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的头像

九月中旬，南方的雨季就要结束，热气却还在空气中积攒，憋得沉闷不堪。天很黑，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青草混泥土味，这是落雨的征兆。在室外的大家赶紧往宿舍跑，生怕突如其来天降大雨，跑慢了就会被雨点追上，被世界上最柔软的事物用力敲打。

        刘亮竺这一两个星期很忙，一会弄招新，一会弄辩论赛，后天就要去竞赛，还夹杂着班干开会和班级事务。纵是经验丰富如他，依然觉得自己像一颗陀螺。

        本来下午没课，天气又是闷热，已经不打算出门，却因为临时紧急需要，他下楼去打印店准备纸稿。

        推开门，把空气中的青草味也一并带进打印店内，混进清凉的空调风中。狭小的打印区一览无遗，午后无人，电脑有余。坐到空余电脑前，登录，上传，付款。

        “叮铃”一声响，玻璃店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位黄衣女生在旁边的电脑前就坐，余光撇见她登录。看到了熟悉的头像，他略微惊讶。这是少见的落日下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的头像，他本来着急的心里此时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是她吗？他赶紧拿出手机确认。

        是她，白芷彩。形象差异也未免有些大了，在网上聊天时鬼灵精怪，线下却是一副文静的皮囊。她扎着双麻花，嫩黄色上衣搭配白色蕾丝裙，穿着乖巧的玛丽珍鞋。她的嘴微微动，戴着耳机无声地哼着歌，显得轻松自在。

        余光收回，现在有更需要忙的东西，等以后再去最终确认是否是她吧。他要站起来寻找对应的打印机，起身去拿纸。奇怪，打印机没有纸料输出，打开纸盒，里面的纸量却是充足。他到店里小屋内找到店主，请求帮助。胖店长似乎已然见惯，听完他的描述后放下手机，一秒起身，跟随他走出来。

        回来时，刘亮竺看到她站在打印机前，发现没有出纸后一脸迷茫。手上无措，想点哪里，却又不知道该点哪里，悬在半空。看到店主上前，她的眼睛马上就亮晶起来，赶紧把位置让给店主。

        店主熟练得鼓捣着机器。他们俩在后面排排站，看着老板操作，乖巧得像小学生等待老师公布成绩结果，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安静多了几分尴尬。

        社牛如他，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颇有好感的人，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他唇紧抿，又微启，打破了寂静：“你的前面还有我的打印”。

        白芷彩停下正要戴上耳机的手。她了然，自己还以为前面没有人了，刚刚发现没出纸时很是慌张。“我还以为你已经拿完纸走了！幸亏有你在前面，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看了看男生。他很高，又看得出锻炼的痕迹，头发剪得干净利落，长得又很耐看。应该是没见过的。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许熟悉。

        店主要弄好了，开始重启打印机，打印机内部发出声响。她停止打量，转过去盯着机器。刚刚和旁边的男生对视上了，让她心头砰砰跳。谁能想到她表面轻松自在，内心却是个社恐患者，害怕和陌生人对视。这样的属性，让她在线上聊天时游刃有余，在线下却分分钟变成鸵鸟，时不时就要为自己尴尬地抠出一座别墅，把头伸进地洞里。

        “那个……”男生的声音重新吸引她的注意。她转回去，疑惑。“请问你是白芷彩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的脑子空白了，就像看到老旧电脑因为过热而突如其来的蓝屏。不过一秒，重新开机，反应了过来。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他怎么知道!

        她的内心在咆哮，在疑惑，在惊讶，憋不住了，连眼神都带着三分惊喜，四分疑惑和五分惊讶。幸亏手里还拿着耳机盒，不然她还要分心去思考手该怎么放。

        看着她的眼神瞬变，惊慌失措的样子像一只偷鱼干被抓到的小猫，可爱地让人没了脾气。他暗笑，开始揶揄她：“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我们这几天晚上都在聊呢。”

        面对眼前陌生帅哥无端的指责，看着他不怀好意而上翘的嘴角，她清醒过来。这几天为了招新她忙得不行，唯一有和别人说话的机会，就只有商量招新的时候。广告社员她肯定都认识，唯一的变数就只有……刘亮竺。

        她确定了答案，又有些难以置信。她侧头，把眼神定在他的棕色眼睛，犹豫道：“流量主？”

        从他的身高看来，她正眼汪汪地看着他。单纯的眼睛里有疑惑，有惊喜，小心翼翼。

        是的，是我。

        他笑出了声，回敬道：“白纸裁，很高兴认识你。”

        刚打印出来的纸稿散发热气，把她的手都蒸出薄汗。两人一起走出室外。推开门，凉风扑面。不知是从何时起，乌云慢慢溜走，闷热不再，身心舒爽。

        ————

        刚才她很紧张，超级紧张！手握着打印纸都要出汗了！社恐的属性让她很难与人一对一交流，尤其是和陌生人。但是他温和的语调，角度恰到好处的笑容，把她送到宿舍楼下的好意，又有好天气的加成，让她很享受这个过程。

        即使是走进宿舍楼的电梯，白芷彩还在回味。刚刚和他聊了一会，他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回想这几日的线上交流，突然就能想象出他说那些话时的语气。

        越想心里越甜，回到宿舍，关上门，白芷彩放声哼起歌。

        珩菲留在宿舍做辩论赛海报，听到了她的歌声，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眉头一挑：“彩彩，你去了哪家打印店，推荐一下呗？”

        “就是南7楼下那家嘛，我们经常去的。”

        “之前没发现这家店这么有魔力啊，能让出门时抱怨的小美女回来就满面春风。”

        白芷彩才发现自己被逗了，故作镇定，把忍不住上翘的嘴角强行掰下：“没有，是终于回到空调房了，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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