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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见微知著


“你们几个小娃娃可别不知所谓地要去降妖除魔啊!”小贩随口说道:“万一丢了性命可怎么向家中交代?”

        师兄弟妹几个对这种妖魔鬼怪的传言并不相信,但这不代表他们会闲得无聊,尤其是这种莫须有的故事,并无任一稷泽百姓告求乐游山降妖除魔,所以多半是假的。

        而他们乐游入门的大石碑上刻着的字是“性命第一,无愧第二,三为守正,四为愉心”,所以只有韩香絮一个人好奇。

        傅东风则是注意到了小师弟的情绪,神情几番变化,虽然也不是难看。

        “你知道那个鬼夜行?”

        楼夙摇头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听说过,风陵渡是我的家乡。”

        家乡啊,傅东风安慰道:“你离开那里好多年了吧,你都听说过,却没有闹大,说明那鬼夜行并没有造成危害。”

        听了小师弟和大师兄的话之后,钟酉反而陷入了沉思,他道:“我的故乡在南疆,也有晚上风大的叹息声,还有笛子声,不过那是我们南疆的秘术。”

        张翠微见多识广,便道:“是以音律驭虫吗?不过在中原夜半的音律声怕是很难不被发现吧?”

        那小贩听他们说到这里插嘴道:“不是笛子声,偶尔,就是偶尔有鼓声,还有铜锣声。”

        何元初:“听着像是要演奏什么似的,哎呀你们说得我瘆得慌!”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当然不怕鬼怪,可晚上怎么办?

        她看着一圈的师兄师弟们,目光放到三师姐的身上,扯着她的胳膊撒娇似的轻轻晃,娇气说道:“师姐,咱们不问这个了好不好?”

        “天色尚早,吃完桃花糕你要干什么去?”韩香絮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由着她拉着向卖糕的老叟走去。

        只要不说些诡异的话题干什么都好,何元初心里这样想,随手指了卖糕老叟旁边耍傀儡戏的白面书生笑道:“看那个,傀儡戏。”

        身后一帮师兄师弟们只好跟在她们身后,吃糕的吃糕,看傀儡戏的看戏。

        耍傀儡戏的看起来是个正经走南闯北的手艺人,周遭围了不少观众,大爷大娘姑娘小子,还有牵了小孩来看的。

        傀儡戏演的不是大台子上的春神花神,借了当地人的一个小台子,演的小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故事,千金小姐和书生私奔,苦守寒窑,书生金榜题名,夫妻恩爱到老。

        千金小姐冲人微微屈膝福礼,书生官员拱手作揖,双双把臂谢幕,观众连连叫好,打赏了不少银钱。

        一出戏演罢,旁的门道没看出来,楼夙出声,赞叹不已道:“这是活人的手吗?好灵活!”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晶莹雪白,确实灵活得很。

        姑且是夸赞了,白面书生笑道:“公子谬赞。”

        他正要把傀儡线和木偶装起来,那两只木偶中的千金小姐画了精致的妆容,眉心花钿殷红,好像活过来一般,收入货郎背着的大箱子中。

        木头箱子打开的时候,钟酉闻着一阵味道说:“好香啊!”

        不只是他,未散的观众都闻到了,傀儡师取出货箱的一个夹层,摆满了瓶瓶罐罐。

        没等熙熙攘攘的人流攒动,傀儡师及时吆喝:“这是在下走南闯北以六月雪、红月见、粉白残稀释之花制成的香露,留香久,不刺鼻,光是这些原料的收集都要花五年之久。”

        “十文钱一瓶,先买先得,错过这次就要五年之后了!”

        傅东风:……有点厉害是怎么回事?

        看在精彩傀儡戏的面子上,看在只是一点残香就这么好闻的份上,韩香絮和何元初本来打算捧场的,但看起来不用她们,百货郎君的货匣不过片刻就空了。

        傅东风看着伸着手没来得及收回来的三师妹和小师妹,心想,女孩子果然抗拒不了香香的东西。

        这时候就需要最有钱的师兄发挥兄长的豪气,大手一挥,同买到的人竞价,花上十倍百倍的价格也要把师妹们的心头好夺回来!

        屁嘞!

        傅东风是个穷鬼,张翠微倒是有钱,可那是个夜色中敢和明月比皎皎,竹林中能与翠竹较清正的人。

        “不知道货郎君是否还有存于胭脂香露,我这两个妹妹喜欢,实在没有买到。”张翠微也没想到这话要由他来说,不过三师妹看起来真的有点遗憾。

        讨心上人欢心这样的事,最好还是自己来。

        傅东风摸了摸何元初的头,怜悯道:“虽然你是顺带的妹妹之一吧,就当是补偿了。”

        补偿什么呀?何元初茫然地看着师兄师姐们,随后欲哭无泪地看向明明白白的小师弟,蹲下来捂脸痛哭,被小师弟轻拍了拍脑袋以作安慰。

        “小师姐,没事的,不怕。”

        钟酉只知道笑,笑得还挺放肆,弯着腰抱着肚子单手肘搁到楼夙的肩膀上,像只角挂在矮灌木上肚子疼的山羊。

        楼夙任由四师兄挂在自己身上,看向大师兄道:“已经到午时了。”

        搞事情还是要早一点,再晚就天黑回乐游山就不好走山路了。

        百货郎君听到他的话,微微一笑道:“货品都算好了镇中百姓的数量的,镇子外是还有些存货。但公子知道,我们走南闯北的,好些规矩不能破,倘若我今日去给您拿货了,明日从我这里买到的人都知道了,这名声传出去,稷泽这地方住着的就这几户人家,我今后都不用再来了。”

        “春神节的集市还要开几天呢,你今后几天就只耍傀儡戏了吗?”

        “不,香露卖光了,我还赶着去下一个集子,今日就走。”

        张翠微文雅一笑道:“既然今日就走,也不用郎君去给我们拿货,我们同郎君到镇外走一趟。”

        “与我想到一处了,还想着公子疼爱姊妹,定不辞路远。”百货郎君道:“你们是同行人,若是不嫌远,就一起来吧。”

        师兄弟妹几人跟着货郎向镇子的东南方走去,不多时远离了人烟,正好到了一处茅草丛生的荒地。

        荒地不远处有一座简易搭建的住处,想来就是货郎所说的地方。

        远远地,茅草丛中由远及近走来一浅碧色宫妆女子,柔媚唤道:“郎君回来了。”

        货郎道:“回来了,辛苦娘子久等。劳烦娘子去把香露再拿两瓶来,给这两位姑娘,她们大老远跟过来,就是想买你做的香露。”

        “是,妾身这就去。”

        此情此景,当真是恩爱夫妻,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货郎的夫人很快回来,两瓶香气轻盈的花露递给韩香絮和何元初,扭身自觉去找张翠微拿银子。

        趁着二师兄数钱的功夫,楼夙扬起笑容对两位师姐说道:“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帮师姐们拿香露吧。”他摊起手掌,何元初和韩香絮把香露给了他。

        此时张翠微正好数好了二十文钱放到货郎夫人的手里。

        茅草半人高的荒地一阵迅而疾的风掠过,抬袖遮眼帘以防风沙入眼的功夫,听到琉璃瓶应声而碎,铜钱和木头磕碰洒落在地叮咣作响,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

        风停了,拂去袖子后,早已不知到了何处,只知密林丛丛,险象环生。

        师兄弟妹几人被丛林隔断,何元初和韩香絮到一起,钟酉下意识捞了下身旁的小师弟,没捞到,摸了个空。

        空气中残留了浓郁的蔷薇花露的味道,那两瓶香露应该是洒了。

        不止是他闻到了香露的味道,何元初和韩香絮也闻到了,她们环顾四望,此时天色尚早,密林中就算光透不进来,也不该是这么黑。

        韩香絮右手指尖从左掌上摩擦划过,燃起了一道明亮的火焰,照亮她们四周的道路。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我们是不是要去找师兄他们汇合啊?”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根本没有风,你还是听不清。

        何元初拽着韩香絮的衣角传音道:“这片林子虽然是幻象,但很真实。”

        很矛盾的说法,她有些纠结地说:“困住我们的人会不会脑子不太好用啊?我的仙根是木属性的,林子里哪里有机关我都知道的。”

        她敲了敲最近的一棵树的树干,正前方一支树枝削成的箭迎面刺来,何元初不慌不忙地躲闪开。

        这样从容的姿态,使得韩香絮掉以轻心,轻吹了一把掌心的火焰,像是无数燃烧着的火蝶流窜在密林中,确实在燃烧了,但是这个方向好像不太对……

        “师姐,你玩脱了!”何元初抱头企图躲过流窜的火蝴蝶,火蝶碰到林木没有烧起来,如烟云一般消散,树林中枝叶未动,一丝风都没有,碰到树枝的火蝶涅灭,盘桓在她们四周的却从衣摆间烧起来。

        韩香絮见状连忙施法将火蝶收回来,幸好幸好,师父让她学放火学收火,不然真就玩火自焚了。

        不过多番试探下来,她也明白了。

        “小师妹的木属性感知还在,我的火蝶烧不了树,却能烧我们自己,只能起一个照明的作用,靠你了,小师妹。”

        何元初眼泪汪汪不敢相信自己被委以如此重任,“师姐!”

        虽然但是,叫师姐归叫师姐,树木的根系绵延,她要探得其他师兄的位置不难,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和师兄师弟们汇合。

        而此时钟酉所在的地方依然黑黝黝的,只有他身上的银饰依稀泛光。

        黑暗的林子中沉寂了片刻,钟酉从腰后取出了一柄精巧的弯刀,抽刀出鞘,凛凛的寒光照亮了眼前的一片空地。

        这把刀还是二师兄送的,天姥山铸剑的世家铸弯刀的水平很一般,不过杀人是绰绰有余的。

        钟酉从没用它杀过人,他这辈子也算是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虽然都是鸡鸭鱼的血,弯刀宰畜类用着也不顺手,会被温青时骂,砍树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要是温青时在的话,可能会说:“砍树当然用斧头!”

        他没有斧头,也找不到路。但天底下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都是路了。钟酉不知道哪条路在哪里,有没有人走过,他不想费劲心思去找路,更不想去避开路上的金属机关或是木头机关,他的所作所为永远都要有目的。

        比如现在,他想走右手方向的路,可那里有一棵树拦着,他只能把树砍了,但砍了的树还能很快恢复现状,他只要走得比树愈合得快就行。

        倘若挡在前面的是狮子老虎,或者有人,那就自认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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