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弱点
“闻沁师姐——！”
闻沁正在拭刀，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她凝目，提着刀走了出去，却见外面奔涌而来的俱是原本驻守在边界的弟子，她在心中暗叫不好，抬头望向远空。
“灵墟和雍门来了人围在谷外，要求面见谷主！”
“来了多少人？”闻沁拧眉问。
弟子们面面相觑，面色十分难看，“至少五百人。”
“什么？！”闻沁大惊，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咬牙切齿地说，“他们这是要逼谷？当咱们神息谷没人了是吗！”
众弟子神色惊惶，忧心忡忡地问：“闻沁师姐……这该如何是好？”
“不必慌张。”闻沁冷静道，“谷中余有千人不说，还有噬魂花与魔藤守护在外，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听到她这样说，众人算是松了口气。
“但也决不可轻敌。李高成，你速速带领众刀修前往谷口与他们对峙，切不可输了咱们神息谷的气势。”
“李高成领命！”
“赵盈，你带着其余器修和符师守护在其他缺口地带，尤其是醉林一带和后山。”
“赵盈领命！”
“长童，你带领御兽在边界内层四处巡视，一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是！”
“其余医修，高阶跟着李高成他们，中阶则跟着赵盈，其余全部去后山若茗师祖那里，随时听候差遣。”
各弟子领命，按闻沁所言迅速分工离开，而闻沁则带着心腹匆匆前往深林里那座最孤独的罪斋，此时此刻她已然顾不得礼仪，直接闯入了大门，馥郁暖香扑面而来，她却在其中嗅到了一丝别样的香气，令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其余人疑惑地看着她。
她眉头拧得紧紧的，抬手示意他们现在外面候着，直到厅堂只剩她一人，她才大步往内室走去。
“谷主，闻沁有事禀告。”
里面没有说话，她目光一凛，直接踹开了内室的门。
果不其然，扇舞正坐床边，安静地凝望着床上那个昏睡的人，即便有人踹门而入，也没能让她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看着林独清，长久地、沉静地……凝视着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闻沁跨过去将她扯了起来，逼着她看着自己，“你对他做了什么！”
扇舞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粗鲁拉回了一点神智，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在闻沁的脸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吐字：“他没事。”说着，她又转头去看他，“只是还要一点时间才能醒来。”
闻沁咬着牙将她狠狠推开，跑到床榻边给林独清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确定他并无大碍以后，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来了？”闻沁转头去问伫立在旁边的扇舞，“随进随出，还真当罪斋是你家了？”
“非得要跟你请示？你是谷主吗？”扇舞哼了一声，“我只找林独清有事，何必绕那么多弯子，麻烦。”
“你——”
“行了行了，”扇舞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外面的人都快打进来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跟我争个高下呢？”
闻沁愣了愣，问：“你怎么知道？”但她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对，不满地说，“你凭什么觉得他们能攻进来？”
“如今的情形你我心知肚明。”扇舞冷冷地看着她，“大修行你们派出去了大半的人，如今剩在谷中的，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没什么战力，你又如何保证，其他宗门派来的不是精兵强将？”
闻沁沉默不语。
“难道就真的只是请林独清去喝个茶道个话？呵呵……你也知道是不可能的罢。”扇舞停住脚步，死死盯着闻沁，语气冷冽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但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谁来伤害他。”
她一字一句地警告：“就是你，也不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的脸色俱是大变，闻沁首先走了出去，扇舞则隐在门口侧耳倾听。
“不好了！闻沁师姐！谷口打起来了！他们个个修为高深武力高强，我们的人怕是顶不了多久！”来人惊惶地禀报外面严峻的形势，闻沁大骇，连忙下令：“赶紧让剑修与御兽前去支援！”
然而话音刚落，门外又是一声高亢的呼喊：“闻沁师姐！后山！后山有敌人偷袭！”
“竟是要将我们围困在谷中……”闻沁一双眼怒火中烧，“听我命令，让御兽和谷口的一半刀修速速前往后山支援。”
“闻沁师姐……”弟子们先是看着她，又偷偷瞥了瞥后面的门，低声问，“谷主……好些了吗？”
闻沁侧头看了看内室那扇微微掩过去的门，而门内的扇舞则转头去看沉睡中的林独清。
“去罢。”闻沁没有回答他们。
他们收回目光，终于退了出去。
而闻沁又回了内室，一脸凝重地看着林独清，继而把目光郑重地放在了那个红衣女子身上。她深吸一口气，从墟鼎内化出了一颗泛光的丹药，“这颗灵丹是谷内秘制的灵药，我将它交予你，你尽快服下，可快速修复内伤、增长修为。”
扇舞难免有些怀疑，却还是伸手接了下来。
“我若要害你，就不会将你救出天山，还拿各种奇珍异草来喂你。”闻沁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说，你决不允许别人伤害他……那就请你信守诺言。”
扇舞微微睁目，看到眼前这个英气又冷峻的女子难得露出一丝柔和的神色，她遥遥望着林独清苍白的睡颜，薄冷的唇开合道：“若神息谷失守，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谷主安全离开。”
扇舞惊异地盯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闻沁则掀开衣摆，双膝沉重地抵在地板上，她眼里的冷霜渐渐融化，隐隐露出其中的哀戚，“请你，一定要护得谷主周全……看在神息谷救了你两次的份上。”
扇舞睁大了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够了。”接着，将人推出门外。
“不必你多言。”扇舞站在内室，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的人。
闻沁抬手，一手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长刀，而另一只手则对着门、对着她——紧紧攥成了圈。
内室的门猛地关上，紧紧合住。
她转身走出罪斋，往谷口飞奔而去。
扇舞站在屋内，给内室的门加注了几层牢固的封印，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喃，她才收手往回看。
林独清被外面的响动唤醒，他抬手捂住发疼的脑袋，恍然地撑起了自己的上身，“我……”他轻微地喘了喘，抬头去看站在门边的人，“闻沁……”
定睛一看，他才惊觉那并未口中的人。
记忆回溯，他愣怔的神情渐渐变得冷淡，可谓漠然，“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他自嘲着低声说，“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东西了。”
“我没有取走魔尊的元魂。”扇舞柳眉轻蹙，嗔怪道，“你感觉不到吗？”
林独清又愣了，他凝神去墟鼎中探寻，发现如她所言，那块元魂碎片依然嵌刻在他的墟鼎深处。
“你、你……？”他结结巴巴地问，“为何？”
扇舞没有回答，而是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你还有力气走一走吗？”
林独清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柔软细腻的手，一时有些恍惚，迷迷糊糊地说：“可、可以。”
扇舞从他的腕骨发力，将他整个人从床榻上拉了起来，还贴心地给他披上了衣架上的鹤羽雪氅。
林独清看她忙前忙后，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理智回神，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扇舞微笑着对他说：“我想带你去瞧瞧醉林的最后一树红枫。”她围着他飘袅地旋了个圈，明媚冶丽的笑驱散了初冬的寒冷，“你答应过我，会看我跳剩下的半支舞。”
听罢，林独清回以温和的笑意，“我记得，不过……”他以另一只微凉的手扼住了她圈住自己的那只手，平静地说，“告诉我实话，是不是神息谷出事了？”
扇舞没想到这么快被他识破，脸上柔媚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林独清从她的神情里瞧出了端倪，他掰开她的手指，径直去推开内室的门，然而房门被扇舞封印，他根本推不开。
“我答应过闻沁，会保护你安全离开。”
林独清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真是……胡来！”他指着门，用一种庄重严肃以致根本无法反驳的语气命令她，“打开。”
扇舞可不吃这一套，双手抱臂，冷声回他：“打开？放你去送死吗？”
林独清久久地盯着她，最终败下阵来，气馁地问：“是仙宗来人了？”
“是，”扇舞不打算再瞒他，平静地与他说了前因后果，而林独清听罢，只是在屋中缓慢地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闻沁太敏感，”终于，他停下脚步，无奈地摇摇头，“他们不过是要见我一面，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其实你也是抱着必死的心要去的罢？”扇舞站在他的身后，镇定又肯定地说。
林独清怔了怔，没说话。过了许久，他走过扇舞来到床榻边，从枕下摸出了一个漂亮细长的木质方盒，然后走过来，将木盒递给了她。
扇舞接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静静躺着她当时离开神息谷时送予他的红扇，下面垫着柔软精美的珍珠白绸缎。
“你当初说，亮此扇，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扇舞猛地抬头去看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让他抢了先：“现在，我就用这把红扇，要求你离开神息谷。”他慢慢后退几步，近乎呢喃，“再也不要回来。”
扇舞眼含热泪，执拗又强硬地拒绝：“我不！”
“我有我的规矩，你有你的原则。”林独清以她的话来提醒她，“难道你要打破你的原则吗？”
“那又怎样？”
林独清知道她性情刚烈又倔强，一旦认定的事就是撞破南墙也要做下去，但他也知道她的致命弱点：
“解药你还未来得及拿给你妹妹罢？”
扇舞整个人都呆住了，慢慢的，她攥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为什么总要她面对这样的局面？！为什么总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她没有办法肆意妄为，她的命，从来不是属于她自己一个人！
扇舞闭了闭眼，良久，了悟般笑道：“我懂了。”
话音刚落，她抬手冲开了自己的封印，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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