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对立
高英在赵琰耳旁细细汇报，长盛殿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一字不落的进了赵琰的耳里。
高英低声道：“如此看来，似乎也未有不寻常的地方……是不是还要派人监视着？太多天奴才怕太后会发觉了。”
“既然没有异样，就先撤了吧。”
“是……不过，宁安宫倒是有些不寻常。”
赵琰放下手里的奏折，“怎么说？”
“这几日，礼部尚书李广元经常去往宁安宫……并且，今日还带了新科状元秦良一同前往。”
“今日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下朝之后，这会儿应该还未离开呢。”
“摆架宁安宫！”
“是！”
……
兰氏慈眉善目的关心着秦良在翰林院的日常，询问他是否习惯，在状元府的生活起居是否有困难，需不需要再换一座更大更舒适的府邸。
秦良惶恐至极，得体的一一回应着。
“李大人，秦大人可是一株好苗子，你在朝中也是元老级的人物了，以后可要多帮衬帮衬他啊。”
李广元忙道：“太后说的是。下官早就跟秦大人说过，在太后的关怀之下，将来他必定是前途无量的……秦大人，我没有骗你吧？”
秦良连忙跪下行礼：“下官何德何能承蒙太后和李大人如此厚爱！”
兰氏递了一个眼神，李广元立马会意，他上前将秦良虚扶起身，“秦老弟啊，太后恩德我们做臣子的自然要放在心上，将来，只盼能有一天让我们为太后肝脑涂地啊！”
兰氏适时轻笑出声，“李大人真是爱开玩笑，哀家又哪里需要你们为哀家肝脑涂地了？你莫把秦大人吓坏了。”
李广元陪着笑：“太后说的是，不过是臣内心激动，一时说的太过夸张了些，夸张了些。”
这时，聘儿从门外匆匆而来，附耳与兰氏说了什么，兰氏想了想，笑着对秦良说道：“听闻秦大人诗作的极好，哀家前些日做了一首诗，却总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今日将秦大人请来，也是为了讨教一二。”
秦良忙站起来：“太后言重，臣惶恐。”
聘儿已将兰氏所做的诗拿给了秦良，秦良双手接过，细细读了起来。
“圣上驾到——”
伴随着尖细的声音，明黄的身影踏入了宁安宫。
“臣李广元，臣秦良，给圣上请安！”
赵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二人，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你们俩也跑到太后这里了？朕还以为你们下朝之后便回家了。”
李广元和秦良还未开口，兰氏已笑着道：“圣上今日来的倒是巧了，哀家前几日新作了一首诗，今日特意请来李大人和秦大人替哀家斟酌斟酌。既然圣上也来了，不如就一起看看？”
赵琰垂眸，果然在秦良手里看到了兰氏的新诗，他笑了笑：“若秦大人的诗说第二，放眼整个朝堂，恐怕无人敢说第一……就连朕也难以企及。母后真是有眼光。”
秦良的身子匍匐的更低了，“圣上实在太抬举下官了！下官又如何能与圣上相提并论呢？只怕是天上繁星与萤萤之火的对比啊！”
闻言，赵琰也只是轻轻笑了笑：“两位大人请起吧。”
“谢圣上！”
“儿子多日未来宁安宫，还请母后不要责怪儿臣。”
兰氏看着赵琰眼底的青色，心里也不免闪过一丝心疼，“圣上日理万机，哀家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圣上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万勿操劳过度。”
兰氏之于赵琰，一直是遥远的。
他是她的亲生儿子，然而在她的心里，他却远远不及，婉太妃的儿子——赵瑞。
他想不懂，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她每次见到他，却总是离得远远的，就连笑也带着一分疏离。可是，对赵瑞——那个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她却总是笑脸相迎，瑞儿瑞儿喊个不停。
他曾经一度怀疑过，自己与赵瑞真正的身世，可是很遗憾，他的确是她的亲生儿子。
兰氏难得流露出关怀，赵琰微微一愣，移开了眼，半晌，他方才开口：“儿臣知道了。”
兰氏瞧着他，那与先帝如出一辙的眉眼，就连呼吸的频次也那样相同……她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痛，差点便移不开眼。
这些年来，她几乎没有这样细细看过她的儿子了。
“这几日，瑞弟在宫中可好？朕听闻，近来他很是用功。想一想，不久的将来，他也可以替朕，替大梁朝出一份力了。”
兰氏本深情凝视他的眸子，在听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一下变得冷漠。
“瑞儿很好，圣上无需担心他。”
赵琰听出兰氏语气里忽然的冷淡，他心里微滞，那句“圣上无需担心他”仿佛就将他与赵瑞隔了开来，而她自然是站在赵瑞那头的。
赵琰点点头，站了起来：“那便好。还有许多奏折未批，儿臣便先行告退……两位大人便陪太后多坐一会儿吧。”
“臣遵旨，恭送圣上！”
待明黄的身影身影消失，李广元便拿过秦良手上的诗作，递给了娉儿，“太后明智，圣上突然到访只怕也是得了风声于是便过来查探一二……而太后用请教秦大人诗作的理由便可以很好的抵消圣上的疑虑了。”
兰氏微微抿唇：“是吗？李大人，你可是小看我们当今的圣上了。你以为，他会相信哀家为他找的借口吗？”
李广元不解。
兰氏轻笑，“他不会信。而哀家这样做……只是想让他以为，哀家并不敢明目张胆与朝臣接触，哀家还会忌惮他，甚至费尽心机找了借口搪塞他……李大人，你明白了吗？”
“太后圣明！”
兰氏接过聘儿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秦良，悠悠开口：“秦大人，你呢，明白了吗？”
秦良心口一跳，连忙跪下：“臣明白！臣愿为太后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
兰氏望着他许久，沉沉的目光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丝的表情变化。
秦良的额际冒出许多细细密密的汗，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没跳的这样快，这样大声过。仿佛自己以后的一生就靠这须臾之间决定了。
时间久到秦良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要麻痹，终于传来兰氏轻轻的浅笑，秦良提着的心堪堪放了下来。
“好了，两位大人下去吧，有空多来哀家这里坐坐……对了，这几日小王爷一直在沉心学习，待他出了宫，秦大人，你可得多去小王爷府走动走动，年轻人之间，有话讲一点。”
秦良微微一顿：“是，臣遵旨！”
出了宫门，秦良随着李广元坐上同一架马车。
许久，李广元才盯着他幽幽开口：“太后最后对你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秦良抿着唇，答道：“明白。”
李广元轻叹一口气：“太后还是想着小王爷啊……如今朝堂，圣上与太后的人马对立两面。明面上，太后已经退居后宫，对于朝堂之事几乎不过问。但其实，朝堂发生的事，哪一件逃得过她老人家的眼？圣上想要与太后分庭抗礼，但终究是，年轻了些。”
“大人的意思是，终有一天，那皇椅上坐的将会是……小王爷？”
李广元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是不是小王爷我不知道。只是，既然已经站在了太后这边，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秦良点点头：“我明白。”
“嗯，我看这几日你与青瑶相处的不错，不如趁早挑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秦良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碧桃的俏脸来，那两个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更是清晰不已。
李广元见他沉默不语，轻咳一声，问：“怎么？有困难？”李广元想，他才刚刚做了官，府里必定还不宽裕，于是便笑着道：“青瑶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婚礼事宜及开销你都不必担心，你与青瑶成了亲，等于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不会薄待你。”
秦良终是笑了笑：“多谢大人，秦良必不负青瑶与大人的厚爱。”
这些日子，他一下了朝便往李府去，李青瑶一开始并不愿意见他，但碍于李广元的压力，她不得不与他出府。
李青瑶从小被宠着长大，虽然脾气骄纵，但其实十分善良，秦良便带着她去京城之外一些贫困的村落。
在那里，他亲自下地帮那些农民干活；贫穷人家的孩子上不起学堂，于是他便耐心的一字一字的教孩子们认字。
李青瑶见过太多公子哥，他们只会吃喝玩乐。
没有人像秦良这般，肯放下身段去关心这些弱小。李青瑶自认也不是秦良这样的人，她甚至无法踏进那些贫民的屋子，她觉得臭。
但她却崇拜秦良这样的人。
于是，从那天之后，她开始期待秦良的到来。其实她也怀疑过，他是不是特意做给她看，但第二天，他却不带她去那些村落了。
他带她去游山玩水。
一路的秀美景致，秦良的贴心关怀，于是，李青瑶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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