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州

萧承很是在意礼节，并未敢入得月瑶闺房，月瑶却想问问他关于江州之事。萧承在宫中有地位，这些朝前之事应是知道的。若是他能愿意带她先去江州，那便最好。

        遂好声好气的邀请他进屋内：“萧守卫，我此去青州，路途遥远，多亏你照应，只是……还有些其他琐碎事想问问，不知萧守卫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萧承仍是十分规矩的坐在桌旁，背对着床目不斜视，不敢直视月瑶：“公主但问无妨。”

        月瑶心里好笑觉着此人年纪轻轻，未免太过迂腐：“青州离江州大概有多远路途，若是可以的话，不知是否可以先去一趟江州？”

        萧承本以为月瑶会问他一些青州家中之事，毕竟母亲重病，按理说常人应该十分担心肝肠寸断，看着眼前的公主虽说也有几分难过，可这难过和饲养的宠物生病倒是相近。

        但又一细想，月瑶八岁进宫，已经七年未回青州见到母亲，七年不算长，可对一个八岁孩童来说，可能连母亲的记忆都已模糊了，不由觉着月瑶有些可怜。

        “江州在青州以南，大概一日便可达，只是……还是先回青州得好，我们走陆路定是先达青州的。青州少江川，若是走水路，倒是先达江州，再从江州绕回青州。公主想去江州，可是有何事要办？若是不需亲力亲为之事，可交由在下去做，在下定当不负公主委托。”

        月瑶对他能答应也不过抱了两三分的希望，知道这萧承死板，问这话也只是试试罢了，总不能真让他去江州找那怪人。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离宫前太子哥哥说他过几日就要到江州去，有些好奇罢了。”

        萧承拱了拱手，看月瑶无事便想退下了。他长到弱冠就连家中姐妹的闺房都少进去过，公主虽说现在住在酒楼中，但这房间里已经让春芽熏了香，一股苏合香伴着月瑶身上的淡淡桃花香源源扑面，让他浑身僵硬。

        因此只想着赶快出去。

        谁知月瑶还是叫住了他，又让春芽取了一香囊来。

        那香囊看着不似女人的样式，主体用一种静而稳重的藏蓝色丝绸，又镶了白边做点缀，上面还绣了一只小巧的飞鹤。

        月瑶示意春芽将那香囊递给萧承。

        萧承不解，木讷地接过。

        月瑶温声：“萧守卫不必介怀，想来一路上颠簸，夜晚又宿在酒楼恐您难入眠，之前我在宫中无聊，做了几个香囊，里面放了桂枝、艾叶。木香、佩兰等，多有助眠安神之效，月瑶无以报答，只能送此等小物件给您了。”

        萧承显得有些呆愣，还是春芽提醒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公主。”

        “臣……谢谢公主赐香囊。”

        萧承不是善言辞之人，月瑶能得他一句谢，已经很是意外，脸上挂了笑叫他不必在意，若是不想用也可不用。

        萧承回了自己房间，也不知作何感想，懵懵的将那香囊挂在腰间，过了一会儿又觉着不妥，从腰上解下来塞进胸前外衫中，这才觉着合适了些。

        月瑶根本没想到一个小物件能得萧承如此珍惜，就连说那香囊是自己做的都是信口胡编的，之前是在宫中见一宫女做了，觉着不错就向那宫女要了几个，本来要送给太子的。

        现在萧承在身边，便随手拿一点小恩小惠来拉拢一下人心罢了。

        萧承若是能对自己更上心几分，也是好事。

        路上十来天，万一遇着流匪盗寇之流，总能让他先保着自己。

        其后十来天日日仍是赶路，倒比月瑶想得顺利许多，不知是因为他们这群人皆穿着官靴所以不招人惦记，还是月瑶她们运气好，正好就一路平安。

        萧承仍是沉默寡言，月瑶见他并未挂着那香囊，以为他是不喜欢，也并不介意，仍是对他以礼相待，萧承后面几日总算是有了些生气，时不时还能跟月瑶聊上几句，路过街市时看月瑶有什么喜欢的，想吃的也会停下来命人去买。

        这么每每耽搁一小会，待到青州时已经是离京十二日了。

        月瑶完全没有青州城的记忆，这算是第一次来，这青州的景象果真跟京城大有不同。

        青州虽无大的江川，但毕地处江南，城中也是处处小河潺潺，河上或有情人相会泛舟，或有渔家停泊在河边，月瑶进城以后便一直叫春芽扯着帘子朝外探看。

        春芽也看的颇为有感，一半是伤怀，一半是高兴，春芽本也是青州人士，跟着月瑶进宫已离故土七载，难免见景思情。

        一路上细细为月瑶介绍：“这是崔家的衣料铺子，公主小时候曾来过的，这是同福酒楼，以前老爷很喜欢来这里吃酒，此间有一道烩乳鸽做的极具特色，老爷与同僚们吃罢了酒，总要带一份回来给公主和少爷的。”

        正说着又眼前一亮，激动道：“前面便是苏家了，公主可还记得，苏家的大公子苏培幼时便喜爱公主，那会儿公主和苏培小少爷很是要好，苏家也常同我们府上走动的。”

        月瑶听着春芽讲这些半点印象也无，只是一再地摇头，春芽知道月瑶坠马失了记忆，更是事无巨细的为月瑶详解。

        只是等马车走到那苏家宅子时，却见门庭冷落，大门紧闭，墙上伸出来的花枝也近乎枯死，门上栏杆和门前石狮上积满灰尘，似是久未打扫。

        春芽也好奇，这苏家难道搬了家？还是落了难？怎至如此落魄？

        萧承看月瑶和春芽看着苏家老宅很是伤感，便示意队伍停下来，询问月瑶是否要去敲门问问。

        月瑶自是同意，萧承命手下守卫去敲那门上铁环，左右等了片刻也不见有人来。想是府内已经无人。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苏家到底出了何事，只好等回了国公府再做调查。

        只是马车刚行出去不到百米，便见街边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月瑶以为又是什么杂耍摊子，便想下车去看，上次有太子管着未能好好观赏一番，这次总之没人敢拦她。

        萧承没开口阻拦，只是紧跟在月瑶身后。前面还有几个守卫为月瑶开路。

        月瑶也觉奇怪，这摊前怎么排着的人全是些老翁老妇。

        待到守卫拨开众人，月瑶这才看清，这摊子并非是什么杂耍摊子，原是有两人在此处高谈阔论，旁边还放着几篮鸡蛋，锅碗瓢盆之物。另支着一摊子，摊上放着十几面旗子，上书某某镇某某几年几月喜得一子之类，十几个旗子皆是如此内容。旗子旁边放了几十捆用油纸包好的药包。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正在说话，月瑶听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这两人拿这些蝇头小利之物吸引来人听课，等人多了便讲些自己的药能如何让人老来得子之言。

        只要听够了时辰的课，都能领得些鸡蛋之类的好处，若是愿意买药便买，不愿买也不强求。

        只是这些老人哪里经得住这二人天花乱坠一通胡言，再加之许多老人或是自己没有儿子，或是家中媳妇还未生子，一听这药能让人生儿子，哪有不买的道理。

        月瑶打听了，这一包药竟要三两银子。

        更加愤怒，这几个黑心的贩子，利用老人求子心切、求孙心切行骗。

        这二人猖狂至此，在大街上摆摊十余天，官府竟也不管。

        月瑶看不下去，猛的出言：“你们这两个骗子，在此行骗，小心我告去官府。”

        那二人初看月瑶一个小姑娘本想将她轰走，再一细看这小姑娘身边竟跟了许多守卫，瞧着个个身手不凡，于是也嬉皮笑脸道：“小娘子这话从何而来，我们兄弟二人做的可是正经生意，你看这旗子上，俱是买了我这药以后生了大胖儿子的。小娘子大可照着这名单上去查查，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另一人看着更是猥琐，见月瑶年轻貌美便出言放肆：“小娘子若是不信，也可买一包回去试试，明儿就怀个小子。”

        月瑶极其羞恼，仍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那贩子道：“生男生女，本就都有可能，买了你的药，生了儿子的你自认为是你药的功劳，只将这生了儿子的名单记下来，若是生了女儿，你便不记，旁人若是照着你这名单去打听自然都是生了儿子的。”

        那二人变了变脸色。旁边围着一圈人都将信将疑地讨论起来。

        那二人见形势不妙，便对月瑶出言不逊：“你这小娘子，管这么多作甚，总之我们兄弟二人不曾骗人，这些人都是自愿来买我的药。怕不是小娘子生不出儿子，来搅我这生意。”

        月瑶还未开口反驳，萧承却先拔出了手中的刀，目光阴沉的看那二人，围观之人大都作鸟兽散。

        月瑶轻按了下萧承胳膊，示意他收刀，春芽也出声道：“大胆，你可知这是谁？这是我们国公府大小姐，竟敢出言不逊。”

        二人一听，脸色发灰，当即跪在了月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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