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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观影室里的声音倏地消失,静默一片。只剩下陈木古一声接一声地呼唤,就在他要放弃打算明天再来时。

        沈月澜出现了。

        陈木古睁开眼,注视着幕布之中终于露脸的男子。

        他生得很漂亮,与段帆飞凌厉的美不同。沈月澜更像是毫无攻击力的小动物,他的美是柔软是细腻。

        细看,倒是与山间阳下的翠竹十分相像。

        “你想怎么样?”

        人声如其意,碎玉如撞水。陈木古平静地看着他,说:“沈月澜,你知道的。我想要和需要的是什么。”

        沈月澜一袭白衣,每一寸身骨都是灵清。他隐去阴暗的那部分,只剩下干干净净的一角在逃弥。

        沉默不语,始终避开。

        陈木古走到距离幕布的不远处,席地而坐,坦然地与沈月澜对视。他能看出来,沈月澜并不是真的心怀仇恨,他不离去应另有他由。

        是因为魏敏吗?

        “我还不能离开。”沈月澜说。

        陈木古:“为什么?”

        “我不放心她。”

        陈木古端详着沈月澜,问:“如果你不愿意离开是为了魏敏,那你为什么要出来引人注目?”

        沈月澜脸一僵,眼中掠过一丝痛意。他说:“我不吸收怨气,我就没办法存活在人间。我想看着她,哪怕远远的一眼。”

        “你的存在只会让她念念不忘,一世都无法快乐。”

        沈月澜脸色一白,突然抬高音量:“你懂什么!”

        “所以还是有其他原因?”

        陈木古冷静地看着他。

        “譬如:你的死因。”

        “譬如:凶手。”

        “随你怎么想,”霎时,沈月澜周身嘈杂的气息散去,他撇开脸,似乎打算接下来一直沉默到香燃尽。

        “你和魏敏是爱人?”陈木古仰着头看幕布。

        “与你无关。”

        “她很爱你。”

        沈月澜一顿,僵在那一动不动。

        “让我想想是怎样一个故事,”陈木古缓缓阖上眼,联想起之前的画面,胡诌地简单概括出一个故事,“你很爱跳舞,甚至爱美,但在世人眼中你是一个怪胎,你的存在让你家人脸面无存。你有你的傲气,选择与世俗对抗。在这个反抗的过程中,你遇见了一个理解你,支持你,爱你的人。她很聪明,很厉害,能将你要练习许久的舞很快学会。你们惺惺相惜,相知相恋,可你们也清楚你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更有人言跨在其中。”

        “够了,”沈月澜声音不稳,带着一丝痛切。

        陈木古睫毛颤抖几下,眼皮掀起,漆黑的眸子望着沈月澜,嘴里还在说:“尽管你们很努力,很想要在一起,还是被魏家发现了。不只是魏家,还有沈家。他们一致觉得你们不合适不能在一起。”

        “魏家与沈家合议,将你囚禁于院中。”

        “可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怎么会拦得住两个相爱的人。你们开始私会,瞒着人言世俗偷偷地爱着彼此。可是,所有的纸都包住火,最终被发现。”

        “你为什么会死呢?”

        陈木古喃喃地说。

        “因为魏家无法接受,他的女儿爱上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或许你们曾经商议,成为他们眼中你应该成为的人,只是好景不长,被发现了。”

        “杀你的不是意外。”

        “而是爱女心切的魏家。”

        “你没办法言说,因为你心里的人在,所以你宁愿让她以为这是一场意外,而不是来自亲人的背叛。”

        沈月澜冷着脸,眼中隐忍的情绪却在一丝一丝地外露。

        陈木古低语:“是这样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应该离开人间。那么她只会认为你的死是一场意外,而不是人为致死。”

        “你说够了吗?”沈月澜冲陈木古冷道。

        陈木古抿紧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你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

        陈木古点头:“我的确不知道,但我不是在问你吗?你又不说,我猜你还不让。”

        “……”

        “其实你尽早说清楚前因后果,对魏敏的伤害就可以降到最低。”

        沈月澜突然笑了:“香快灭了。”

        陈木古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舔了一下嘴唇,又看向沈月澜,问:“你不想回答之前的问题,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搬死人过来吗?”

        沈月澜:“观众。”

        “哦,这样,”陈木古了然,“你有杀人吗?”

        “杀不杀又怎样?”

        “没杀的话,我继续查。杀的话,我灭了你。”

        沈月澜只觉得眼皮很重地跳了几下。

        陈木古:“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具尸体,你是打哪弄来的?”

        “你说被人一枪毙了的那个?”

        陈木古看沈月澜神情有点古怪,蹙眉点点头。

        “他啊。”

        “我路过,看见他被毙了,就懒得去挖坟,直接弄过来了。”

        “是什么人?”

        “大概有三四个男人吧,凶神恶煞的不好惹。我一个鬼靠近都觉得不舒服,估计身上背了不少人命。”

        “有什么特点吗?”

        “特点啊,就他们人人带着一个面具。”

        “什么样的?”

        “白色的面具,没什么特别。”

        “我明天让人画了拿过来给你看。”

        沈月澜终于有了人味的反应:“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病?”

        陈木古:“死者罗文明,21岁,孤儿。除他之外,还有另外几十个同样死亡的人,他们都很年轻。本应在国与家中成为铮铮男儿,现在一个一个化为白骨。”

        沈月澜沉默一瞬,扔下一句。

        “十二点。”

        “过期不候。”

        言未落,他早已消失。

        叫醒段帆飞,陈木古发觉一丝未能及时消失的怨气。他回头看了一眼暗下去的幕布,沈月澜想干什么?为什么弄昏段帆飞?

        不过,他心中有善,终不是什么坏人。

        “我怎么睡着了?”段帆飞一脸困惑。

        陈木古没什么表情浮动:“可能是太累了。”

        “你结束了?”

        “嗯。”

        “怎么样?”

        “他什么都不说,只能继续查。线索不会消失得一干二净,蛛丝马迹肯定会有。”

        段帆飞探头看了一眼炉子:“那你白忙活一晚上?”

        闻此,陈木古摇头,将关于枪击案的线索说出来。

        段帆飞垂下眼皮,敛住眸子里暗光。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抓住了一直以来的某个怪异感来源。

        正当二人各怀想法时。

        原本亮起的灯在此闪烁,幕布之上出行了一个妙曼身影,以及那如影随形的钢琴声。香味散去,沈月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满心怨气的鬼。

        突如其来的怨气猝不及防,陈木古扶住段帆飞的后腰,眸光刀子似的看了一眼幕布。

        “我们先出去吧。”

        “好。”

        段帆飞连续咳嗽几下,喉咙里涌上腥甜。他强忍着痛意,“嘶”了一下,骨血里瞬间攀满了冷意。

        他们的身影在观影室里消失,门砰的一声关上。十四五个小小的纸人伸着短胳膊短腿费力地登上椅子,彼此交头接耳,还不忘鼓掌。

        幕布里的影子上出现一条条线,宛如提线木偶一般跳动。

        赶回巡捕房,还有不少人在加班。他们不止国兴大剧院一个案子,七七八八的案子不要太多,根本就处理不完。

        陈木古把段帆飞扶到顾摹乘的休息室里,将人安顿好,念了几遍清心咒。

        直到段帆飞熟睡,他才停下,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点香唤鬼已经消耗他大部分的心神与力量,加上清心咒,完全扛不住了。

        一觉醒来,陈木古睁开眼,过了几秒钟,眼神开始聚焦。他突然发觉是躺在床上,心中惊慌,猛地一下坐起来,眸子扫了一圈没看见段帆飞,心里松了一口气。

        床尾的位置摆放着一套衣服。

        陈木古视线落在上面。略微迟疑了一会,确认房间里只剩下这一套,才慢吞吞地起身将衣服穿好。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小陈正兴高采烈地与顾摹乘说什么。

        不远处的沙发上,段帆飞坐在沙发上,头后仰,西服外套搭在脸上遮光,双腿交叠在一起搭在桌子上。

        “老大,太好了,现在就剩下问嫌疑人了,”小陈喜出望外,一抬头看见陈木古,就特别愉悦地说,“陈先生,你醒了?”

        顾摹乘也朝他看过来,笑着说:“去洗漱一下,有好消息跟你说。”

        “好。”

        陈木古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额前的发丝打湿几缕,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滑。

        等他在回到顾摹乘办公室里,段帆飞被叫了起来,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一下没一下地说:“顾哥,我要吃「食楼」的早餐。”

        顾摹乘:“让人去买了。”

        见他回来。

        小陈迫不及待地说:“陈先生,我找到魏敏与沈月澜的线索了!”

        “什么线索?”

        “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可能是魏家收买了那些人吗?我就去炸了一下说假话的邻居,他们一听要坐牢,就什么都说了。”

        陈木古点点头,小陈在排查与问话方面很能干。

        “其中有一个人告诉我,魏家给每家都送了钱,让他们在巡捕房问话时就按照孤僻,没什么朋友来说,”小陈说,“真正的沈月澜,从小就才华横溢。只是他有点特殊癖好,就是特别喜欢女人家的东西。从口脂到衣服,尤其迷恋舞蹈。沈家好歹是一个正经人家,接受不了他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就强制他像个正常男人。”

        南城西路附近的人都知道沈月澜不正常。

        一开始家里人以为是没长大,没想到长大了更加疯狂,这怎么可以,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毁了。他们就百般打压辱骂他,却将此事满的死死的。

        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好像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沈月澜的癖好,铺天盖地的流言四起,一波比一波汹涌。

        他们将沈月澜视为怪物,对他进行驱赶,最后就变成了沈月澜为人孤僻,不接触人。

        那些人指指点点,联合沈家将沈月澜关在笼子里,让他必须成为一个该有的模样。刚开始挺成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很可惜只是沈月澜学会了隐藏,直到一次意外认识了同样跳舞很好的魏敏,两个人一见钟情。

        魏敏对沈月澜的癖好接受良好,甚至会主动送来一些精致的物件,漂亮的衣服,好用的脂粉。这一切的平和在魏家人意外听到魏敏与她的小丫头小荷的谈话戛然而止。魏敏告诉小荷:“人们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强迫另外一个人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她说:“我就觉得他穿裙子好看,那他为什么不能穿?我乐意给他买,陪他练舞,我就是心悦沈月澜。”

        这样的话从一直是爹娘骄傲的女儿嘴里出现,那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魏家当时就派人调查此事,并一路花钱按下此事。

        两家人都不愿意自家沾染上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存在。

        经过商议,沈家人同意将沈月澜关起来。南城西路29号那个走水了的院子就是用来关人的。很奇怪,明明是如此不公的事,那四周的邻居都觉得正常,并且愿意为他们隐瞒,顺带借口怕他跑来,从而欺压沈月澜。

        小陈将他打听到的一言不差地叙述出来。内容几乎和沈月澜之前跳的舞表达的意义差不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陈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语气也愈来愈沉重。

        自从沈月澜被沈家关起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连条狗都不如。

        附近的人们对他非打即骂,每一个人嘴里都带着不堪入耳十分屈辱的字眼来借此侮辱一个本与他们无关的人。他们的骂声几乎日日夜夜都会出现,最后夸张到有人不高兴就可以进去骂他一顿。如果出钱治病的话,他们还可以打他一顿。

        沈家人假装没看见,魏敏被关在家里面壁思过。

        那个被小陈炸出来实话的人,她说她是看不下去这种事但也不敢出声的人。她只能假装看不见听不见,不然怕第二个是自己。她对小陈说,这附近都没有人是人。他们口口嚷嚷着正常,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最不正常。无用的人将自己的无用发泄给无辜的人,高高在上的人将心中不敢放在光下的肮脏以一副高尚的面容表露出来,借此宣扬所谓正义。

        不过,魏敏解除禁闭之后来看沈月澜,发现了这些。

        当时人就气疯了,差点拿着枪杀人,如果不是被魏家拦着的话,之后就是魏家出面照顾沈月澜。周围的人跟约好似的闭嘴,没人再敢动手。可就在没多久,一场大火淹没了整个小院子,里面黑暗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及那个在院子里的人。

        小陈陈述完,忍不住叹气:“现在弄清楚两个人的确关系匪浅,但是没有证据能表明沈月澜的死是有人蓄意谋杀。”

        他看向其他人。

        “这位愿意做证人。她说她快死了,想在死前做点事。”

        不知道说什么好,陈木古选择沉默。他昨晚随口拼凑了沈月澜一生的一部分,却只是他的一角,简化了痛苦。

        办公室里气氛凝固,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道对于沈月澜来说死了是不是更好一点。

        「咚咚咚」

        门被敲响,一名探员在外头说道:“探长,早餐买来了。”

        小陈起身拉开门接过,将早点从盒里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做完扫了一眼其他三人。

        “要不,先吃饭吧。”

        一直无精打采的段帆飞这才有了一点反应,最先移到一碗粥跟前,端起喝了几口,夹了几口菜配着。直到一碗粥下肚。他瞧着小口喝粥的陈木古开口:“我把你形容的关于枪击案的面具画出来了。”

        “这种面具样式简单,一时还查不到来源,今早我让人开始调查了,”顾摹乘接话。

        陈木古接过小陈递来的纸,上面正是昨晚沈月澜形容的面具。全白,一丝多余的颜色都没有。

        “不着急,我今天晚上拿给沈月澜看一下,确认一下是不是。”

        顾摹乘:“这面具款式简单,不复杂,比较好记住。”

        “嗯,”陈木古点头,“在确认一下更稳妥。”

        “行,你俩看着办吧。”

        顾摹乘说完又将一把钥匙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办公室休息室的钥匙,你俩要是太晚就在这凑合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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