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雪了
苏峰靠在徐煦生怀里，虚弱地开口：“打，打救援，电话。”
“那司机已经打过了，”徐煦生努力抱起苏峰，有些吃力，但是抱起苏峰还是不成问题的，“附近就有医院，应该很快就能赶来。”
苏峰感觉嗓子就像是被火烧一样，胃里也一阵一阵抽搐。
“忍一忍，”徐煦生像是感觉到苏峰的不适，可是他抱着苏峰走了进步就很吃力了，他感觉苏峰在往下滑，而且已经有些喘了，“你，抬手，环住我脖子。”
徐煦生感觉这辈子没抱过这么重的东西，气喘吁吁地抱着苏峰到了停车场。
早安排人在车前等着了，那人看到徐煦生抱着人，连忙跑去接住苏峰，徐煦生软着腿把车门打开，那人把苏峰抱进后座后就背过身站在车旁。
徐煦生从另外一边上了车，拿出湿纸巾和矿泉水，仔细擦着苏峰的脸，那样小心翼翼的徐煦生和刚刚在路边漠视死亡的徐煦生就像是两个人。
“生生，你……”苏峰已经好些了，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徐煦生那样关切的眼神就这样撞进苏峰的心里，问题到嘴边又咽下去，“没事。”
可能就如徐煦生所说的那样，这边靠近医院。
苏峰已经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
“你还好吗？”徐煦生细心地给苏峰擦完手，“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徐煦生给苏峰擦手的时候才发现，苏峰掌心被树压出了印子，徐煦生有些心疼，却也只能用大拇指慢慢地抚过，像是想让那些红色散去些。
苏峰自然也感觉到徐煦生冰冷的手指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一次又一次的划过，他慢慢靠近徐煦生，最后靠在了徐煦生肩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生生，带我回家吧。”
徐煦生僵住的身体有了知觉，心跳声大到似乎能震破耳膜，他用鼻子蹭了蹭苏峰的头发，一股很淡的香味扑鼻而来，大着胆子吻了吻苏峰的发梢。
徐煦生抬手敲响车窗玻璃，男人上车从徐煦生手里接过钥匙，送两人到徐煦生家就走了，苏峰基本已经恢复了，只是有些虚弱。
徐煦生扶着苏峰打开了门，看着鞋柜里全新了两双拖鞋，徐煦生愣住了。
段锦就这么确定，苏峰总有一天会跟自己来到这个地方？
徐煦生给苏峰换上鞋子后，把苏峰扶到沙发上坐着：“我去烧水。”
苏峰点了点头，轻声回道：“好。”
徐煦生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去烧时才发现饮水机里的水是满的，看上去是今天下午刚换上的，他把矿泉水放回冰箱。
而苏峰看着徐煦生慌忙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徐煦生那漠视的眼神，他知道徐煦生生性凉薄，对人命的漠视在那年也有显现，可苏峰也知道，如果那年他正视徐煦生对他的异样情感，事情也不会发展成那样。
刚刚在路边，苏峰抬头看到徐煦生那一脸冷漠的样子，心纠着疼，顾不得其他了，只想抱紧徐煦生，用自己的人气暖一暖这块石头。而在徐煦生看向自己那一刻，说得自恋些，让他意识到无论是那年，还是现在，徐煦生大概是把这辈子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了。
这要他怎么忍心再一次辜负徐煦生。
徐煦生感觉到苏峰一直跟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心里早已乱成一锅粥了，可也不敢回头。
过了六七分钟，水算是烧好了，从柜子里拿出玻璃杯，接了杯水端到苏峰面前，小心翼翼的放下。
“晕吗？你这个是喝酒还是……应该是酒醉闹的，我看看有没有刘弦褚落在这里的醒酒药。”徐煦生没想过坐下，但是又不能杵在苏峰面前。
苏峰看着徐煦生，千言万语化到嘴边成了一句：“下雪了。”
徐煦生转头看下窗外，外面确实稀稀疏疏地飘起了雪。
“生生，”苏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他还是有些累，声音有些沙哑，“坐过来。”
徐煦生像着魔了一样，来不及去想什么，乖巧地坐下后，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峰的脸，梦寐以求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徐煦生怎么可能没有世俗的欲望，他本来就是一个重欲的人，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人了。
苏峰算不得帅气，在别人眼里可能只算得上个长相端正，可是徐煦生眼中苏峰很勾人。
苏峰对徐煦生的诱惑从来不是出自长相，而是性格，是习惯，是灵魂。
这么多年就算是只是简单想到苏峰的名字，不用回忆长相，徐煦生都会疯狂心动，徐煦生抬起手，掌心贴到苏峰心口，感受着心口的跳动，不再是和往常一样触摸到的是冰冷无情的照片，有些不可置信。
苏峰没有拨开他的手，反而是和那些年一样，摸了摸徐煦生的脑袋，但动作有些僵硬。徐煦生像一匹饿疯了的狼看到了猎物，但他不急这一时，无视身体的燥热，慢慢把耳朵贴到苏峰的心口，环抱住苏峰，听着苏峰的心跳。
过了几分钟，感觉到苏峰的不自在的动了动，徐煦生手上用了些力后慢慢松手，抬头直视苏峰，慢慢贴近苏峰，亲了亲苏峰下巴上那颗小小的痣，苏峰没拒绝，徐煦生没忍住伸出舌头舔了下，苏峰立马偏了下头。
徐煦生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你送那个女人上去，看到房间里的东西了吗？”
苏峰感觉耳朵都快熟了，很不自在的看了一眼徐煦生，但徐煦生脸上的□□实在是太明显，他一时间不敢盯着看，咳了声：“没，我刚开门，那个女人就醒了，我看她实在害怕我，我就把她放门口下来找你了。”
“那你知道跟我走会发生什么吗？”徐煦生抬起手把无名指按响。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跟着我走，却又不愿意我碰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做过。”苏峰有点难以启齿。
“所以？”
“……”
“你不愿意？”
“没，我只是……”
苏峰感觉怎么表达都有问题。
“算了，休息够了就上楼吧，”把人领到主卧后，给苏峰放好洗澡水，对着一脸懵的苏峰再次开口，“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但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今晚睡这里，明天，明天休息好就走吧。”
徐煦生能强迫苏峰吗？他能，可是没这必要。如果说他今晚所有的行为都属于失控，那么这一刻这种心上被闷击的酸疼感让他不想再靠近苏峰了。
还好他早已经习惯这种疼感。
有些东西隔着屏幕，还有些念想，等真摆到面前时，就已经是念想破灭的时刻。
苏峰看着在发呆的徐煦生，为难地开口：“怎么能占你主卧，我随便哪里将就下，沙发也行。”
苏峰本来还想说要不他还是回家，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这样说，不然徐煦生会生气的。
“我去放映室通宵，刘弦褚之前就让我看他的电影了，我一直没看，现在要去，你，最好还是睡床上，我……”徐煦生顿了顿，才故作洒脱地开口，“当然，你要是嫌弃也随便你吧。大门没密码，实在不自在，你，你现在就可以走。”
苏峰急忙开口：“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徐煦生没再说话，径直走到门口，也没回头，轻声说了句：“苏峰，雪人化了。”
那熟悉的酸痛感又一次覆盖徐煦生的心，到放映室，徐煦生没有打开投影，而是点了只烟，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夜幕中的雪花。
只不过一会儿，雪就已经开始堆出一片雪白了。
看着雪下得越来越大，徐煦生不由自主地靠近窗子，突然哈出一口气，看着窗子上起了雾，顾不得指尖的冰冷，连忙用食指写出一个苏字，字算不上漂亮，但是也不乏秀气的笔锋，刚打算接着写上峰字，却如同大梦初醒，嘴角的笑意也僵住，慢慢抬起手，用掌心慢慢把雾连同字一起擦得一干二净。
这是徐煦生第三次看到这么大的雪，甚至可能比之前的两次的都要大。
第一次在还小的时候，只记得有一年雪特别大，压断了院里的梨树，其余的什么都没记住。
第二次在十年前，那次倒也算记得清楚，苏峰的阿婆不忍心把徐煦生一个人放回老家过年，就留徐煦生过了个年。
正月初十那天晚上，徐煦生久违地梦到徐父，第二天早上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在苏峰家了，苏峰就提出陪徐煦生回家去看看，阿婆也同意了，两个人收好东西下午坐了四个多小时的班车到了镇上，那是苏峰第一次坐大巴，车上味道难闻极了，车路也弯，刚下车，苏峰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等苏峰缓和了些，徐煦生就把苏峰扶到入站口的店里坐着，自己去超市买了好些东西，等到坐着三轮车到徐家时，太阳快下山了。
徐煦生从包里翻出油亮的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院子里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草，看着满是灰尘的家中，连让苏峰坐下的地方都没有。徐煦生从偏房楼上抱下两个挂满蛛丝的竹木凳，从住处翻出件破衣服，把椅子擦拭干净，才把靠在门口的苏峰扶到凳子上坐着。
“峰哥，”徐煦生轻轻地叫了声苏峰，苏峰却只能哼哼一声，徐煦生连忙抓住苏峰的手握了握，手掌比自己的都冰，“你等等，我去笼火。”
不等苏峰回答，徐煦生冲进灶房，顾不得灰不灰了，从木梯拍上楼上，他抱下一堆木头，却找不到细柴燃火，凭记忆找到了干的包谷核，找到后迅速笼起的火，加上大柴，架上茶壶。
徐煦生找到抹布，顾不得等茶壶里的水烧热，用铁盆接着寒水把灶房的木桌椅擦了个遍，等找到扫把把地上的灰尘都扫一遍，才想起来倒水，学着父亲把水直接撒到了地上，这样会防止扫不干净的灰尘溅起。
又上楼抱了些柴下来，刚要下楼梯却发现苏峰跑到木梯下扶住：“这楼梯看着不稳，小心点。”
“嗯。”徐煦生这次抱的木头有点多，下楼也有些困难。
苏峰接过木头，加了两根木柴到火堆里，抬头看着徐煦生：“我能做点什么？”
“要不你把碗洗一下，”徐煦生把铁盆拿出去洗好后拿进来，放在火边，他怕苏峰冷，把茶壶里正在冒热气的水倒入盆里试了试温度，才拿出来锅碗瓢盆，“峰哥，这些东西是洗干净摆着的，但是放久了，你简单漂下就可以。”
徐煦生把铁锅拎到外面洗，铁锅外面全是锅灰，他怕弄脏苏峰。洗好后他看了看院子里，居然有几颗菜！墙角的薄荷长势也不错，徐煦生趁天还没黑，拔了棵菜，掐了堆薄荷。
苏峰走到门口要来帮忙，徐煦生却笑着让他看火，怕苏峰没事无聊，徐煦生在锅里加了水，拎进去了。
“峰哥，你看火，我洗完菜，咱们就煮面吃。”
“好，我刚刚加了水在茶壶里，那我给它先拎下来。”
苏峰拎下茶壶后把小锅架上：“我去洗菜！”
“别，峰哥这样，你把门口的东西拎回来下。”
“行。”
徐煦生洗完菜时，苏峰已经把全部东西都拎到了厨房。
“峰哥，你煮下面条，我去收床，”徐煦生把装床单被罩的袋子挑出来了，顿了顿。
“怎么？”苏峰看出来徐煦生有些异样。
“没事，”徐煦生笑了笑，提着一堆东西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只买了一套床单被套。
打开柜子时，徐煦生不断地祈祷着。
果然，收好的床单被套是霉的，垫棉是铺在床上的，所有没湿，也没发霉。
徐煦生只能先把苏峰的床收拾好。
挑了套不太霉的给自己铺上，他叹了口气。
徐煦生找来火盆，去灶房取了些火炭，放到苏峰床下。
两个人吃完饭，还是苏峰洗的碗，但是热水已经烧了不少。家里两个暖瓶里已经装满了，趁着苏峰洗漱的空隙，徐煦生把火继续烧着，又找来一个火盆，又端了盆火炭到房间。
苏峰到房间看到两盆热腾腾的火，感觉热气扑面而来：“这样会一氧化碳中毒的吧。”
徐煦生摇摇头：“不会，这房间有空隙，空气流动挺强的。”
苏峰点了点头：“好。”
徐煦生又接着说：“峰哥，你睡这边，你害怕的话，我把火盆移开些。”
苏峰：“我自己来，你先去洗脚。”
“行。”
徐煦生说完就出了房间，等他回房间时却懵了，苏峰有些生气地坐在徐煦生床上。
“你这床能睡吗？”苏峰声音有些不稳，看样子被气得不清。
“峰哥。”徐煦生大气不敢出一个。
“你睡那边！”
说完苏峰就要躺下，徐煦生连忙抓住苏峰，不让他躺下。
“峰哥，我错了，你别睡这张！”
“你这床能睡人吗？”苏峰要不是想着这边靠门，他怕晚上要是起风了徐煦生会冷，临时想起来换了个床，他都不知道这床单是霉的，“你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徐煦生你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看着一言不发的徐煦生，苏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一句一起睡很难吗？两个人关系这么好！
苏峰坚持要躺下去，徐煦生着急的眼睛都红了，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哭了，苏峰连忙软声不再坚持：“要么我们一起睡那边，要么我睡这边，你选吧。”
“一起……睡”徐煦生低下头，声音有些抖，没注意到苏峰有些发红的耳尖。
苏峰的手机有了信息提示，是李晓慧给他发了信息。今天一天苏峰都没主动联系李晓慧，李晓慧赌气也没跟他联系，现在才联系苏峰闹脾气呢。
徐煦生看着苏峰看着手机傻笑，猜到是李晓慧，脸色有些发白：“峰哥，是李晓慧吗？”
苏峰回完消息，笑得更开心了：“嗯，是她。”
徐煦生没说话，苏峰也没察觉他的异样，继续按着键盘，爬上另外一张床。
“快过来，”苏峰放下手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睡里面？”
“嗯，”徐煦生咬紧牙关，端起火盆，“我去加点炭火。”
徐煦生抱着火盆回来时脑袋上顶了不少雪，连忙用毛巾擦干，蹲下心不在焉地烤着火。
“生生，”苏峰皱眉看着徐煦生“怎么蹲在地上，快上来，被子我捂热乎了。”
徐煦生咽下嘴里那句：“下雪了。”没说话，慢慢地爬到床上，背对着苏峰，而苏峰也背对着徐煦生继续打字。
两人背对着彼此，徐煦生知道横在他跟苏峰之间的从来都不是世俗伦理，而是苏峰永远不会意识到他们之前或许会存在另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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