装给你们放个烟花。”
何元初就笑了，韩香絮也笑，低声问张翠微，“是不是大师兄教你的？”
二师兄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师兄弟们练的师父传给的东西都是中规中矩的，大师兄不擅仙术道法，但奇技淫巧一道上，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钟酉其实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做到，他难得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个大师兄也会，他演示了一遍打铁花，说我学这个得天独厚，告诉我原理，没想到真的成了。”
楼夙惊道：“大师兄也会？”
“你以后就知道了，除了修仙，大师兄什么都会。”何元初笑得眯起了眼睛，摸了摸楼夙的脑袋，挤眉弄眼道：“以后多的是机会。”
楼夙张了张嘴想起雨夜旧城门下的点心和包扎伤口的手帕，再看二师兄和三师姐含笑模样，不由心中生愧。
姑娘家都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师姐又是一众师兄弟中最小的女孩子，恐怕不止是大师兄偏疼，师兄师姐都难免偏爱她。
小师姐不过说了一句“要是有烟火就好了”，师兄弟们都用了绝活，虽然大师兄的烟花有些简单了，他下定决定道：“我以后一定学一个更漂亮的花表演给师姐们看。”
何元初愣了一愣。
傅东风含笑看着一本正经的楼夙，再看东倒西歪到草地上的师弟师妹们，心下暖流涌过。
逍遥峰上的动静不小，尽管没有惊动太多人，但春日莹雪，火树银花这样的景致，偶有山下路过的弟子还是见到了。
再加上温青时连日没露面，就有山中弟子悄悄问钟酉，“钟师兄，那晚逍遥峰上你们在玩什么？”
钟酉赶着去找温青时，敷衍，“以后也会给你们看的。”
那外门弟子乐颠颠地告知自己的好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韩月桥长老和赵老头的耳朵里就成了“亲传弟子们准备了豪华烟花等着过年放呢！”
虽然没有被处罚，但还是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几句，尤其是钟酉，被韩月桥训斥得好惨。
他揪着大嘴巴的弟子哼哼发怒，“你以后再问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了！”
回头就去一脸虚脱的温青时跟前幸灾乐祸，手舞足蹈地说，“你走了，真是没福气看到，特别漂亮。”
温青时微笑道：“我要去茅房。”
钟酉：“哦，那你去啊！”
“所以你怎么还不滚！”
钟酉被骂也开心，反正那美好的景致印在了他脑子里，别人永远夺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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