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伯纳乌随风成往事
卡卡无法理解这一切。
从圣保罗新星到圣西罗王子，再从金球先生到最水引援，他经历了最快的坠落，伤停346天后，魔力鸟不再信任他、美凌格咒骂他，妻子卡洛儿也不再支持他，最终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终于走到离开的这一步。
离开，这不是一句陌生的话。21岁在圣保罗城已经听过太多次恶毒的咒骂，如今31岁在马德里也没少听到……
每一年，每一次转会窗口，离开都是一个近在咫尺的词，只要点点头，卡卡就能离开这个不欢迎他的城市。
他也曾迷茫，他也会怀疑过自己，后来医生告诉他，这不是一时的心情低落，而是抑郁症。
可是，主啊，我发誓从未想过自杀！
可是现在，卡卡从浴缸里挣扎着冒出头来，口里、喉咙里呛出大口大口的水，鼻子里的水弄得他痛苦不堪——他险些溺水身亡！
主啊！请饶恕我吧！
我并不想死。
天父，你给我的远比我奢求的还要多，你给了我足球的天赋、让我能感受足球的快乐；你给了我奇迹，让我从瘫痪的危险走脱，让我在球场中长途奔袭；你给了我球迷的爱，让我享受他们的每一次欢呼；你给我家人、朋友，你给了我最好的球队。
我只恨自己没能把握住你给的机会，我深深地明白，主啊!在眷顾我的同时，你也在眷顾其他的子民。
媒体说我是上帝之子，可是我明白，球场上勤奋的、坚强不屈、至死不悔的人啊，太多太多……我已经学会享受胜利的滋味，我现在要试着学会品尝失败的感觉。
我会学会的。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卡卡满脸都是水，根本睁不开眼睛，他随手拽过一条毛巾，抹去水珠，看到一个陌生的浴室。披上浴袍，开门，是一个陌生的走廊、陌生的客厅，墙壁、地板、沙发、桌子、挂饰、吊灯……都不是他习惯的颜色和款式。
这是哪里？
客厅角落里是几个大箱子，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却是对面展览柜里面的奖杯。
巴甲最佳新人、巴甲最佳球员、意甲最佳新人、意甲最佳引援这些奖杯不说，还有几件球衣，分别是23号、12号。
名字是简单的四个字母：kaka。
但是，12号球衣？12号皇家马德里球衣？
“我怎么还在伯纳乌踢球？号码变成了12号？”
卡卡还记得自己的履历，15岁成为圣保罗职业球员，同年获得第一座奖杯，圣保罗州青年杯赛冠军；19岁作为替补前锋的搭头，在与博塔弗戈的里约-圣保罗洲际锦标赛中替补出场，连进两球帮助圣保罗2:1逆转对手，获得冠军。
20岁进球巴西国家队大名单，但在日本只出场了15分钟，并没有出彩的发挥。
21岁从巴西登陆意大利，在ac米兰效力6个赛季，帮助球队获得了意甲联赛冠军、欧冠、世俱杯、意大利超级杯、欧洲超级杯冠军，各一个。
27岁因为俱乐部财政问题，以当时足球史上第二高的转会费加盟皇家马德里。球衣号码是8
31岁度过了失意孤独的四年，重新回到米兰……
卡卡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连忙返回浴室，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这是他31岁人生每天都能看到的脸，在他每天刷牙洗漱时看到，在报纸上、在电视媒体上、在网络上看到。
可是，这张脸是如此的年轻，只属于圣保罗或圣西罗，自从在皇家马德里坠落后，他的脸开始经常蓄上胡子，两颊开始消瘦。
只有这双眼睛，一样的饱经风霜，一样的疲惫不堪。
这一切都不对劲。
这间房子大得出奇，但是里面的东西卡卡都不怎么喜欢。
在垃圾桶找到了被砸碎的老旧的电脑和手机碎片，卡卡努力地辨认，感觉像是00年代的款式，但是就算没被砸碎，卡卡也没有密码，打不开。
只是，是谁打碎的呢？
卡卡心里隐隐感觉是自己，是自己想要自杀，把所有的隐私都抹去了。
可是，自杀有罪，自己不可能选择这样。
主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卡卡百思不得其解，上楼寻到衣帽间，却见这些衣服倒是合了自己的品味，布料舒服、剪裁合体。右手飞快地掠过了一排衬衣，卡卡挑出一件纯白的t恤、一件休闲裤，思忖片刻，又随意套上一件外套。
转身几步进到卧室，也不理会屋内稀奇古怪的摆设，卡卡直奔自己惯常放紧要文件的地方，却只有几张餐厅优惠券。
优惠券底下还压着一张a5大小的纸，上面是一些奇怪的文字，每一行字后面都有八位数字，似乎是电话号码。
卡卡没法，仔细查看，才发现一个保险柜，却不知道密码。
又找到了自己的驾照和护照，确定了自己还是卡卡；找到了一张机票，从马德里飞往米兰。
2003年1月5日，早上九点起飞。
这是怎么一回事？卡卡心里隐隐有种猜测，但，不是吧？
再次离开？
呆坐了一会儿，卡卡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里奇！你在哪里！”
“呃……也许，在家里？”卡卡不是很确定。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误会了，“该死，你又……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呢！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了，你该不会还没出门吧！”
卡卡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定了定神，缓缓出声，“起飞？不会是去米兰吧？”
电话那头已经从生气转成暴怒了，“还有哪里？现在米兰城肯要你已经是上帝保佑了！你该不会还做着皇马会同意保证你上场时间的美梦吧？”
卡卡听着电话那头的长篇大论，心里已经麻木了。
上帝，主！
这就是你的旨意吗？
卡卡心头闪过一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念头，终于打定了主意。
“等着，我会准时到的。”
既然已经如此，何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呢？
卡卡挂下电话，环顾四周，干脆利落地下楼，只是在那面奖杯墙前顿了顿，转念一想，“这也不是我的，何必留恋？”
便拿了必要的证件和一些现金，关门走人。
却说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到卡卡这声“会准时到”倒是吃了一惊，这和罗斯小姐说的对不上啊。
可是，罗斯小姐的命令就是不论如何要让卡卡今天离开马德里，如果他能听话地离开，那岂不是更好吗？
忐忑不安地等了近一个小时，男人望断西风，终于盼来了卡卡，“卡卡！你果然来了。”
视线下移，男子瞳孔地震，“卡卡！你的行李呢？”
该不会又是搞什么鬼把戏吧……
卡卡看着男人，穿着得体的三件套，身材匀称、面容白净，十米开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看来和“我”是非常熟悉的关系。
应该不是骗子。
卡卡直视男子的眼睛，语气平淡，“没必要带。”
二人对视几秒，男子率先移开目光，“好吧！现在登机要紧。今天我会一直陪你，直到你和米兰签好合同的。”
卡卡点点头，跟着男人经过安检。
一上飞机，男人便惊讶地发现卡卡竟然倒头就睡。
这位美男子竟好似转了性！
一路沉默着，直到下了飞机，
米兰经理布拉伊达在机场等候，他特意用葡语向卡卡问好。
不知道是为了卡卡特意学的，还是因为ac米兰队里的巴西人太多，比如卡卡未来的直接竞争对手，里瓦尔多。
卡卡并不理会身边那位陌生男人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是好像从飘乎乎的飞天状态中落了地，在他的记忆中，上次登陆米兰城，也是布拉伊达领着他走出了马尔蓬萨机场，走进了米兰内洛训练基地。
那是2003年8月17日，是盛夏的米兰一贯的酷热响晴天气。
在一年中最热的一天，在这一天中最热的午后，卡卡在父亲博斯科、母亲西蒙尼的陪同下，由经纪人里贝罗和圣保罗俱乐部的阿迪保护着下了飞机，抵达机场大厅。
许多记者和球迷正等着看，“巴西新天才”“新莱昂纳多”是什么成色？
卡卡在父亲的建议下，身着黑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因为近视还带了一幅金丝眼镜——为了和正装相配，只能选择金丝眼镜，而不能选择卡卡最爱的黑框眼镜。
“我现在不像一个足球运动员，倒像是去参加一场晚宴。”卡卡试图抗议，在巴西参加那些晚宴的时候这样穿也就算了，去和球队签约，穿成这样真的好吗？
里贝罗也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卡卡现在可以直接去t台走秀了，果然要去的是时尚之都，米兰么！”
他还在为卡卡放弃130万转会提成而恼火，更恼火的是原本属于经纪人的85万美元提成遥遥无期，圣保罗财政紧张，坚持卡卡的转会是“圣保罗和ac米兰直接谈判达成的协议，没有中间人”，一分钱都不想给。
ac米兰更不想给这笔钱，里贝罗是谁？我要的是卡卡……现在人已经到手，谁管你？
卡卡心里有那么一丝歉意，但，那可是米兰！
连自己的130万美元都放弃了，卡卡哪里顾得上经纪人的钱？
最多是在口头上支持经纪人和圣保罗俱乐部打官司……
卡卡的父亲博斯科则相反，他不爽这位经纪人很久了，自家孩子去欧洲踢球、挣一个光明前途最重要，其他人最好统统滚一边去。
再说，博斯科实在不愿意里贝罗动动嘴皮子就能沾自己儿子的光，挣这85万。
还不如自己上呢！
心里存了诸多想法，博斯科不愿和里贝罗多作计较，低头为自家儿子整理领带，语气和缓却不容置疑，“得体。记住，儿子，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得体。”
卡卡就这样穿着父亲决定的衣服走进米兰城。
身上穿着板正的西装，身边是热情的球迷。许多围观的球迷目不转睛地盯着英俊的巴西青年，有的人试图越过警戒线去触摸卡卡，头、后背，甚至衣角；有的人高高举起照相机，不停地拍照。
真的有球迷举着本子成功靠近卡卡，卡卡便拿起笔为他们签名。
“真的必须是最后一个了。”布拉伊达无奈地说。
他看向卡卡的眼神不是经理看着手下的球员，而是一位长者看着喜欢的后辈的慈爱眼神。
卡卡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角，快速签好名字，把本子和笔还给球迷，矮身钻进车子里了。
那时的米兰是夏日繁花满城盛开，而今日的米兰却是寒冬吹过衣正单。
卡卡低头看着自己，今早下意识的选择，还是黑色西装和红色领带。
抬头再看，同样是乌泱泱的记者和球迷。
不同的是他们的目光中审视、不信任要更多了三分。
卡卡想，自己就是用一个赛季走完原本四年的皇马时光啊！
不知这场梦之外，自己从皇马回到米兰，得到的会是欢迎，还是冷漠呢？
这样想着，卡卡还是露出了这四年里惯用的笑容，选择接过了《米兰体育报》的话筒，“我非常高兴能够来到这里，毫无疑问，ac米兰是一只伟大的球队，我希望自己能够从马尔蓬萨开始，成为这支伟大俱乐部历史的一部分。”
“什么感觉？像梦一样。”
四十分钟后，卡卡对着笑出一脸褶子的加利亚尼直接坦白，“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更直白地说，我可能失忆了，或是记忆错乱了，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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