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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人的品性,到底是先天得来的,还是后天教化的。

天下最容易是为人父母,最不难的同样也是为人父母。新生的孩子是个很奇特的存在,我们总是赋予他们很多意义,但是总是忽略他们作为人而存在的意义。说什么孩子是延续、孩子是希望、孩子是什么诸如此类的意义。但是孩子其实只是孩子,他们只是人的幼体,也就是说他们也是人。

虽然孩子是人,他们也并非没有思想,只是思维模式更偏向自然,没有所谓道德层面的意识和约束。比起复杂的成人,他们更像只有基础设置的机器。抚养人可以对其任意编程,同时孩子也会在逐渐成长中自我学习,正所谓在他律和自律的作用下,逐步完善自己的思想体系,从而构造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那么所谓人的品性,定是由孩童本身所受教育督导以及自我对事物的认知而共同形成的。占据主导地位的,在我看来,还是自我认知。所谓的他律,其实本质上是为孩童自我成长提供可以依据的模板。他律可以作为孩子判定事物的准则,但并不是全部。尤其是存在不对等关系的制度下。比如家庭,或是学校。孩子为弱势一方,他们往往屈从强势的家长或者师长。并在表面上依据强势放认同的行为准则办事。但是他们的自我认知,可能与他平日依据的准则相左。只是碍于强势方的压迫,才被迫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就是民间所谓的“一样米,养百样人”。

许新是个慈母,这点毋庸置疑,但她却不算个合格的母亲。她对于吴思齐的宠溺,超过了宠溺本身,甚至有些纵容。她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本应该当个贤妻,然后做个良母。而不是做些违背本性的事,一味纵容年纪尚小的儿子。吴良对妻子的反常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觉得妻子初为人母,爱子是天性使然。至于教育孩子,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严厉些就是了。

吴良的严厉父亲并没有那么好当,他并不懂得对孩子的教育。好在他有一套自认为无懈可击的道德体系,虽然他自己也并不能遵从,但是作为孩子的吴思齐却是要被依此严格要求的。忙于工作应酬的吴良,实际也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孩子的教育上。他就像是个考核官,不定时的抽查孩子的言行举止。若是有些被判定为与自己的标准不符,那么他还会肩负起修正的工作。对于孩子言行的修正,吴良还是颇有些耐心的。他的耐心不在于言谈中的引导,或是行为上的以身作则。他总是耐心的严惩被定为犯错的吴思齐,从言语的批判,再到肉体上的责打。吴思齐不屈服,不改正,他的批判和体罚也不会结束。他所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是“养不教父之过”。于是乎吴思齐,总是惧怕父亲,在情感上也就与之疏离了。

丈夫吴良对于孩子的严苛,许新是看在眼里的。丈夫管教孩子,她并没觉得什么不妥,若有也只是觉得丈夫过于严厉了些。既然孩子在父亲那边已经受够了严苛对待,作为母亲再对孩子严厉总是不忍的,许新显出自己慈母的本性。吴思齐偶尔在其面前放肆些,许新也不太计较。比起严苛的父亲,吴思齐当然更爱,也更亲近母亲。

夫妻两个的状态,很像我们时常说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本应该是个理想状态,可是孩子的自我发展却有些偏离控制。父亲严厉,那么吴思齐在父亲面前一定规矩。母亲慈爱,他在母亲面前就略加放肆。于是他可以既不接受责罚,也可以任性胡为。但是父母也有联合的时候,有时不免母亲也做了父亲的奸细,那就要有新的策略应对。吴思齐渐渐学会了伪装和欺骗。他在父母跟前,尽量做的规矩些,谨小慎微的维持着自己的良好形象。离开父母的视线时,他可以暂时放下伪装,尽情展露自己的本性。后来吴思齐发现,原来自己身边也是有些眼线的。比如邻居、玩伴儿、老师、同学等等。他们总是能将自己劣迹,无偿的报告给自己的父母。因此吴思齐只能时刻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若是不小心做些错事儿,他也会尽量“弥补”,总之尽力让其传到父母耳中。对于那些强势的,比如邻里或是老师,他多少哀求,或是保证。装出无辜触犯的样子,博取同情。若是还是不能阻止,他则会抢先到父母那里承认错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主动承认大概率是会少受些惩罚的。但是对于那些比自己弱的,那些同样是孩子的“玩伴儿”和“同学”,吴思齐并没有什么客气,他非常懂得和他们“利益交换”。无非是许以好处,或者拿对方的把柄威胁,总之目的是双方达成和解,避免互相揭发。

成年人最初也是孩子,孩子的内心怎样,他们应该是十分清楚的。当成年人为人父母时,他们面对自己的子女,仿佛忘记了孩子的内心同样复杂。他们总是相信孩子是天真善良的。但是孩子的思想和思维都是不健全的,这样的孩子,其实行事全靠本身的喜恶,行事也不受道德的约束,对于这样的存在,盲目的选择信任一定是不可取的。小孩子的世界,是充满天真和友爱的,那只是有些大人的一厢情愿罢了。成人社会中的一切,在孩子的世界中都能一一体现。无论是好的或者坏的,都表现的更加纯粹。他们的世界,就像是对成人社会的演练,没有了道德的约束,这些演练反而才更真实些。尤其是孩子对于生命的漠视,由于对死亡没有认识,他们更愿意付诸于实践。孩子对于其他小生命的残害,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些为人父母的成年人们忘记了,或许也并不是忘记,只是选择性的无视罢了。

无论贤良与否,成年人总是固执己见的,尤其是当上父母之后。他们仿佛患上了选择性认知差异症。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好的,也更容易相信别人的孩子是坏的。这类父母,往往没有把自己的孩子当做独立的个体看待。在他们眼中,孩子是用他们的思想理念和三观浇灌下成长起来的果实。否定自己的孩子,等同于否定自己的思想理念和三观。家长主观上对孩子好坏的判断,多是建立在成人间的思想理念和三观的比对中的。成人的行事准则,是批判多过自省的。所以自己的孩子,总是比别家的要好的。当然成人的思想世界很复杂,诚然有时自己不得不承认别人的孩子优秀,但是鉴于自己嫉妒的心理,所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别人的好孩子,也就不那么好了。

吴思齐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正在逐渐成长。于此同时,他那远在老家的表兄弟,正遭受着不同的待遇。方国栋和吴思齐同年,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可是村里的小学,和城里的小学,完全是两个概念。现而今,教育资源上不能平均,更何况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村里的确实修了新的校舍,那是吴良的手笔。所谓新校舍,当然是从字面上理解,也就是新建造的。毕竟是偏远地区,再新的建筑,其本身也是落后的。无非是些稍宽敞的砖瓦的平房。教室的前方,用砖石在一面砌个讲台,然后用水泥在前后两面墙上抹上黑板。当然这黑板还是要进行加工的,只需要用劣质的墨汁,染成黑色,也就加工完成了。至于取暖设备,只是象征性的在讲台旁砌了灶,本是烧煤取暖用的,但是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处于熄灭状态的。冬天的时候,课是照常上的。尽管身上可以穿棉衣棉裤,但是戴手套是不方面写字的,戴帽子或者耳罩也是不方便听课的。因此学生们的手上和耳朵大多有冻伤。至于学生们的饮水,也没有什么讲究,打一眼压水井,自有取之不尽的凉水。而且校舍是没有通电的,冬天天气比较短,孩子们上课大多是是要自备蜡烛的。

生活上的艰苦,农村的孩子们大多是能克服的,毕竟基本没有谁家是娇生惯养的。说到师资力量,这才是薄弱的环节。即使在2023年的现在,很多农村小学依然存在很多教师,既无编制,也无教师资格证的情况。在80年代末期,这几乎是普遍现象。这些老师文化程度一般不高,大多只上过初中,能上过高中的已是凤毛麟角。至于大学生,那是绝对没有的。那个年代,大学生还是国家的宝贝,他们怎么会甘心埋没在穷苦的农村一辈子。即使是有一个两个,也会成为“典型”成为“模范”,他们大多会走上仕途,在教育体系上平步青云。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教师,没有正式编制,对于教学的态度也就不那么认真了。聪明的孩子、听话的孩子,总能得到老师的青睐。那些有些愚笨的,或是调皮的,则会成为被针对惩罚的对象。惩罚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只靠两条“辱骂”和“殴打”。我的形容并无夸张,若是搁置在现在,那简直是对儿童的残害。但是在那个年代,他们的行为往往会被孩子的父母谅解,毕竟他们管教孩子也是凭借这两条法宝。老师对学生的“辱骂”和“殴打”尚在其次,与他们的教学水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毕竟老师的文化水平都不高,而且他们上学的年代,可能刚好赶上“运动”,也就是连那点学历,也是极有水分的。尤其是数学,到了五六年级的时候,许多老师甚至不能正确的解出一些考题。于是在农村的小学里,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幕。聪明的学生和老师为一道题争论的面红耳赤,最后找来校长做评判,最后证明老师是错的。相比于数学的难办,语文和其他复课就好糊弄多了。只是有些字,老师也是认不准的,他们也懒得查字典,于是这些课,便成了错误读音的重灾区。我是90年代生人,上小学的时候,竟然有老师把蟾蜍的读音“chánchú”读成“chányú”。好在我那是经常看《人与自然》,对于这种动物的学名我是知道的,于是我多嘴的提醒了老师,不料却糟了白眼。于是整个学期,我就在同学们“chányú”声中度过了。80年代的时候,比我上学那会儿,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指望他们能教出多么高明的学生,简直是有些玩笑的。

吴兰在丈夫“失踪”后,一直没有选择再嫁,他不希望自己儿子方国栋受到不公的待遇。为了儿子,她宁可苦了自己。好在小国栋一直非常懂事,他们从来不哭不闹。白天吴兰下地干农活的时候,方国栋一般跟随着爷爷奶奶玩耍。农村是没有什么所谓幼儿园的,所以幼年的小国栋基本是在爷爷奶奶的看护下成长的。等他再大一些,长到5岁左右,他开始吵嚷着让妈妈带着自己下地。然后干些自己力所能的农活。当然大多数时间,小国栋只是捉些蚂蚱和蛐蛐之类的玩耍。生活虽然清苦,但是也有平静的幸福。后来国栋长到7周岁,也就是虚岁的8岁,他需要上小学了。国栋没有经受过学前教育,学起东西有些吃力,不免遭到同学的讥笑。好在国栋的身体壮实,拳头还是足够硬的,那些讥笑他的都不得不屈服在他的“铁拳”之下。孩子的世界,也是个江湖。挨打的孩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选择“告家长”。想象过四五个成年人对一个七八岁孩子的围攻吗?好在他们并未殴打方国栋,只是推搡了几下。有小的孩子,又哪能经得起他们推搡。方国栋的身体,几乎是飞着,倒了下去。由于力道太大,身体不少地方都有了擦伤。肉体的疼痛,方国栋是可以忍受的,他是个坚强的孩子。只是那些大人,偏偏要杀人诛心。他们知道方国栋没有父亲,于是极尽的用言语侮辱着方国栋的母亲,并且成方国栋为野种。最终方国栋班主任,为他解了围。他安抚了那些家长,并表示会严厉处罚方国栋。听了老师的承诺,那些围攻方国栋的家长们才算作罢,走时还不忘威胁,让方国栋好自为之。

放学后的国栋一直心事重重,母亲吴兰当然也注意到了孩子的异样。孩子身体上的伤痕,让吴兰爆发出雌兽般的凶狠,她让国栋说出是谁动手打了他。方国栋哭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实在并没有多么坚强,他只是倔强的不肯屈服罢了。他并不想让母亲为自己出头,比起那些人的欺辱,他更关心一个压抑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于是他用几乎是嘶吼的声音问出了那个问题:“妈妈!我的爸爸是谁,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大家都叫我野种……”方国栋的嘶吼,使得发作中的吴兰冷静下来。她保住自己的孩子,痛哭流涕。她不知道怎么安抚孩子,丈夫的事,孩子是绝不能知道的。而她又不想编些谎言糊弄儿子。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哭泣,只能抱着儿子哭泣。“妈妈……妈妈……告诉你……你不是野种……不是野种……你爸爸叫方建华,你一定要记住……”哭泣中的吴兰,只是断断续续的不断重复着。幼小的方国栋,哭泣着,在妈妈的怀抱中,他暗暗立誓,今后一定不让妈妈替他担心。若是再有人叫自己野种,自己拼命也就是了。毕竟妈妈是不会骗自己的,她说自己不是,那就绝对不是。

至于自己的父亲去哪里,方国栋也自己做过调查。但是所有的亲属,几乎都闭口不谈。尤其是自己的爷爷、奶奶,被问到是总是要偷偷抹眼泪的,于是他再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提起。孩子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心事,总是会显出心神不宁的。方国栋的班主任,发现他听讲时并不能集中精神,总是开小差。课间休息时,把方国栋叫到了办公室。自从上次班主任为自己解围之后,他并不与老师见外。于是他便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了老师。有些事儿,老师还是有些耳闻的。只是他并不方便和一个孩子说。于是他只能开导孩子,最好方法是给孩子树立一个远大的目标。老师告诉国栋,也许他的爸爸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回不了家。不如国栋以后长大了,试着找到爸爸,把他带回家。论找人,这世上,没有比警察更厉害的了。国栋如果长大后能当警察,一定可以找到爸爸。方国栋一听老师的建议,觉得似乎可行。只是自己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当上警察。于是他便向老师询问,如何才能当上警察。老师告诉国栋,那就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上警校就能当警察了。国栋又问老师,怎么才能考上警校。老师告诉他,这有一定难度。他需要考上好的初中,再考上好的高中,再考上警校,然后才能当上警察。那些对于国栋有些遥远,他也难以理解,于是他准备问些具体的。方国栋问老师,自己要考到多少名,才能上好的初中。老师告诉他,班级前三可能都不够,成绩要在县里能够排上名次才行。于是一颗希望的种子,开始在方国栋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方国栋开始刻苦学习,他本就聪明,加上如今的勤奋,成绩开始突飞猛进。一年级结束的时候,他们成绩已经稳居班级前三。

希望是人活下去,乃至为之奋斗的动力。一个好的老师,他不一定要多高明。但是一定要是个希望的播种者,而不是收割者。在我看来,这世上有很多人,是不足为人师表的。他们犯下了太多扼杀希望的罪恶,许多孩子甚至没有来得及有梦想,便被他们扣上了不行的帽子。所谓的误人子弟,想必也就是如此。看看农村学生初中的毕业情况,有多少学生没能完成义务教育,就放弃了学业。他们为什么会放弃呢,很大的原因就是被那些误人子弟的家伙们潜移默化的劝退的。他们不需要做些什么,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说些损人的污言秽语。正直青春期的孩子,对父母尚且叛逆,受到老师的欺辱,有几个还能厚着脸皮完成学业呢。

有时候埋没一个天才非常容易,容易到只需要几句恶毒的言语。世上有两个职业是最容易做到这一点。一个是“父母”;另一个则是“教师”。我见过“父母”对子女的掌控和贬低,我见过老师对学生的“侮辱”和“践踏”。但是没人为他们发声,因为不论在家庭,还是在校园,他们都是弱者。父母的权威和师长的权威,有千年的纲常伦理管着,以下犯上的事,是万万做不得的。损失一两个“未可知”的人才怕什么,正伤不了国本。反正我泱泱中华,有十几亿同胞,人才总是不会缺的。  草民没有出头之日,有什么可忧虑的。古往今来的历史,不都是靠着王侯将相们延续着吗?普通百姓的任务,不就是等着被历史的车轮所碾压吗?

我们看过太多的人才,他们被埋没于草莽之中,他们无出头之日,并不是因为自己不行。而是以为自己没有一个好的父母,也没有一个好的老师。所以我们常常惊叹,那些在无比艰苦环境下,还能自强不息的人。他们都是无比坚韧的人,在艰苦的环境中尚且如此。若是给他一个合适的平台,必将大有作为。但是这样的人,千万人中,又能几人呢?

比起吴思齐的出身优渥,方国栋的生活,简直不能称之为生活,那简直是苦难本身。不说吴思齐的富贵出生,就拿城里的普通家庭来说。他们和农村的普通家庭,也是没什么可比性的。农村的普通生活,在城市的普通人眼里,已经算是苦难了。这本就没有什么,只是社会资源分配不平均导致的。千百年来,人们已经默认如此。甚至少有人提出质疑,也少有人试图改变什么。整个社会都在称颂苦难,称颂奋斗,称颂那些有坚毅性格的人。要知道那些从苦难中,拼杀出来的人,大多也只是成为城市中一名普通人。我实在想不通,这些能有什么好称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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