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僵局
李四月是当真火大了，无论何时，人人都只顾自己的安危荣辱，毫不为他人考虑。虽然周丰翼待两个妾室并非真心，可是相比其他府中的小妾生活，她们算是过得极安逸舒服了，李四月这个主母当的也不曾让她们立规矩伺候人什么的。
这样舒心的日子偏她们还觉得不够好，一旦听到半点风吹草动，立刻便起了要脱身自保的念头。是，这种念头没有错，任何时候命大于天，安身立命是本，乱世之中她们会这样想也怪不得她们，可如今还没到那关头啊。
若是真心关心也就罢了，可她们那般吵闹分明就只是想证实周丰翼的伤情罢了。这点小心思难道李四月还看不穿吗，所以她也生气了。
当众叫破丽姬的难堪心思，毫不给情的臭骂一顿，直说得丽姬呆头愣脑，竟是没反应过来。她大概没想到自己的想法会被李四月这么直接的揭开，让她完全始料未及，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李四月问她：“你要不要出府，现在就说，我绝不留人。”
“你......”丽姬被气得语无伦次。
李四月冷哼：“我可只说这一回，将军能不能平安渡过危险我不知道，将来这府里会变作什么样现下还真不好说。而我也不想听到你再吵闹，所以你若要走，我现在绝不相留，你若要留就得一切听我的，乖乖给我滚给兰香院去。”
“你，我，你，我......”丽姬哪里想到李四月会突然让她做这么重大的决定。
罗心莲拉住失语的丽姬，放缓声音道：“夫人就不要吓丽姬妹妹了，瞧把她气的，她也是对将军关心则乱，是我们失了分寸，望夫人见谅。我们相信有夫人在，将军一定会没事的，丽姬妹妹我们走吧。”
若是罗心莲不出面，今晚无论丽姬怎么选，李四月都一定成全。事后想想这些话确实有些冲动了，外头世局大乱，丽姬出去跟间接杀了她有什么两样，所以啊，人在气头上有些话还当真是说不得做不得。
可是，也怪不得李四月生气至此。她请了都城最有名气的张大夫，这位大夫也是一直为她调理身子的大夫，是将军府的常客，医术高明她是知道的；而皇上又派了陈御医前来，两个人共同会诊，但却都是摇着头苦着脸出门的。
“将军的外伤也就罢了，倒不算太深，只是将军中的毒......不仅刀口上有，五脏六肺也浸入了。且这毒老夫行医多年，也还不曾见过，怕是......无能为力啊。”这是张大夫的原话。
“若是没有中毒，只是这些外伤，两三个月也就好了，就是好好将养罢了。可偏偏这毒里里外外，浑身上下，已经浸入血液了，夫人......怕还是早做准备吧。”这是陈御医的原话。
李四月坐在床边的独凳上默然看着床上躺着一动未动的周丰翼，他似是睡着了一般，除了面皮憔悴苍白些，实在瞧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但李四月心底是一片凄怆，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想说的话，你一直想听的话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你当真也要撇下我不管了吗？”
她闭上眼，还记得她跪在两位大夫面前苦苦相求：“陈御医，张大夫，我求你们了，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的。”
她第一次感觉到词穷的无力，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救周丰翼，可是陈御医跟张大夫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最后陈御医才勉强说：“我会取一点将军的血液好好研究一下这毒，看能不能找到解毒的法子，不过夫人可万不要抱太大希望，我自己也实在没定心的。”
张大夫也跟着道：“那我先开些药至少先把外伤治起来，再用些解毒剂平衡着将军身体里的毒液，只是将军能挺得住几天，我也实在说不好。”
“多谢，多谢二位，全仰仗二位了。”李四月双手合十，泪流满面。
睁开眼李四月红着眼眶，看着他安静睡着，她叹气伸手抚过他脸庞。她突然想起似乎自己从前还从来没这样仔细的看过他，他浓密的眉毛，坚挺的鼻梁，俊朗而轮廓分明的脸......
“丰翼，我早就想跟你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做你真正的妻子，跟你好好的......一辈子。”她抓着他的手，“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最盼望的事吗，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我现在说给你听，好不好。”
他一动未动。
李四月强忍着悲痛，看着窗外那忽明忽暗的月色，冷气浸骨而来。她苦笑：“老天爷，你不可以再跟我开这种玩笑，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以前在万花楼我拼命想逃想保住一个女子最基本的尊严和清白，可我还是失去了；后来在东川，我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心爱的男子，最后还是失去了；如今我好容易决定重拾信心，好好生活。”
“我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你不能再夺走他，你不能什么都不留给我吧，你不能总让我，让我燃起希望，憧憬未来，又彻底绝望，你不能，你不能......”李四月趴在床边无力的哭起来。
“我一步步退，一步步失去所有，一步步勉强自己，一步步说服自己接受现在，我已经没路可退了，我是真的想珍惜他，想跟他好好的，再也不想多想别的了，为什么老天爷你就是不肯成全，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给我。”
......
第二日小安端着茶水进来时，李四月还趴在床沿上睡着，小安皱了下眉，她知道李四月这一整晚太累了。
她尽可能的放缓动作不惊动李四月，想让李四月多睡一会儿。可最后轻轻的一点响动还是把李四月惊醒了，也猛的抬起头，看向床上，周丰翼仍旧昏迷着。
“夫人......”
李四月伸手摸了下周丰翼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她问：“药煎好了没，煎好了就让他们端进来。”
“夫人你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这儿让下人们守着就成。”
“不行，我要亲自守着。”
“荣王妃派人送了不少药品过来，这件事闹得挺大，好些听说将军受伤的朝中要员都带了东西来府上要看将军呢。”小安道，“齐管家那边的帖子都堆成山了。”
李四月抚着额一阵头痛，道：“收下东西，让齐管家一一回帖就说我要照顾将军实在无暇分身，等得了空亲自上门拜谢，至于他们的看望还是免了吧，将军府一团乱，省得人笑话。”
“是。”小安点头，“还有，皇上下了旨让陈御医常驻我们将军府听从夫人调派，务必医治好将军给他回禀。”
李四月点头：“我知道了。”
......
李四月从这天开始便没回过兰芝院，一直留在青山阁里照顾，药食是她亲自所喂，衣服是她亲自所换，身体也是她为周丰翼擦洗的......
周丰翼一连昏迷了好几天，毫无起色，看他这么静静躺着，一会儿又发烧，一会儿又呕吐李四月实在不好受。大概也只有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宋青玉那话，珍惜眼前人......也许正是她从前太不珍惜了，把周丰翼的在乎当成了儿戏一般，觉得总还可以拖。
现在心里的愧疚之感才会这么空前盛大吧，她端着药碗一点点往他嘴里喂着汤药，每次这汤药他总是只能受一半，其余一半都是浪费了的。而陈御医那边对这毒却是一直毫无办法，张大夫也毫无头绪。
封檀来找她时，她正给周丰翼换好衣服，她看着封檀微有些疲惫：“怎么，有结果了？”
封檀摇头：“那林大人先是不承认，后来上了刑可他受不住才说是他下的毒，可却只说是嫉妒将军不承认身后有人指使，而且，昨天夜里......死了。”
李四月腾的一下站起身看着他，封檀有些自责的低着头：“是自戕。”
李四月皱着眉：“这下好了，这案子便算是这般草草结了。”
其实李四月隐约也猜到了这结果，林大人虽是替死鬼，但却是死得不冤，只是崇王的尾巴边儿都没摸着李四月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那些黑衣人的来历倒是查清楚了。”封檀道，“是断龙山一带的土匪，怪不得我说怎么交手时这些人身手并不怎么样，他们说是受了什么贵人的指使，给了很大一笔钱，只是杀一个中毒之人，轻易得很，所以他们就接了这活。”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贵人？”
“看他们的样子，只怕是不知。”
也是，即便是假手他人，崇王岂会轻易现身。下毒者，刺杀者如今皆是跟崇王毫无关系，外人看来这就是一起土匪作乱事件，哪里联想得到崇王那里，李四月叹了口气：“你也累了这些天，回去好好休息吧。”
“将军怎么样了？”他问。
李四月摇了摇头：“只是拿药拖着命罢了，陈御医说好在丰翼身体底子好，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一命呜呼了。”
“怎么会这样，还没查出是什么毒吗？”
她摇头，突然又眼前一亮：“也许那人知道。”
“谁？”
李四月没说话，知道周丰翼得罪了崇王的人并不多，而李四月算是从头至尾明白周丰翼拒绝了崇王的，若是认定此事真跟崇王有关系，那毒自然是崇王所下，他下的毒如何能不会解，若是她去找崇王，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只是......李四月心里一片混乱，崇王岂会轻易拿出解药，他恨死了周丰翼巴不得他死，她又能拿什么换得周丰翼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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