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嫁衣
周丰翼有意躲避那些尖锐问题，只要李四月轻轻提及他就想法子岔开话题，若是李四月再执意多说上两句，他立刻就摆冷脸子不高兴了。李四月好几次以为他要发火了，随即他却又把冷脸子收了起来，继续说着笑着。
他只会跟她讲：“我怕你刚来湘地吃不管这边的菜，所以特意请了两个川地的厨子，好在两地都喜好辣食应该也没有太大差距，你尝尝这道麻辣鱼，是不是从前的味道。”
“还有这个菜也不错，乌鸡炖当归对你现在的身子恢复元气很帮助。”他继续给她夹菜，“我已经吩咐了厨房，你每天的伙食都会单独做，你若是自己有什么想吃的让小安告诉他们就是。”
“哦对了，这只狸猫还没有名字，它以后就是你的了，你给取个名字吧。”周丰翼笑着说道。
李四月看着他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她信口道：“叫小白吧。”
“好，它混身雪白，这名字适合它。”周丰翼笑道，“还有那只鹦鹉呢？”
“叫小绿吧。”
她的敷衍浮于表面，连最擅长的伪装也不肯多给。周丰翼却半点也不在意，仍自笑道：“这名字也好，不如我们把小安的名字改成小粉怎么样，我看她天天穿粉色的衣服，以后你房间里花花绿绿的各种颜色就更热闹了。”
李四月：“......”
小安：“......”
周丰翼像是被自己逗笑了一般哈哈大笑了一阵，李四月却只是怔然的看着他，他说他吃过晚饭就走，果然守信，直到他走后，李四月也才松了口气。
小安送周丰翼到兰芝院的门口，周丰翼驻在院门前却是停了很久，小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却见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如有化不开的万年铁霜一般，小安知道他不太开心，也不敢多说话。
许久许久，空气里是凝滞的沉重，小安总觉得这样跟他站在一起压力好大，真的喘不过气来。好在他终于慢慢开口了：“照顾好她。”
小安见他终于挪了步子松了口气，应了声是回去了。
晚上小安给李四月铺床的时候说：“姑娘，将军今天很不开心啊。”
李四月当然知道，她不以为然：“是他自己要勉强的，与我何干。”
“可是姑娘，你想过没有将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走的。”
“小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他的。”
小安叹气，所以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死局吗？
她替李四月取下头上钗环，叹道：“小安只是希望姑娘能过得快乐开心，在我眼里顾爷也好，将军也好都对姑娘十分上心，姑娘选谁不是选啊，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不一样的。”李四月摇头，“你不懂。”
小安是不懂，这样下去也许三个人都不快乐。
第二日，李四月刚过早饭正在喝药，管家就把小绿带过来了，一进门就像太监的鸭嗓子般搞笑的叫道：“姑娘万安姑娘万安，姑娘真美姑娘真美。”
小安被逗得直乐：“这鹦鹉真有趣，还真会说话呢，姑娘你看。”
李四月也跟着笑了，让管家把鹦鹉挂到窗边去。小安被彻底吸引了目光，立在那儿跟鹦鹉拌起了嘴，不亦乐乎。李四月只好自己掏蜜饯吃，小白见她喝完了药又一骨碌爬到了她腿上卧着。
“你倒是会挑地儿睡觉。”李四月打趣那只猫儿，脸上不自觉带着笑，屋里多了这两只不知不觉真的会明朗许多。
李四月抱着小白起身走到窗边，也跟小安一起逗着那鸟儿，主仆两个意趣盎然。正这时门外小丫头来报说：“姑娘，二姨娘过来了。”
李四月一脸疑惑，小安别了别嘴：“就是那日在书房见过的李荃。”
那日因有明雅在，她与周丰翼那些小妾也不过匆匆一眼，都没跟对方打招呼，可从那日的吵闹声中李四月知道这些女人并不喜欢自己。
就像在董璋后院一样，一个个卯足了劲争宠，拼命对付受宠那个，无聊得很。难道她又要应付那种场面，她很是不喜欢。
“妹妹的病大好了。”李荃笑着进屋，满眼满脸都是笑容，钗环叮当，香气萦绕。她倒是很自然的过去拉李四月的手像多年熟识一般，“将军体恤妹妹，之前可是半步也不许我们来看望的，要不然姐姐早就来看你了。”
她笑得有多假，李四月一眼就望穿了。那双冰凉的手，打量的眼无不透露着她来的目的。李四月轻轻抽回双手，搂着猫儿只笑道：“二姨娘找我有事？”
这一口一个妹妹的她可承受不起。
李荃明显怔了一下，仍旧笑道：“那天在书房都是被那丽姬给怂恿的，她说你未得将军之令就擅闯书房，我这才想过去瞧一瞧，不想是误会一场，你不会因为这个跟我生了隔阂吧。”
原本也不认识，何必装得如此熟络。
李四月转身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手掌轻抚着额头。小安立刻道：“二姨娘要是没其他事还是回去吧，我们姑娘的病还没好全，需要静养呢。”
跟小安的默契还是培养得不错，李四月暗暗笑了笑。
李荃不想一来就吃闭门羹，人家是半点情面也不讲。她咬牙心想不就是仗着将军喜欢嘛，若不是不得已她也不想讨好李四月。
她还是笑着扬手让自己的丫头把带来的补药放到桌上，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妹妹可千万要接受啊。我听说妹妹也姓李，说起来我们可算真是自家姐妹了，以后在这府里还是要多帮衬的，你说对不对。”
“多谢二姨娘关照。”李四月淡淡一笑，“小安，好生送二姨娘出去。”
李荃嘴皮动了动，虽然极不开心李四月的赶客行为，但还是转身走了。小安送完人回来乐巅巅地直道：“姑娘，你没看到二姨娘那嘴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李四月抚着额头：“以后将军那些姨娘再来只说我在休息，不宜见客。”
小安知道李四月的脾气秉性，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李荃这边刚进了兰芝院的门，另一边书房里的周丰翼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他放下手里的事务便赶着过来了。
周丰翼对自己院里这几个女人还是了解的，李荃颇有心机，罗心莲却是个不言不语的，丽姬又太闹腾。说是示好周丰翼自然明白李荃那些小心思，当然也不愿意李荃跑去李四月面前说东说西。
最主要的周丰翼不想让李四月觉得自己这么多女人，心生芥蒂。
不过他大概没想到李四月并不想通过李荃了解什么，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
李荃走后，李四月问小安：“我们稀里糊涂来了南楚，以前的东西是不是都不在了？”
小安摇头，领着她进了卧房，打开衣柜，从最下面拿出一个包袱来。她道：“来的时候我收拾了一些紧要的东西，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将军命我把从前的东西都扔掉，一切用品他重新置办。但我瞒着他给你留了一样下来，你看。”
她打开那个包袱，里面安静放着那套鲜红色并蒂连理枝的嫁衣，李四月一时怔在那里。
小安道：“我知道这身嫁衣是姑娘亲手一针一丝绣出来的，宝贝得很，我想着不管以后姑娘跟谁，这身嫁衣总能派上用场的，是不是。”
李四月伸手摸过那身嫁衣，繁复漂亮的花纹其实她并不喜欢，但她想做得精致，还特意在领口和袖口的地方加了昙花的样式进去。想起从前种种，悲伤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滑落下来。
她将那套嫁衣抱在胸前哭得伤心至极：“做这套衣服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和期待，一开始不曾奢求能穿上它，只是想圆一个不可触及的梦，后来我满怀信心，我以为我一定可以穿上它嫁给应平，可为什么又变成了这样。”
小安微低着头突然就后悔了，早知道会引起她这么伤心她就不该拿出来的。
“我们答应了彼此，平定了东川就要成亲。”她捧着那嫁衣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明明我离他就那么近，那么近......却怎么也抓不住他，一场梦醒，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了，他是不是跟我一样心急如焚，追悔不已，是不是......”
“姑娘，你的病才好不能这样伤心的。”小安劝解她。
周丰翼停在外厅的珠帘边，透过帘子看着里头抱着那鲜红嫁衣哭成泪人的李四月，听她说那些悲情切切的话语，他捏着门框的手暗暗发力，整张脸冰寒不已。
“想不到如今这衣服还在，我跟他却天涯相隔，不知道什么才能团聚......”
李四月话刚说到一半，周丰翼就抬步进来了，主仆两个一时怔在那里，李四月脸上泪痕未消只是一脸惊吓之状。
周丰翼看着二人，目光停在小安身上：“自己去领十大板子。”
小安瑟缩了一下，李四月忙将人护在身后：“你为什么要打她？”
周丰翼铁面寒冰，声音清冷：“我吩咐的事情没办妥不该受罚吗？”
他说的是旧物未扔，还偏让他瞧见这么一幕自然心怒难压。李四月抓着小安的手：“这是我的东西怎么处置我自己说了算，就算是你也不该让小安扔我的东西。”
倒打一耙，李四月看着他一副绝不退步的表情。
周丰翼冷笑一声：“你在这里跟我讲你的东西？”
他看着她紧护着那套嫁衣，眯眼道：“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小安接受惩罚；要么现就把那套嫁衣交给我，由我处置。”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一大早就出门，没想到会回来这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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