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官差们互相对视。他们没去过唐家，拿的人口簿也只是秦家村的。这时候没时间去核查，但见围观群众都点头称是，便想着这小娘子说的是真的。况且说起来，秀才的地位不比他们这些小喽喽差。他们不想看到免名额的情况，但也不敢违反规定，秀才的身份在当朝还是很吃香的，可以免除一定的刑罚，告官的时候也不用下跪。
“既如此，就是这婆子骗了我们。”有官差说，“我们还是尽快去秦家抓人。”
另有个官差笑嘻嘻对唐凝道：“小娘子，多谢你这汤，滋味甚妙，若忙完差事，还有时间，我们一定再来坐坐。”
“多谢夸奖，这是我请官爷试吃的饼，若喜欢，请官爷再来。”唐凝拿起翠翠装好的饼，递给官差们。
一个官差揪着秦母就要往出走。
秦母一下子扑倒在地，抱住唐凝的腿，哭喊。
“凝儿，凝儿。求求你，求求你，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安儿要读书，大郎要种地，实在出不了人啊！”
唐凝看到自己浅黄色的裙摆印上了几个脏手印，实在没什么好心情。
她用力抽出腿，说：“这话你跟官差去说吧。”
“凝儿，凝儿，我们是不是亲家？你家有免的名额，求你，明年，明年秦安就考上秀才了。”
秦母扑着要抓唐凝的腿。
翠翠挡住。
官差们也把秦母往后拖。
唐凝冷声道：“怎么？你想让你们一家人都签卖身契卖入我唐家？”
她心里可烦死这秦家人了，每次来都没好事。今天这一闹，影响了一段时间的生意，还差点让秦肆得罪了官差，让她不得不请那几个官差吃饼。如果不是怕秦肆难堪，她都想做个巨大的黑名单挂在墙上，上面第一位就是秦家人。
秦母的哭声逐渐远去。唐凝等人开始收拾店里，招呼刚刚的客人们进来继续吃。
有的熟客替唐凝打抱不平，说他们怎么摊上这么个卖家。
唐凝只是笑笑。秦肆的眼睛一直低垂着，路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了句“娘子，对不起”。
唐氏饼店这边回归了平和，秦家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官差硬要从他们家抓两个人走。
最后还是村里的里正出面协调，让秦家交了五两银子了结此事。
这件事，也影响了秦安的读书。
秦家本打算年一过就给秦安换到举人开的书院。结果得知那里最便宜也要十两银子一年，秦家交给官差五两，去年年底又花了不少，如果再让秦安去那上学，就将再次陷入拮据。
本想着二十两银子都够秦安进京赶考了，实际上读书的花费远不是秦家能想象的。
秦安认为实在没必要出这么高的学费，不如还是回唐家学堂读书。其实，他也抱了一点私心，那张他题字的丝帕还在怀里，总想找一个机会，送给唐凝儿。
谁知道，秦安背着沉重的行李到了唐家，唐夫子告诉他，今年开始，学堂就只做开蒙。
唐夫子还一脸骄傲地说，都是唐凝和秦肆孝顺能干，让他不用辛劳。
秦安心里仿佛有根刺，但这听上去对于体弱多病的唐夫子来说的确是件好事，他只能笑着恭喜。
其他学堂一年学费也都在十两左右。如此想来唐家学堂真是便宜，一年只收五两，包吃包住，也没有强制的束脩。当初还给秦安减免到二两。
最后，秦安还是去举人开的书院，但是只交十两银子学费，可不会由举人亲自教授，夫子同样是秀才。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山上冒出新绿。
东城门外的小摊上陆续有人卖野菜。唐凝见到，便买些回去尝尝。
这时候，可不像现代野菜比普通青菜贵、粗粮比细粮贵。只有贫寒的人才会吃野菜，现在是两文钱一斤，过些日子，菜多了，就要降到一文钱一斤，还不好卖。
为了应季，唐凝下架了鸡汤泡饼，上架春卷。和店里原本卖的卷饼类似，只是更小，饼皮更薄。素馅用上了几种野菜，可以加肉丝、蛋饼丝。
浅黄色半透明的饼皮包裹着翠绿，颜色甚是喜人。
这时候，大家渐渐脱去厚重的衣裳，看到这颜色，仿佛亲身体会了野外的春天。
看上去精致色美，买来一尝，果真是唐氏饼店出品，从不让人失望。
野菜爽口，饼皮鲜美，酱香诱人，清新又浓厚，让这春卷百吃不厌。
前来打包的人络绎不绝，唐凝又小赚一笔。
其他计划都暂时搁置，因为三月中旬便是赵珠儿的婚事，她没忘了约定。唐凝算过，来回、观礼加上在府城游玩的时间，约莫要花费十日。
还好去年买了翠翠，她做事麻利也很聪明。唐凝和秦肆离开后，让唐母来帮忙，小店尚能维持。
她要带秦肆一起去。家里人才会放心。而且，她认为秦肆很可靠，有事的话能帮上忙。
出发这日，天还没亮，他们便到了员外府。
门口停了好几架马车，有的坐人，有的装着土特产。
一上车，唐凝就靠在车壁上睡觉。
午时，马车停下。数个下人开始在马路边摆凳子桌子，生火做饭。
午饭是扯面。赵员外无论去哪儿都把这厨师带在身边。
唐凝尝过，确实不一般，面条十分劲道。肉酱竟是在她店里买的，赵员外还在吃饭间不停地夸赞。
唐凝便和赵员外讨论起做生意的事，赵员外没读过书，但成功的经验是极为宝贵的，让唐凝受益匪浅。
这是唐凝在古代第一次出远门，却远比之前几次短途出行要舒服很多。
下午，唐凝仍呼呼大睡。偶然醒来，发现自己竟靠在秦肆肩头，还抱着秦肆的手臂，虽隔着袖子，但长时间的接触让他们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她赶紧放开。似是感到了这动作，秦肆的睫毛跳动了下，睁开眼睛。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怪怪的。
到府城时，夜已深了。与黑暗的县城晚上不同，府城上空有些红光。城门上灯火明亮，守卫们检查身份后才放行。
唐凝掀起窗帘，好奇地看向外面。
城中主干道很宽，两边大多数铺子都已关门，偶有几座小楼灯火通明，可能是通宵营业，路过时，还能听见里面的喝酒划拳声或是琴声歌声。
后来进入安静的巷子，每家大门都很气派，有绿树繁花从墙边探头，在黑暗中最为耀眼的是大片的白色樱花，像是云朵。
赵府门口等了许多人。员外夫妇被儿子儿媳们拥簇着进门，唐凝和秦肆跟在后面。
赵府里影壁回廊，偏道小径，处处都有下人们提着灯笼。夜色很深，但唐凝还能隐约看到亭台楼阁，水池假山，高低错落，风景别致。
赵员外很是热情，把唐凝秦肆介绍给赵家人，每道菜上桌，还会主动给唐凝夹菜。赵家在府城都算是有钱人，宴席也做得气派，是唐凝穿到古代来吃得最豪华也最好吃的一顿。厨师的技艺相当高超，有片成薄如蝉翼的火腿，切成头发丝儿细的豆腐，炖到清澈无杂质的肉汤。
唐凝从来都不会客气，和赵家人不熟说不上话，就大吃特吃。秦肆大约是学她，礼数都做到，而后埋头大吃，桌上大半的菜都进了他们肚子里。
晚上，他们住进了赵员外那院的偏房。赵员外说，最近客人多且杂，他们两个小孩子还是住他身边最安全。
偏房里，家具门窗隔栏的木头都泛着光泽，定是有人经常打扫维护。茶壶器具多是上好的瓷器，完美无瑕像是玉石。屋内还有个挺大的青铜香炉，没点着仍散发暗香。就连床下的便壶也十分精美，看上去很值钱。
被派来伺候他们的丫鬟说，府内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浴房。如果不愿去，也可以搬来浴桶在房里洗。
唐凝在屋里洗，秦肆便出去找浴房洗澡。
唐凝换上睡衣，坐在床上，抚摸着绸缎做的被面，细滑到让人爱不释手。
“有钱真好。”她把自己扔在床上。在柔滑的床面上滚来滚去，欣赏床帐上细致的绣花。
想要获得同等的享受，比如随时能洗澡，能在干净的地方上厕所，在现代不算难，但在这时候，真得很有钱才行。
她暗下决心，要更努力赚钱，早日过上舒适的生活。
次日，唐凝终于见到了赵珠儿。她比之前瘦了些，不过面容还很红润健康，大约是因为马上就要逃脱这个禁锢了她十六年的牢笼。
陪在赵珠儿身边的人很多，都是赵家的亲属，当着她们的面，赵珠儿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当个规矩的木头人，在别人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时，就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猫眼望向唐凝。
唐凝坐了一段时间，见说不上话，便只好离开。
回到赵员外的院子里，秦肆不在，听丫鬟说，他出去了。唐凝突然感到有点失落。
快到午饭时间，赵员外要跟旧友相聚，邀请唐凝一起去。
唐凝委婉拒绝。她借了院子里的小厨房，想做碗牛肉面。
这时，秦肆回来了。唐凝只好多做了一碗。
细长劲道的面条浸在骨汤里，鲜美无比，红红的辣椒油，绿绿的葱花，香味诱人，回味无穷。
赵府似乎不缺牛肉，看来有钱人要什么东西都会容易许多。
“太好吃了。”秦肆很快吃完一碗，汤都喝到干干净净。
“娘子，我们可以在店里卖这个。”他弯着眼睛说。
唐凝笑道：“这一碗，我要卖三十文到五十文。而且肉不能加这么多。”
这价格，显然小县城的大部分人都消费不起。
秦肆点头。
唐凝问：“早上你去哪儿了？”
秦肆的嘴角弯起来，笑容都快溢出来，他从怀里摸出个红色绸面的小盒子，放在唐凝面前。
唐凝疑惑地接过。
打开，里面躺着一只银镯子。
色泽莹亮，雕花精细，还挺好看。唐凝觉得，这比原主那些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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