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身世
碧桃想不到，再一次见到景笙，会是在如此场地，如此光景。
犹记得那时，景笙被带去番国之前，天子曾放话，此生她不得再踏足大梁国土一步！
而此刻，她却又……不知当今天子是何感想。
苏合年封了丞相，况又大婚在即。太后兰氏说，此乃大梁大喜之事，圣上何不邀各邻国王子前来观礼？一是为苏丞相道喜，二也是为了维系大梁与各国之情谊。
赵琰淡淡一笑，回，母后之意甚合朕心。
于是，今晚，苏合年与碧桃大婚前一晚。
兰氏设宴款待各国前来的王子公主以及使臣们，当然，还有身为主角的苏合年和碧桃。
赵琰端坐郑重，其左兰氏，其右便是皇后——以前的庄妃。再往下是宫中妃嫔几位。
前来道贺的有丽国的大王子—公孙勉以及使臣；陈国的王子与公主——封岩、封玉；还有，番国的二王子，如今的王位继承人耶律辰，以及他的宠妃——景妃。
“哀家与圣上敬各位王子、公主，还有使臣们一杯，各位远道而来，可要在今晚的宴席上尽兴哪！”
苏合年的正对面，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起身，笑道：“太后与圣上隆恩，本王先干为敬！”
赵琰轻轻一笑：“耶律王子海量，今晚可要多喝一点呐！”
那耶律辰也不坐下，目光从当今天子的脸上移开，慢慢，放到了苏合年身上，碧桃望去，只见他的目光深幽，不知为何，她硬生生打了个冷颤，还未将目光移了，却见一直依偎在耶律辰身边的景妃忽然将目光射了过来——
景笙！
“本王听闻，苏丞相和苏夫人，与本王的爱妃，曾是旧识？”
苏合年站了起来，与那耶律辰遥遥相对，一笑：“算是。”
碧桃只看见，景妃的唇，在他说出算是二字时，嘲讽一扯。
“旧人归来，苏丞相与夫人不打算敬本王的爱妃一杯酒吗？她可是，念了你们许久呢。”
碧桃的手心倏然握紧。
苏合年却已经牵起了她，替她的杯子斟上了白水，“她喝不得酒。景妃，这一杯，苏某夫妇敬你。”
他说着，眼眸内，清清冷冷。
景笙站起，冷哼一声：“想不到昔日的丫鬟，如今也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在座的人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不知苏合年与碧桃之间的事，这时，听得景妃这样说，纷纷将视线投了来。
碧桃承受着这些视线，心里难受，她叫他丢脸了——
可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他悄悄握起，牵住。
兰氏冷冷的瞟了一眼碧桃，呵，就是这样，那张像极了她的脸，哀家，就是要你出现如此难看的表情！
这时，一道丽影站起，走上了场中。
此女正是陈国的公主——封玉。
陈国不若番国与丽国那般富庶，但其地大物博，民风开放，且又能歌善舞。是以，女子大多穿着清凉，碧桃望去，只见那封玉露出了一大段细白腰肢，她的脸一红，收回了视线。
忙不迭去看他的，却不想自己的目光与他的撞了个正着，她眼里的担忧，他似乎都看透，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心，微微一笑。
原来……他明白她的意思！
“封玉斗胆，想为太后，圣上，皇后，还有……苏丞相，献上一舞！”语罢，那朝着苏合年睇来的似有若无的，暧昧的眼神……
碧桃一滞。
她当然看得懂，封玉公主的眼神是何意。
景笙瞧着，亦是冷冷一笑。
“封玉公主生的如此美丽，朕与……众人有幸一览公主舞姿，实乃快事。公主，请吧。”
封玉得了首肯，合掌一拍，便有数个歌姬漫步而来，陈国的舞不像大梁优美，内敛，那封玉似柔若无骨的柳枝一般在场中随乐而舞，细细白白的腰肢无不刺激着在场男人的神经，加之她妖媚异常的容颜……就连一旁的景笙也惧怕的忽然握住耶律辰的手。
一曲舞了，碧桃状似不经意的觑了身边的他一眼，只见他眉目清淡，他神色如常，她轻轻吁了一口气。
可，那封玉却在歌姬全数退下之后，踮起脚尖一轮又一轮的旋，再睁眼，她已微微喘着气，站到了苏合年的眼前。
手里，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支美丽的花。
嫩白柔荑，娇艳鲜花。
碧桃的呼吸一滞，连身子似乎都麻掉。
“哈哈哈！好！好！”一声朗笑，陈国的王子封岩从座位上走出，他眼带笑意的看着赵琰，高声道：“圣上，太后，其实玉儿方才所跳乃是我陈国的求爱舞，若苏丞相接下了玉儿的这花儿，便是接受了玉儿的心意。”
赵琰微愣，原以为，陈国排了公主前来，是要与他联姻，未曾想，这封玉倒是瞧上了苏合年。
倒事一桩好事。
他正想开口，却听得苏合年淡淡道：“恕苏某无礼，这花，公主请收回。”
封玉和封岩同时变了脸色。
苏合年拉起碧桃，“苏某明日大婚的女子在这儿，她叫碧桃。她才会是与苏某共度一生的人。”
封玉咬唇，急道：“本公主不介意与她共侍一夫！明日本公主可与她一同进府，我为大她为小，或者，平起平坐也可！”
一个公主，说出平起平坐的话……封玉是第一眼便爱上了这个气度翩翩，仪表出尘，芳华绝代的男人，纵使他已有了婚约，那又如何，男子本就三妻四妾，何况在她陈国，风气更是开放。
封玉静静看向碧桃，她笑了笑：“听她的意思，”她指向景笙，“你以前是丫鬟，他的丫鬟吗？”
碧桃脸色一白。
苏合年却沉沉的在她之前出了口：“封玉公主，苏某无福消受公主的美意！”
封岩哪能见自己的妹妹受此大辱，他冷哼一声，隐了怒气，道：“圣上，陈国的公主断不是来大梁受侮辱的！”
兰氏也露出不悦之色，“苏丞相，封玉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难得封玉公主如此识大体，竟愿意同那丫鬟平起平坐，如此，你还不知足吗？”
“圣上——”
“苏卿莫急。”赵琰笑了笑，打断了正欲开口的苏合年，“封岩王子，封玉公主忽然的表白想必已令苏丞相乱了心神，这样吧，朕作主，苏丞相与碧桃的婚事押后举行，待与封玉公主之事尘埃落地之后……再议。”
封玉大喜，“多谢圣上！”
碧桃脸色灰败，原以为，原以为明日……
宴席过后，苏合年被天子留了下来。
“苏合年，朕要你如实告诉朕，碧桃究竟是谁？”赵琰目光深深。
那晚，在宁安宫，碧桃被他母后扣住不放，他就有所察觉，他的母后甚是厌恶，不，应该说是仇恨，仇恨碧桃。
今夜，在宴席之上，他终于可以确定，因为，好几次他不意转过头，都看见兰氏死死的盯着碧桃。
“臣不懂圣上的是何意思，碧桃只是臣未过门的妻子，如此而已。”
赵琰冷笑：“苏卿，你确定吗？你只知碧桃在宁安宫，便心急如焚的过来找朕去救她，甚至，不惜答应朕入朝为官——太后与碧桃无仇无怨，她只是被带去了宁安宫，你却那样着急，好像，你早就知道太后会对碧桃怎样——”
“你还要瞒着朕吗？即使，太后已经对碧桃起了杀心？”
“圣上，臣可以信任你吗？”苏合年淡淡问道。
赵琰直视他的目光，此刻，不像君臣，更似手足：“若朕不可信……方才，就不会保你与碧桃的婚事。朕，知道失去心爱之人的疼痛。”
“宫中说话不便，请圣上随臣走一遭吧。”
夜，黑暗如魅。
山间的风一吹，四周的树枝草叶便窸窸窣窣的发出骇人的声音，在这最高的山顶，即便是借着月光，也十分瘆人。
“你把朕带来此处是为何？”
“这座山，是京城最高的山。圣上，远处那被月光照亮的长河，便是臣的师傅葬身之处。”
赵琰拧眉，不解他为何提到他的师傅。
“臣的师傅，便是华蓁郡主之父。”他轻轻出声，轻的仿佛赵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彪勇大将军，是微臣的师傅。”他朝着当今天子笑了笑，继续道：“他嘱咐我，他死后，便将他烧了，他的骨灰就洒在大梁朝这条最长的河里，他要世世代代都守护着大梁。”
先帝溘逝，不久之后，先帝宠妃—婉妃亦难产离世，而彪勇大将军却在此时自动交出十万兵权，可却在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不慎掉入悬崖，生死未卜。这时，兰氏拥年仅十岁的赵琰登基，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垂帘听政。
“彪勇大将军……那时，他没死？”
“是，悬崖底下竟是一片海，他被海边的渔民救了，但也落下了双腿的残疾。不久，他遇到了孤儿的我，于是，他便收我作弟子，教我武功，读书认字。这才有了如今的苏合年。”
可这些，跟碧桃的身世，有何关系？
“圣上，难道，您没觉得碧桃，像极了一个人吗？”苏合年突然问道。
碧桃，像谁……
说话间，一颦一笑间，那若影若现的梨涡……
“圣上，碧桃，是婉妃的女儿，您的妹妹，大梁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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