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蔓延
晏扶光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计划，但是在出门的那一刻，他从眼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一种能将人溺毙的孤单。
仿佛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海，没有光芒，没有救赎。他曾经这么过了几十年，寂静之地空无一人。
所以他在出门的瞬间就改变了计划，忙里偷闲的度过一个晚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晏扶光沉浸在自己想法里的时候，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空灵悠长的海号声。
海上明月东升，水天一色。
众人手中的祈福灯星星点点的升上天空，如同一片璀璨的星海，如梦似幻，美的绚丽而不真实。
灯下的人都闭上眼祈福，凌曦受到这样的气氛也下意识的闭上眼想去许愿，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彼时晏扶光刚睁开眼，冷峻的眉眼在月色和灯火下显得格外温柔。
凌曦想了想，那就许愿这个人会长长久久吧！
祈福灯放过之后，海滩上的人散去了一些，剩下的多是些爱侣或者少年倾慕的低喃。偶有带着孩子往城里赶的妇人，晚上夜风太大，幼童不宜久待。
两人正准备回府就听到了一个妇人的惊呼声。
“福儿！福儿！你醒醒！”那妇人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抱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满脸慌张。那孩童似乎是晕厥了过去，身体却在不停地抽搐。
周围的人原本要去帮忙，看到那孩子却都止住了脚步，避之如蛇蝎。
凌曦皱眉走了过去，想看下那妇人什么情况却在靠近的瞬间也停住了脚步。
原因无他，那孩童的脖颈上蔓延出了巴掌大的黑色花纹，赫然是鬼荆棘！
怎么会！凌曦和晏扶光对视一眼，上前将那妇人扶了起来，晏扶光以灵力封锁住了那蠢蠢欲动的鬼荆棘。那孩子才逐渐安静了下来，沉睡了过去。
“仙人！仙人！你要救救我家福儿！”那妇人衣着华贵，此刻却狼狈不堪的拉住晏扶光的衣袖，哭哭哀求：“求你！我求求你！不然福儿就会被——”
“夫人！”旁边的侍女低声唤了一声，那妇人才止住了话头，泪珠子却噗簌噗簌的往下掉。
凌曦看了眼周围人的恐惧和嫌恶，再看着那欲言又止的妇人，觉得这其中定然有蹊跷，便温声安慰那妇人：“孩子性命要紧，妇人可介意我们随您回府看看令公子的情况？”
这话正说到了那妇人的心坎了，当即大喜过望，叫来了马车带着凌曦和晏扶光往回赶。
一路上那妇人抱着孩童坐在车轿的角落里，牢牢的抱紧自己的昏迷的孩子，似乎在本能的远离凌曦和晏扶光，但是好在有问必答。
这妇人道她乃是扶仙府李氏嫡妻，李家当家人名唤李乌，也算是扶仙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说到那鬼荆棘时，却支支吾吾的。
从海滩回到李府并没有多久的时间，但是候在府外的下人显然知道了情况，在门口迎的浩浩荡荡，好一番安顿才消停下来接待晏扶光和凌曦。
两人正在花厅中讨论那孩子身上的鬼荆棘，觉得当时的周围人的表现和李夫人没说完的话似乎都隐藏了些什么。
只不过还没讨论出来个结果李乌就带着人走进了花厅。
“两位恩人久等了。”那李乌看起来已过而立之年，但身姿挺拔，自有一股官绅之风，见到凌曦和晏扶光先是行了个大礼。
晏扶光对这种礼节向来都是只点个头，所以凌曦只得出来负责套话，而且凌曦觉得李乌有几分面熟，却不知这面熟从何而来。
“举手之道，不过李小公子这病……”凌曦刚说出来就看到李乌的神色一变。
只见他立刻打断了凌曦的话。神色有几分慌张：“犬子的病乃是宿疾，并无大碍，两位恩公不必担心。”
宿疾？
那明明是鬼荆棘！凌曦皱着眉，一个孩子怎么会出生就带着鬼界的东西。
眼前这个人在撒谎，他想把病情隐瞒下去，看着他掩饰不住的慌张，觉得这件事更蹊跷了。
一个父亲不想着如何给孩子治病，反而遮掩支吾，不是家丑就是这件事不能外人知道。
但是既然他不肯说，凌曦和晏扶光也不打算在明面上多问，，正准备起身告辞等晚上再来探，屋外却突然闯进来了一人。
那人急慌慌的跑过来跌在了李乌脚下，连仪态也顾不得就拽住了他的衣摆：“郎君！他们能救顺儿的！求你让他们救救福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带两人回来的李夫人。李夫人依旧是出门的那身衣着，连钗环丢了几只都没察觉，都快哭成了泪人。
“芸娘！不要胡闹！快起来！”李乌见状立刻要去扶人，低声暗哑道：“若是让外人知晓福儿这模样……我们谁都救不了他！”
“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了。”凌曦真的不是很明白这种当着外人面说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行为，颇为无语。
“郎君！我亲眼看到这位道长把那秽物压了下去，他们肯定能救福儿的！”芸娘哭的梨花带雨，眼里却满是希望。
“真的？”李乌看向两人，游移不定，似乎十分纠结，得到周围随侍的肯定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凌曦和晏扶光道：“二位还请随我来。”
李乌将两人带到了后院的最深处，庭院深深单是守卫都布置了三层，他们一栋阁楼里看到了被鬼荆棘缠上的孩子。
据那妇人所言，此子名唤李福，是两人的嫡子。听到这里的时候凌曦插嘴问了李乌一句，“你只有这一个孩子？”
李乌愣了一下，不知这问题从何而来，倒是那妇人立刻回话道说自己身体不好，生了李顺之后便不再能生养，所以两人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
凌曦点了点头，没做评价和晏扶光去看李福。
李福身上的鬼荆棘被晏扶光压制住以后就没有再醒来过，此刻脖颈上的鬼荆棘正蠢蠢欲动的想要往其他地方蔓延，看起来像是有生命一般。
凌曦凑了过去，低声道：“这模样和我的好像不太一样。”
晏扶光点了点头，“和鬼佬身上的是一样。”
“那你有什么办法？”
晏扶光暂时还真没有办法，凡人并不能承受他的凤凰之力，若是不慎怕不是会把这孩子烧成灰，于是她转头看向李乌夫妇。
两人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城里发生了什么？”晏扶光一句话把两个人问住了。
片刻后两人交代了实情。
这怪异的病症是从前些时日开始的，一个在九河边的渔夫在街市上突然长出来了这个东西，顷刻间满身都是，然后那渔夫发疯一般的拿着杀鱼刀连伤数人，最后被官差射杀。
但是自那之后城里就陆续有人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先是整个人身上没什么力气，嗜睡，然后在某个时候就会发疯伤人。
“府令无法，只得下令但凡发现这种情况，均就地格杀，还对外封口，不准宣扬。说是不能耽误了扶仙府的大事。”芸娘一边哭一边说。
“什么大事？”
李乌道：“听闻有仙人要在九河之外举办什么大会，扶仙府上下都在准备这个，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让仙人知道了，怕对扶仙府不利。”
仙盟大会在这里？！
凌曦惊讶的看向晏扶光，晏扶光却皱紧了眉头，仙门大会向来在人杰地灵，洞天福地之处，这次怎么会选在人员稠密的城镇附近？四宗门脑子是进水了么？
“这些天大多药馆的药师都被府令征集到了南园，有点异状的都被带到了那里，福儿他前些时日是有些嗜睡，却没想到……”李乌看向独子，心痛难忍。
看来这府令意识到了情况特殊，但是这般做法确实让人无法恭维。
凌曦叹了口气，自己身上还挂着一打鬼荆棘呢，这孩子自己目前是没什么办法，遂转头看向晏扶光。
晏扶光也没办法，他目前对鬼荆棘的压制是暂时的，但是两股力量在一个凡人孩童的身体里抗争太久也很危险。
那夫妇两人顿时眼前一片灰暗，芸娘差点晕厥过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床上的李福突然开始抽搐了起来。
凌曦和晏扶光立刻前去查看情况，只见那鬼荆棘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在李福的脖颈间剧烈挣扎，晏扶光刚准备加强压制，那鬼荆棘竟然似有所感迅速流窜到了李福的指尖。
变故就在这刹那之间！
只见李福突然睁开眼坐了起来，胳膊拦住晏扶光，染着鬼荆棘的手一把掐住了凌曦的脖颈！
晏扶光立刻捏住李福的手腕将人打回了床上，不过刹那的功夫，鬼荆棘已经探进了凌曦的身体。
凌曦下移时候后退了几步，只觉得那一缕鬼荆棘像是=一个莫名的开关，息壤上原本蛰伏的鬼荆棘受到了召唤，不安躁动的想要吞噬整个息壤。
魔气本就是天下至阴至邪之物，凌曦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之中，息壤却又是一把燃烧的火，里外的夹击让她根本站不住，下意识的像四周求助。
然后她看见了李乌夫妇那惊恐的神色，那神色让凌曦有了些很不好的回忆，以至于她都没注意还有一个大步朝自己来的身影。
时而沸腾时而冰冷的感觉吞噬了凌曦的神志，模模糊糊间她听见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那声音道：“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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