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消磨时光的最好去处,是这间新家里的放映室。

        这是一间很好的房间,它能享受一整天的阳光,从第一缕晨曦到最后一抹晚霞,都照射进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里。

        有时阮久久躺在落地窗前睡午觉,会在燥热的日光中醒来,一刹那不知今夕何夕,而“仇慕”这个名字会突兀地从嘴里蹦出来,他甚至没有自觉。

        等完全清醒时,悲伤像海啸般奔涌而来,在一阵绵长的窒息和恐惧过后,他再次茫然环顾四周,一切都是虚无,他像是在海难中幸存下来的人,放眼望去,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水。

        他对这种虚无感感到害怕,渐渐不再睡午觉了,拉上窗帘,开着小台灯读书。

        但那些纸张上的文字,就像翩飞的海鸥一般,叫他难以集中精神去辨认,后来干脆也不看书了,看电影。

        什么片子都行,各种各样的画面投射在那扇雪白的墙壁上,能让他短暂地坠入目不暇接的奇幻世界,忘掉冰冷刺痛的现实。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

        仇慕一开始每天都会打电话来,后来变成三天一次,后来就不打了,彻底没了消息。

        阮久久不关心外面的生活,每天除去看电影,就是在后院花圃里侍弄花草。

        十二月了,能栽种的花很少。他和钟叔去花市逛了一下午,挑了几株年宵花和蟹爪兰,很有过年的氛围。

        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出来,身边跟着四五个保镖,阮久久有些厌烦,本来想在外面吃晚饭,这下也没了心情。

        回去的时候路上有些堵车,他们的车和另一辆车剐蹭了一下,钟管家立刻紧张起来,浑身紧绷,向窗外张望,吩咐司机快点走,直到回到家他才松了口气,陪着阮久久把花埋进了花圃里。

        那之后阮久久要出门,钟管家总是百般阻拦,家里的保镖随处可见,把守着各个门口。

        阮久久大发脾气,闹了一通之后,钟管家仍旧不让他出门。

        仇慕把这里变成了一座监牢。

        几天后的晚上,阮久久吃完饭在客厅看电视,娱乐新闻频道提到了仇慕,准确说提到了仇慕和贺雨。

        他们被记者偷拍了照片,两人大约是去哪里吃饭,都行色匆匆,贺雨依偎着仇慕,靠在他的手臂上,似乎是觉得冷,而仇慕双手插兜,眉头紧皱,并没有揽着他。

        主持人说了很多戏谑调侃阮久久的话,什么正牌夫人被“雪藏”,什么忍辱负重,还暗讽阮久久卑贱,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和仇慕离婚。

        阮久久气得用遥控器砸坏了电视,跑上楼去了。

        他大发脾气,把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踢倒凳子,又把床上被子扔到地上。

        最后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摔了,他终于停下来,坐在床沿喘气。愤怒过后,迎来的是无限的悲哀和空虚。

        他坐在床边的地上,蜷着身体,把头埋在胸前抽泣,后背一阵阵冒冷汗,手脚发软,心口拔凉。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感觉自己飘在高高的空中,迈出的下一步就有可能踩空,从而摔得粉身碎骨。

        他哭了很久,好像又只有一会儿,然后他的头开始疼起来,像是有一双大手钳住了他的脑袋。

        咬牙捱了一阵,满嘴都是血腥,他站起来往外走,下楼梯时一个踉跄,狼狈地滚落了几节台阶,摔在楼梯口。

        钟管家听到动静跑过来查看,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发觉自己好像不认识钟管家了,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叫什么,在这里做什么,先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切都变得没道理了,世界分崩离析成无数碎片,他的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明白,心脏怦怦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

        但是预想中的毁灭没有到来,什么都没发生。

        深深的寂静笼罩着四周,他动了动,四下打量,看见头顶亮着的水晶吊灯,是熟悉的餐厅中的那一个。

        钟管家从厨房走出来,端来一壶热茶,给他倒了一杯。

        他伸手捧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钟管家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摇头,问:“他还会不会来?”

        “当然会来。”钟管家说。

        阮久久扯了扯嘴角,他觉得仇慕不会来,他被抛弃在这里,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好在仇慕不来,否则,他不就落入了和别人分享仇慕的境地,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妃子”。

        恶心。真是恶心。

        他回到房间,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思维却很活跃,在各个时空跳来跳去,一会儿想起父亲,一会儿想起仇慕,当然也想贺雨。

        他干脆坐起来,拿起手机,还未反应过来,手指便自己动按下了仇慕的电话号码。

        他愣了两秒,立刻挂断了,抱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把仇慕和贺雨的名字输入网页搜索框,按下了回车键。

        新闻铺天盖地地跳出来,阮久久自虐一般,一条一条看过去,看到仇慕和贺雨这段时间与仇祺闹得不可开交,看他们在餐厅和其他人聚餐时的照片,看狗仔在地下停车场偷拍的他们的照片。

        他的眼睛渐渐变得特别痛,像被小针扎了似的,胸口起伏着,最后抬手把手机砸向了墙壁。

        他闭上眼睛,黢黑一片的视线中,仍旧印出仇慕和贺雨的身形轮廓。

        这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伴着闷雷。

        冬日里的雷声并不多见,阮久久抱着自己,有些害怕,更加睡不着,悲伤再度席卷而来,像龙卷风过境,将他伤痕累累的心再度摧折。

        他更加睡不着,开着小夜灯,借着微弱的光盯着窗户看,看雨水如何从玻璃上滑落,看一道道水痕是如何纵横交错最后又分道扬镳。

        他想着,杨崇礼说的对,他应该主动和仇慕撇清关系、分道扬镳。

        天光微亮的时候,他终于倦了,翻身闭上了眼睛,然而只迷迷糊糊睡下一会儿,便被开门关门声吵醒,紧接着他被一个寒凉的胸膛抱住了,有冷冰冰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

        他躲了一下,听见仇慕说:“我来了宝贝。”

        阮久久被他身上的寒气刺得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看他,他看起来很累,好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了。

        “钟叔说,你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有没有受伤?”

        仇慕说着,手伸到他衣服里去摸他的腰和腿,阮久久并不领情,打了他一巴掌,还要再去推他的时候,仇慕攥住他的手腕放在他头顶,紧紧禁锢住了他。

        阮久久抿着唇,忍住眼泪,颤抖着声音问:“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仇慕答非所问,“我真的和贺雨没有什么。”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要和他在一起,我没有意见,我们可以离婚,但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妄想同时拥有我和他!”

        “不是你想的这样。”仇慕的声音很镇静。

        阮久久瞥过脸,拒绝和他有任何互动。

        仇慕慢慢松开他,躺下来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对不起软软,我只喜欢你。”

        阮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仇慕叹了口气,就这么抱着他睡了一小会儿,两三个小时后就又离开了。

        阮久久没能睡着,仇慕走后很久,他身上那寒冷的信息素气味还未散去。

        他抬了抬头,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礼盒,应该是仇慕带来的,大约又是手表一类的东西。而礼盒旁是那对草戒,已经完全枯萎了,泛着寡淡的黄色。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没想到那戒圈突然断开,碎成了两半。

        此时雨已经停了,外面日头高照,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床尾的地上,不知反射着什么光,很刺眼。

        他把戒指扔进垃圾桶,重新躺回床上,翻身,拉过被子盖住头,任凭思绪在悲伤和愤怒之间来回横跳。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他一天都没有下楼,也没有吃东西,喝了两口水,继续在床上躺着,就这么到了第二天。

        临近中午时传来汽车声,阮久久想不到谁会来,正猜测是谁的时候,钟管家来敲门,说有客人来。

        “不见!”

        阮久久喊了一句,话音刚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的脾气。”

        阮久久看向门口,竟然是魏言,背着吉他,身后还跟着陈哲和小许,

        “你们……”他想了想,便明白一定是仇慕让他们过来的。

        几人打过招呼,正巧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仍是像以前的聚餐一样,陈哲做饭。阮久久情绪不高,听魏言弹了几首曲子,吃饭时也兴致缺缺。

        下午几人打算看电影,陈哲留在厨房切水果,阮久久把魏言和小许带进放映室,去房间拿了那个礼盒,又下来进了厨房。

        陈哲问:“来干嘛?”

        阮久久把礼盒放在他手边,说:“送给你,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想从这里出去。”

        “那你就出去好了,谁拦着你了?”

        阮久久有些恼怒地说:“你没看见到处都有人看着啊,他不让我出门。”

        “干嘛不让你出门。”

        “我哪知道,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

        陈哲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华丽的礼盒,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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