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娘子，我能多拿几个馒头吗？”秦肆小心地问，“扣我的工钱。”
“怎么了？”唐凝这才注意到，今天她带来的下饭菜秦肆还没动。
为避免剩下浪费，最近唐家的早餐一直都是粥和馒头，她今天带的下饭菜是尖椒炒蛋。
“娘子，那几个是我朋友，我想请他们吃馒头。”秦肆指过去。
是蹲在桥底的那群少年。唐凝松了口气，原来是秦肆认识的人，难怪一直盯着他们。
许是因为唐凝没有很快同意，秦肆急切道：“他们不是坏蛋，只是穷，穷到吃不饱，也没像样的衣服穿。”
越说声音越低，凝视唐凝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些痛楚。
“好啊。”唐凝想起书中的秦肆也是个混混，在秦家第一次见到的秦肆能完美融入这群人，乞丐装，皮包骨，还有狼崽子似的狠厉眼神，仿佛谁接近就会咬上谁一口。这些日子，秦肆乖巧少年的模样早已深入人心，虽说不上完全信任秦肆，但她总觉得秦肆本性不坏。
见到秦肆用手指，少年们都站起身，朝市场走来。而当走近时，似乎又有些羞赧，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敢走在最前面。
“没事，剩下的随便吃，今天就当我请你们了。”唐凝笑道。
少年们一窝蜂围上来，却都没敢伸手拿馒头。
秦肆低头笑了，他小声说了句“谢谢娘子。”才从大托盘里拿馒头，一一分给少年们。
少年们都狼吞虎咽起来，最夸张的少年两口吞了一个。
秦肆警告道：“明天可不许空手来了，天天这样，我们会赔死的。”
一个少年憋红了脸把包了满嘴的馒头吞下去，回道：“可是我们没有钱。”
唐凝笑道：“不要紧，你们若能帮我忙，我天天请你们吃馒头，说不定还有钱拿。”
一张张脏兮兮的脸都抬起来，他们暂且止住了对馒头的极度渴望，或大或小的眼睛都看向唐凝。
“谁知道哪里有好吃又便宜的豆腐？”
原来，唐凝的食材也是在这早市上买的，有天下雨，他们去晚了没买到，跑遍全城才找到一家还在卖豆腐。她便想着能签约稳定的供货商。乡下食材比城里便宜，这些少年若是从乡下买了食材送到城里，唐凝不介意把差价付给他们当跑腿费。
“我家有豆腐！”有个瘦高的少年挤到唐凝面前，骄傲地说，“之前也拉到早市来卖，最近我嫂子快生了出不了门，只做得少些在村里卖。”
“你能明天带一小块来让我尝尝吗？”唐凝问。
“可以倒是可以。”少年突然有些丧气，“不过你最好给我一文钱，要不然他们以为我偷东西，又要打我。”
“拿好。”唐凝从荷包里捏了一个铜板，递到少年面前。
少年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那枚铜板，又不敢置信地看向唐凝。在村里，他们是人人喊打的老鼠，谁家丢了东西，首先就会责问他们，家里有时候让他跑腿送东西，明明他动都没动，还冤枉他偷吃。
“看什么看，娘子给，你就拿着，回去跟你大哥好好说，明天带块好点的豆腐来。”秦肆从唐凝手中拿起，直接塞到少年怀里。
“好好好。”少年眼里竟隐隐泛起泪光。
唐凝干脆地给了每个少年一文钱，说了她需要的东西和心理价位，看他们能不能在乡下找到合适的卖家。一文钱不多，买个样品是够了。
少年们可高兴疯了。活泼点的激动到语无伦次，一个劲地喊唐凝嫂子，虽然他们的年纪看上去比秦肆还大。话少的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文钱就能这么感激，唐凝也看出这些少年不算什么坏人，说道，“等等，我们先把东西送回去，我给秦肆放假，让他和你们聚聚。”
再怎么样，秦肆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若在现代正处于叛逆的青春期，有时间让他和同龄的少年去玩玩也好。
秦肆推着板车，随唐凝回到家中，正要收拾东西。
唐凝制止了他：“我先给你发十天的薪水，你去跟朋友们玩吧。”
刚在大街上，当着众人面，她不好给秦肆太多钱。这时候，她才打开秦肆一路上揣的钱盒，数了一百文出来。县上请个小工干苦力，一月大约两三百文。出摊也就每日半天的工作量，给秦肆的薪酬算是比较优越了。
“娘子，这太多了，我不能拿。”秦肆双手推开桌上的一小堆钱。
“给，装在这个旧荷包里。”唐凝笑道，“想买什么买什么，小心别丢了或被人偷了。”
好好工作，赚了钱好好享受，才有热情继续工作。这是唐凝信奉的真理。
荷包放在秦肆手上，他半天也没握住，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快走吧，别让人等急了。”唐凝推了他一把，转身离开，“东西留着我慢慢收拾就行，今天你休假，别忙活了。”
“谢谢娘子。”这一声很低。
接着唐凝听到风一般的脚步声，应该是秦肆跑出去了。
这天晚上，唐凝看到秦肆带回来的一堆东西，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个十五岁的男孩子买的吗？
有鱼虾泥鳅，还有果子，有给唐家三人的帕子和鞋垫，还有半麻袋野山栗，秦肆扛回来时满头大汗。
“你怎么不给自己买？”
“家里刚给我买过新的。”秦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再说了我饭量最大，这些东西大都要进我的肚子里。”
看着少年傻乐呵的样子，唐凝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清点了东西，发现不太对。
“你在哪儿买的，这么便宜？”
秦肆打开口袋，说：“我在乡下收的，价格低，东西都不差的。栗子是我和哥儿们去山上捡的，不要钱，我就去给娘子炒来尝尝，看和街上买的有什么区别。”
“啊，你手没事吧？”唐凝拉起秦肆的袖子。
少年的手挺大，骨节有力，手掌厚实，生有茧子，青筋和突出的骨头增添了些性感。现在满是小口子，有的地方还渗血。
“你这傻蛋。”唐凝嘟囔着。
秦肆出门不过几个时辰，要跑到乡下收东西，还要上山捡长满刺的栗苞，再剥出这样一麻袋栗子。在她看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栗苞哪有那么容易捡，乡下许多人饭都吃不饱，能卖钱的东西肯定是抢手货，容易捡到的地方早都没了。秦肆肯定下了大功夫，可能还冒了险，才能弄到这样一大袋。
“没事，明早起来就好了。”秦肆笑得有些憨。
“栗子明天再炒。你吃饭了没？我给你下面条。”唐凝有些许感动。这个少年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淳朴真挚。
“吃过了。我刚请他们吃了饺子，可惜没有家里做得好吃。”秦肆高兴地说。
“那哪天请他们来家里吃。”
“不用那么麻烦。娘子，我去洗澡啦。”
唐凝揉搓着手中的帕子，她这块比另外两块素净些，不像唐父那块绣着风雅的竹子，也不像唐母那块绣了艳丽的牡丹，是她喜欢的风格。
窗外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知道是秦肆在洗澡。这家伙总是打井水冲洗，唐家人劝过他好几次，他总说之前冬天他都洗冷水澡。
唐凝想起还没给秦肆处理伤口，去唐父书房找了药酒回来，正好撞见进屋的秦肆。
他只穿了里裤，还没来得及穿上衣。
还是个少年，肌肉线条已经很好看了。唐凝只扫了一眼，飞快地移开目光，越过秦肆，背对他坐下。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她心里又有点痒痒的。刚刚忘了数秦肆有几块腹肌，反正他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光明正大地看怎么了？真没出息。
次日清晨，秦肆的哥们儿带来了豆腐。唐凝尝过不错，就和那少年约定由他长期送货。
秋收刚过，粮价正低，唐凝趁机囤积了许多粮食，并逐步寻找各种物美价廉的食材。
还没回本，手中的钱又花出去不少，唐凝手上的流动资金只剩下不到二两，谁知道这天又偏偏遇到了需要花大钱的时机。
下午没事，唐凝和秦肆便在官办市场附近闲逛，算是散步锻炼身体，也看看有没有外来商人运来的新鲜事物。
偶然，看到一家小铺面外贴了“急售”两字。上门一问，仅需十两，唐凝当场就心动了，只恨这铺子没有早些时日挂出来。
“后院我们要住，只卖前面的铺子。”妇人叹了口气，“我儿子病了，急需用钱，才想着卖掉。
“我相公是师爷，随县令搬到这里没多久，县城房子实在难找，先前我们住在西边河对岸，到县衙要走小半个时辰，我相公下值回家过于疲累，我儿上学也远。这房子是前些时日别人急着卖，他想着离县衙近一时冲动就买了，铺面带后院一共二十两，花光了我们全部积蓄。”
唐凝点点头，县城流动人口少租金低，大部分房子都是只卖不租。
妇人家买下这院子，从一边的小巷走几步路就可以进县衙。她儿子朝南走一点过了河，就是举人开的县里最好的书院。
这里原本也是家小食肆，前面的铺子能摆下一个柜台，四张四人桌，厨房在后院。若只有前面的铺子确实小了些。何况，后院四间带院子，铺子只有两小间，就要卖一半的价格，的确贵了。所以其他人问了价格都摇头。
“若你能今日拿出现银，我愿意八两卖你，包括这里面的，还有后院多余的家具。”妇人看唐凝一直打量周围环境，想着这也许是真心要买，便松了口降价，又补充道，“但望你们不要吵闹，不能贩卖气味大的物什。”
“好。”唐凝立马应下来，告诉妇人要回家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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