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绽放还是沉淀

扔了纸箱的赵宇深刻体会到上海与深圳冬日的不同，一个哆嗦之后他拉高衣领。身上这件是他为来上海新添置的薄款羽绒服，但是似乎抵不住上海的严寒。过去在上海读大学没觉得这么冷？他心里想着也许明天下班该去添置几件羊绒衫秋裤之类的，一边忍着寒冷往小区外走。

        一个多月前他怎么回复她的一篇关于生活是不是柴米油盐的帖子来着？‘柴米油盐是活着，快乐友爱是活好，尽情绽放是活出价值。’他嘴角露出对自己的嘲笑。活着就不错了，还活好活出价值呢！不知道门口有些什么吃的，他边走边哆嗦拿出手机翻看周围美食。

        小区不大不小，他所住的这一栋楼离大门有一段距离。快步穿过小区中央，无意识地打量不远处花园亮灯的地方。他摇头微笑，都说北京人爱文化上海人爱钱，可是上海一个老小区居然有人寒冬夜晚打灯写生，这是多爱画画的人？天气可真冷！不同于北方的低温，这里温度不算低却冷到骨头里。他脚步更快。

        可是刚才那个画画的场景为什么有一点眼熟？一副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夜景、灌木、爬藤架、矮凳、茶花！那是她？他改变方向不敢置信地向画画地人走去。

        画纸上已有七八分内容，还是夜景和光。与一年前那副不同的是画的意境。一年前萧瑟颓废，一朵红色山茶花是画中唯一的彩色，孤单、不屈、但是害怕。面前这一幅不再颓废，虽然没有彩色但那一束光却充满希望和向往。

        他静静站在不远处看她作画，不在乎饥饿和寒冷。

        丁晨曦知道有人在看。写生的时候时常有绘画爱好者围观，他们通常有礼地选择不打扰的距离安静看。围观表现了对画者和画的认可，因而写生的人遇到围观并不会在意。

        天气越来越冷，余下的可以回去再完成。围观的人一直没有走，这么冷的天又黑漆漆的，什么样的爱好者可以寒风里站着看大半个小时？她好奇转头。

        不远处一个瘦高的男人笔挺站着，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投下轮廓分明的阴影。她楞住了。

        赵宇心里虽然火热，身体已经冻成冰棍。见她看过来他苦笑一声道：“出门觅食，看到你画画。这一看就忘了觅食忘了冷。现在你画完了，我大概也快完了。”

        大概也快完了什么意思？丁晨曦好看的眉毛微微抬了抬。

        她愣愣的样子让赵宇想笑，冻僵的手脚又让他想不顾形象的跳，一时间十分煎熬。“门口有什么吃的介绍？再饿下去我真要冻死了。”

        丁晨曦终于明白了，嘴角一抿她一边快手快脚收拾画具一边说：“我带你去。”

        等二人在温暖明亮的小西餐馆坐下时，丁晨曦方才有空打量他。对面的人穿得太单薄，看起来有一些反应迟钝。“你今天刚来？住在这个小区？”

        乍一走进温暖地方赵宇全身毛孔打开，费劲力气才不至于哆嗦。听到了这么一句问话，他不由笑自己一个下午再加一个晚上的等待都白瞎了，原来她根本没有看到！此时开口不知道牙齿会不会打架，他佯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她忍俊不禁。

        赵宇心里憋闷，居然还笑他，怎么不说她自己大半夜穿着厚羽绒服写生的怪举？几分钟以后他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开口道：“今天下午到的，上海我只认识这个小区正好离公司距离合适就租在这里了。我到了以后给你发过消息。”

        咦？丁晨曦打开手机，当真有一条他的未读微信，发送时间下午三点五分。“抱歉没有看到。可见你没有带过孩子。”

        什么意思？赵宇冻得脑子太灵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下午三点左右大概是她接孩子的时间。他点点头记下了这个时间，以后绝不再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前发这种注定石沉大海的消息。

        见他反应迟钝丁晨曦招来服务生直接帮他点了意面和蔬菜汤，这是两样厨房常备的餐点，不到三分钟就端上了桌。

        几口热汤下肚赵宇的脑子总算恢复过来。他本已饿得手软脚软胃中作痛，可现在她就在对面看着他吃，吃的又是意面这种不太容易保持风度的食物，他只好尽量举止优雅慢慢来。“你常常夜里写生？”

        “白天没有时间。”

        丁晨曦平淡的一句话让他难以继续，盘中的意面也食之无味。他默默地吃了几口转而问：“上一次你曾说的那两个公司新人，最近表现如何？”

        他居然记得。丁晨曦犹豫当说不当说，敷衍道：“挺好的。”

        肯定不好！赵宇放下叉子直视她，“发生什么事？”

        这么聪明干什么！丁晨曦一边腹诽一边简单将事情说了，果然见到对面男人面露内疚。“此事与你无关，你的建议也很好。”

        怎么会与我无关？建议好什么好！赵宇懊恼死了，他怎么就没有多关心问候几次？“现在怎么样了？”

        “过去了，那个订单也终于交货结束了。两个员工被真真辞退了，没出什么大事，算是有惊无险。”

        多年后重逢他们一共见过三次，两次她都不自觉地带出一个叫真真的人。这个朋友与她不离不弃，是她微博里说的那个朋友吧？

        “我的建议不好！”他推开盘子，“这个叫真真的朋友建议才是好。”

        “朱真真。”丁晨曦道。

        赵宇从善如流：“原来她姓朱。”

        他刚才说很饿现在吃的却少，丁晨曦问道：“不合胃口？需要来点其它的吗？”

        赵宇摇头，“饿过头了，吃了东西胃更难受。你别担心，刚才好歹吃了半盘子，过一会儿慢慢会好。”

        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天。丁晨曦介绍了周围，告诉他上海冬日合适的穿着。她没有问他在哪里上班，也没有继续问为什么选择住在这个小区。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必要咄咄逼人，意会即可。

        赵宇的确清楚地意会到了她的疏离和拒绝，心里发苦的同时自我打气。反正放弃不了，那就当作听不懂，不要脸总比不要梦强。难以抑制不住心情的极度低落，他回到屋中将淋雨莲蓬头的水量温度都开得大，一动不动地站在下面。莲蓬头水量极大，半新不旧的房子有如此水量是一个惊喜，不一会儿他一身冷气消失不见，情绪也总算有所恢复。

        今夜准备的被子薄了，他将空调暖气拉满调高。明天一早去公司估计还得冷一场。这些年出差到各地都看温度准备衣物，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狼狈。想想上海这座城市他曾住过大学四年也没有觉得这么冷，难道是他老了？

        聊天中他得知了她目前正在经营的服装品牌名字。他在网上搜索花期和wd，然后顺利找到了花期天猫旗舰店。衣服味道质感都不错，像她喜欢的风格。他的目光聚焦在了模特身上，衣服居然是她亲自展示！他如饥似渴地一张张仔细看，将她的一颦一笑留在心中。

        越看他心里的那个洞破得越深，最后像龙卷风席卷他的意志。他发狂的想念，也发狂的害怕最终什么都握不住。察觉到想法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他将手机放下不再去看她的照片。人控制不住情绪必然伤人伤己，无论他有多爱都得尊重她的情感和选择。他的心在颤抖，他放在手机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良久后他终于平复下来，却不敢再去看她的照片。

        手机滴的一声，是微博关注提示。他翻过手机点开提示，之前的那幅画出现在他眼前。他定睛看了半响忍不住无声的笑，这幅画和他现在飞蛾扑火的心情一模一样。起画面，他看到了配文：

        “假如生命里有一道光，

        让你义无反顾向前奔跑，

        你会不会想一想，

        光的背后是什么？”

        见鬼！赵宇明知她不可能了解到自己的处境和心情，就算知道也不可能为他作画作文，但是他就是管不住心被狠狠地撞击。刚刚平静下来地情绪又飞扬起来，他辗转反侧。

        丁晨曦来到房中柔和地看着熟睡中的菲儿，她的宝贝。“妈妈希望你过平凡而快乐的人生。但是如果你喜欢追求闪亮人生，那妈妈陪你一起追光！人生短暂，无论是绽放，还是沉淀，不枉此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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