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去吴越
将军府这个年过得十分混乱，周丰翼醒后，府中每日里来往慰问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皇后甚至亲自下榻将军府，与李四月在亭子里说了小半晌的话，无非就是贼人已伏诛，将军乃国之栋梁必不叫他蒙冤含屈白受此苦之类的安慰话......
皇后还说皇上已下了圣旨追剿断龙山一众匪患，一为将军出气二为百姓平害。这些李四月倒都并不在意，乱世之中，占山为王者数不胜数，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良民被逼无奈才铤而走险做了土匪，断龙山的悲剧不过是被可怕的贵人给盯上并利用了罢。
可是，周丰翼说断龙山的匪众他要等伤好亲自去剿灭，希望皇上给他这个机会，皇后只当是他想为自己出口恶气了，只好应允。却因皇后来了将军府，李四月越发繁忙起来，天家如此眷顾，贵族达官们个个都是有眼水的，一时间，将军府门庭若市天天热闹不断。
李四月忙里忙外应酬不断，周丰翼反倒成了个大闲人，天天躺在床上因重病李四月也不许任何人进屋探望，整日里百无聊赖的望着床帐发呆。
唯一的乐趣反而成了丽姬的到来，天天她都来周丰翼跟前献殷勤，今天是人参汤，明天是燕窝粥，若不是张大夫说周丰翼如今吃不得这些丽姬怕是恨不能把将军府所有补品都一瞬掏空了塞到周丰翼肚里去。
当然，除了献殷勤之外，丽姬最乐此不疲的就是告李四月的状了。
“妾身当时都急疯了，偏偏夫人竟死活不让我见将军，还一副好像我会害了将军的样子，竟要将我赶出府，妾身真是好委屈啊，只能待在兰香院里为将军日夜祈祷。”
“将军，你看夫人天天就知道在外面跟那些达官贵人们说话，攀结这个，拉拢那个，却把将军一个人丢在这屋里，还不许你见其他人，这不是牝鸡司晨吗！”
周丰翼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拿眼看着丽姬梨花带雨的脸，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个木偶似的，而且没有表情。
慢慢的丽姬也不再说这些了，因为周丰翼总是这么副表情，谁也摸不准到底他心里在想什么。
罗心莲就安静多了，这一点对比李四月，两人倒都是差不多性格的人。每次来看周丰翼就帮着剥个果子，喂个药，说两句吉利话，然后回她自个儿的兰芳院。
今年的元宵宫宴将军府没人去参加，但听说这次宫宴却弄得十分隆重，因为正月初八的时候，明雅带着大军班师回朝，且是打了个大胜仗，不过这个胜仗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内，南平那弹丸之地，高家人得罪的国家又不少，并不得民心，胜是必然的。
李四月端着药进屋，周丰翼正坐在床边翻书看，见她进来周丰翼放下了书拿眼盯着她。李四月一阵好笑：“你怎么回事，最近一直这么看人。丽姬跟罗心莲都跟我说这个问题，昨日里丽姬还问我是不是你脑子出问题了。”
醒来后周丰翼的话确实少了很多，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但就是这么木偶似的拿眼看人，对李四月也是这般。
“今天不忙？”他问。
李四月摇了摇头：“今日倒是不忙，都过了十五，也该忙完了啊。”
最近当真是要忙昏个头了，别人的大户人家遇到这种大节多少还有个几个帮手可以挑捡，可这将军府里就她一个主事的，实在忙不过来，说起来她都没好好跟周丰翼说过话。
周丰翼点了点头，又道：“听周勤说我昏迷的时候你跑去找了崇王？”
李四月愣了一下，嗯了一声并没说其他。
周丰翼笑了：“真想不到你竟会为我做这么多，若是从前你肯定先想着怎么趁我昏迷时逃跑才对啊。”
李四月抬眼瞪了他一下，把药碗端到他面前：“喝药吧。”
周丰翼端过药却只把药碗放在一旁，并不急着喝，他道：“以后不管在哪里都不要跟那种明显就对你企图不明的男人打交道，你能侥幸得了一次，可侥幸不了每一次。”
李四月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她微皱着眉，搬了根独凳在他床前坐定，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应平的时候，他曾说过一番美人祸国论，那时候我觉得他真是滑稽极了，凭什么觉得长得好看的女人就一定都是祸水，一定会带来祸端。可是现在我倒觉得他那话也并没错，也许真如他所说，我真的......天生就是个祸水吧。”
虽然周丰翼没说跟崇王结仇的因果过程，但崇王对她的企图以及行事作风，她还是猜出不少，谢成逸也好，崇王也好，也许真想杀了周丰翼是真，可是这中间有她存在的原因也是真吧。
周丰翼握住她的手，道：“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你这样智慧的女子怎么会看不透，再说了他们那是嫉妒，堂堂男人，真是没肚量。”
李四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道：“你不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什么事？”
“都说了等伤好了再讲。”李四月冲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看着她起身出去，周丰翼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背影似是又比从前清瘦了些，这样瘦下去哪里要得，他眉心微紧，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信来，这封信是前日里头齐管家送过来的，吴越国永都侯府的新年来信。
他拿着那信反复看了多回，晌午时分叫了周勤进来，吩咐道：“给我置个小几到床上来，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信。”
周勤点头，正要出去拿东西周丰翼又问：“夫人此时在做什么？”
“夫人应该在兰芝院里头午休吧。”他道。
周丰翼点了点头，没有说其他了。
不过李四月并没有休息，明雅过府来看望周丰翼，虽然没见着伤患，但是跟李四月却是说了一堆的话，她比出征前可开心多了，三句离不了陆扬，五句中必夸他骁勇善战勇猛过人。李四月知道陆扬这次出征大出风头，立功无数，如今的陆扬，再不是当初都城里只会走马溜花的纨绔大少了。
临走的时候明雅又问：“陆扬那臭小子不是说也要来将军府看大哥的吗，他来了吗？”
李四月摇头：“估计他刚回来登门拜访的各种应酬也多吧。”
明雅点头，还是她好，回来之后可以把一切都交给荣王妃去打理，她说不见人就不见人。她道：“那好吧，估计他过两天也要来的。”
送走了明雅，李四月活动了一下筋骨，想着周丰翼今日该喝第二道药了，那人吃药向来最是麻烦，每次都要连哄带骗像个孩子一样，就因着嫌药味大，又自觉自己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便不把大夫的药放在眼里。
这种讳疾忌医的态度最是要不得了。
所以她便折道去了青山阁——
二楼卧房内，安神香袅袅盘桓在青螭双龙炉鼎上空，周丰翼紧皱着眉头写着手下的信件。周勤在一旁伺候磨墨，但他有一点奇怪，因为他从没见周丰翼这般痛苦的神色过。怎么说呢，好像写这封信是在受什么苦刑一般，如剜心刮肉之刑，车裂锥骨之刑......
“将军，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周勤忍不住问。
周丰翼看着自己写好的信，呆愣了许久，才道：“崇王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你说他接下来还会怎么对付我？”
周勤哑口失言，他哪里懂这些。
抬头，周丰翼望着窗外，皱着眉：“崇王心胸狭隘，刚愎自用，但论阴谋手段又狠毒阴辣。我自问是斗不过他的，就说这一次谁能想得到他竟然可以隐忍这么久才爆发，连我都当他是真不在意那件事了。”
“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吧，我看上次属下与周武一同护送夫人去找崇王对质，夫人三言两语便怼得崇王没话说了。”
周丰翼突然笑了：“她那么聪慧的人自然有法子叫崇王哑口无言，可是有些话一次管用二次就不管用了，她跟着我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勤不解。
周丰翼将信折好放进信封，双手握着那封信，满嘴都是苦涩，这不是这段时间吃药积起的苦味，却是自内心里翻腾起的苦味，他不甘心地道：“完璧归赵，这也是天意吧，理应如此。”
周勤满头问号，忍不住问：“将军这是给谁写的信？”
周丰翼抬头看向周勤，道：“我给你个秘密任务，今天晚上送夫人离开南楚，一路乔装成逃难平民，往吴越去，将这封信带上，他定会奉你们为上宾的。”
“你要送夫人去吴越，去吴越做什么？”周勤一脸惊讶。
“去吴越做什么？”周丰翼皱着眉重复周勤的问题，叹气，“做她一直想做的事吧。”
“将军......”
周勤正想说什么，门突然被推开了，吱嘎一声，李四月一脸怒气的立在门口看着那主仆二人。周勤张了张口把要说的话吞回了肚，李四月走进屋看着周丰翼：“你刚才说什么？你要送我去哪里，又为什么要送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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