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别对我的孩子随便承诺
人在极度惶恐之下，哪里还能分心给一丁点儿的理智。等我认清眼前的高大身影是裴之鉴的时候，还好他足够敏捷地闪身过去！没让我的后半生彻底后悔在‘谋杀亲夫’的戏剧里。
咣当一声，菜刀砍在防盗门上，然后落地。
我像只被狗叼出两条街的麻雀一样，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泪涕横流瑟瑟发抖。
“恩柔！”裴之鉴俯下身子捞起我，我却软得仿若无骨。
“恩柔你怎了么？！”
“你……”我抓着他的肩膀，语无伦次的惶恐极尽了一切丑态。
我想说我离开你的这段时间，我努力想要把生活经营得更好，可是再相逢如果注定是这样的狼狈，我还不如拿那把菜刀直接劈死我自己！
裴之鉴瘦了些，但臂膀依旧有力，眼神依旧温柔。
我知道他已经不再属于我了，却依然无法拒绝这份温度。
我怕极了。
***
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我目光呆滞地抱着水杯。
裴之鉴在厨房捣鼓了一会儿：“你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想做点饭都不能。就这么急着搬走？”
我的牙齿还在玻璃杯边缘来来回回打着颤：“我……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又不是第一次跟在你附近了。”裴之鉴回到客厅，在我不远不近的位置上坐下来，“好些了么？”
我摇头。
“那，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我依然摇头。
我说你走吧，我明天就搬家。搬到任何人都找不到我的地方，带着心心，永远离开你们这群人。
我想，我的故事，其实从跟唐明哲离婚，从跟纪恩婷和解的那一天，就应该结束了。
后面的是是非非，我根本无心无力去干涉。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能让我知道我的儿子还活着。我的儿女有像裴之鉴一眼的父亲，我应该已经了无遗憾了。
可是……
算了，我累了。
我闭上眼睛，渐渐躺倒身体。眼泪从鼻腔里逆流，耳朵嗡嗡鸣响。
我感觉到沙发在动，应该是裴之鉴凑了过来。
他是怎么把我的头枕在他膝盖上的，我不清楚。但我一个自以为强大到浑身充满治愈光辉的女护士，第一次感受到躺在被人腿上的那种安全感，真的是有点上瘾，有点沉溺。
我很快就睡着了，隐隐约约中，我感觉到裴之鉴的手似乎盖在了我的眼帘上。可能是因为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终于伸出了云层，而我已经把家里的窗帘都卸下来打包了。
我想不通，裴之鉴你身背风雨，缘何却只能为我挡住阳光呢？
半梦半醒中，我听到他仿佛在我耳边说：“恩柔，只有你，是我唯一不想伤害的……可你偏偏身在局中。”
我张了张喉咙，什么也问不出。贪婪的呼吸里全是裴之鉴熟悉的气息，还有那些美好的记忆碎片，林林总总。
是的，美好的记忆。饶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没有一刻逃得出阴谋的精准度，我依然觉得那些记忆美好得足够我守护一生。
***
这一觉我不知道自己睡到什么时候，反正手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一股甜腻腻的味道钻进了鼻孔。
“心心？”睁开眼睛，我惊诧地看着女儿正端着小汤勺往我嘴里送什么东西！
“妈妈你醒了啊！”
我舔舔嘴唇，尝到了南瓜粥的味道。
我揉了揉像宿醉一样疼痛的头皮，浑身骨头软得像被人强奸过似的。
裴之鉴呢？
屋里屋外空荡荡的，只有一包包整装待发的行李。
我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粥和点心，转脸问女儿是哪来的。
“裴叔叔买的，他陪我吃了早餐，然后说剩下的要保温起来留给你。”
说完，女儿从沙发垫底下拽出两个压得比我的胸还平的肉包子……
“那裴叔叔呢？”
“他走了。”心心眨了眨眼睛，小声说。
又走了么？
我心里五味杂陈的。敢情我又不是他养在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什么时候想念了，过来喂一口，撸撸毛。
“心心快点吃吧，妈妈洗个脸，等会儿咱们就搬家。”
我没有立刻购置房款，只在江城周边的轨交沿线附近租了一处明畅的公寓。
社区就有不错的幼儿园，周围环境也安定。
但愿，可以真的安定……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我不由得又直立了满身的毛发。
那张纸条？
我起身，满地寻找。
磕坏的菜刀已经被裴之鉴给我丢在抽屉里了，地板上的擦泪涕的纸巾也已经堆到门后。
我不知道裴之鉴是个会做家务的人唉！
但是很明显，他有简单地打扫过客厅里的狼藉，那么那张纸条——
他看到了么？！
打开手机，里面只有一条未接来电。是房产中介的经理人。
我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咬了口包子，再把电话拨了回去。
“王经理，我是小纪，恩恩，您过来拿钥匙吧。我一会儿叫了车，这就搬走呢。”
“妈妈，我们是要去裴叔叔的大房子么？”心心爬上我的膝盖，在我包子的揪儿上咬了一小口。
我：“……”
摸摸心心的小脑袋，我心情很是复杂。
“心心，妈妈跟你说，别人家是怎么样的我们不管，咱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明白么？妈妈以前跟裴叔叔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有大房子，有漂亮的汽车。而是因为妈妈跟他相爱。
现在，我们不会再跟裴叔叔在一起了。妈妈也许没有能力给你最好的物质条件，但是一定不会亏待心心的。咱们也可以去游乐园，也能买漂亮的娃娃，也能……”
“可是裴叔叔说，他以后一定会来接心心和妈妈的。他说他的家，就是我们的家。”
心心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我能理解孩子在极度失望和落差的时候，有多少委屈。
“那是以前，妈妈不是说了么？”我抹去女儿的泪痕，却抹不去自己内心同样冲动着的泪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人和人一旦相爱了，什么都可以许诺。”
“可……可这是裴叔叔今早临走的时候跟心心说的啊。”
“什么？”我怔住了，“今早？”
“嗯，他跟我拉钩了，说让我乖乖的，以后不能惹妈妈生气……”心心抽了抽小小的鼻翼，哼哧哼哧地说，“可是我说，我一直很乖的，从来不惹妈妈难受，只有裴叔叔才总叫妈妈哭……
他就跟心心拉钩，说以后再也不会让妈妈哭。他会把我们带走，到城堡一样的大房子里，做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
我抱住女儿的小肩膀，很想告诉她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但她还这么小呢，连我这把年纪都抵御不了的甜言蜜语，我怎么能要求女儿去免疫？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是房产中介的经理人来了。
“纪姐，你家外面怎么还站保镖啊？”
小王穿着廉价的西装，脖子上挂了个牌。一进门就冲我诧异地嚷嚷了一句。
“保镖？”
我疑惑地跟过去，就看到秦深伟岸颀长的身影立在背光的走廊上，跟金刚似的。
我：“……”
我走上去问他为什么在这儿。
“是裴先生吩咐的，要我随时留在这里保护你们母女。”
我深吸一口气，难道裴之鉴已经知道我被莫名其妙的人盯上的事儿了？
但是疑惑归疑惑，我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和心心今天就要搬走了。秦先生还是回去跟他说明一下，我不需要无法兑现的承诺，也不需要预支的陪伴。尤其是对我女儿，让他不要再随便给孩子说那些话。”
我把门关上了，进去跟小王继续谈交接事项。
“说起来，我这个房子卖的特别急，还多亏了你能帮我拿到好价钱。”我那会儿各种受挫，生活混乱得难以言喻。只想赶紧把这房子处理了，甚至少赚几万块都在所不惜。
没想到小王转手就给我找了个不错的买家，一点没亏到呢。而且对方付的现金，全额周转到账，过户协议也是让我先跟中介去签的。甩甩身，不带一片云彩地清爽走人。实在太省心了。
“纪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也是运气嘛。买家那边出手很阔绰，除了提前一天要钥匙之外，根本没提任何要求——”
“钥匙？”我惊了一下。
“哦，这个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今天就搬走了，所以也就没在意。昨天人家过来要钥匙，我就给了……纪姐，您不介意吧？”
“你说买家昨天就拿到钥匙了？”我不是有心要找麻烦的，虽然按照常理来说，前主人家没搬走之前就把钥匙交出去实在是很不合理的行为。但就差个一天半天的，倒也无所谓。可是昨天晚上——分明就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以不破坏门窗为由，轻而易举地来到我家。
不仅给我女儿盖了被子，还留了一张反社会一样的纸条！
我能不急么！
小王看我急了，脸色也变了：“姐，姐你没事吧？不会是家里丢东西了吧？”
我摇摇头，我说你讲清楚。这房子的买家到底是谁，昨天来拿钥匙的又是谁？
“买家我真不清楚。”小王说，“因为他是跟我们中介签订的协议，用的好像是对公的名头，所有价款都是直接进我们公账，然后再有我们跟你这个下家对接转卖。而昨天来拿钥匙的，看起来也像是个经理人。可能也未必全知情吧？”
我当时就有点懵了：感情我这房子之所以卖这么快，还有不少猫腻在啊？
我说不行，我得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他既然去找过你，那你们办公室没有监控么？我得去看看。
“那好吧。”小王这会儿收拾那些签收单，我则到阳台去接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陆阡陌帮我找的，他说他决定洗手不是说说而已的。
开餐馆只是一方面，手下还有些不爱走的那些小弟，实在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于是陆阡陌用手里剩下的一部分资金入股了几家物流公司。
让他们搬货去吧！
“心心，跟妈妈出去一下。”我把心心领着，跟着小王便下楼去了。
秦深当然还没走，这会儿似乎还想跟着我。
我假意客气道：“秦先生我要带我女儿出去一下，你要是没事做呢，等下来搬东西，您就出点力气吧哈。”
我没想难为人家，毕竟都是裴之鉴花钱雇来的。人家陶蝶死心塌地的另有原因，我总不能认为秦深也对裴之鉴有意思吧，哈哈哈。
小王他们那的中介公司离我不远，就在小区外面对街那里。
我盯着监控录像的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终于——
“就这个男的？”
我看的那台镜头是正对店面门口的，一辆白色的本田映入眼帘后，穿着西装的男子从上面走下来。
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眼镜。
小王说的没错，他像个经理人，所以……未必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关系人。
“就是这个男的，他出示了合同复印件，然后取走了钥匙。我估么着，应该也是个委托人吧？”小王很紧张，谁的饭碗都不好吃，他一时疏忽犯了错，当然也是怕我不依不饶的。
“你确定是他没错吧？”我也没多话，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掏出手机把这个车牌号给拍了下来。
那个男人，我认为自己肯定是没见过的。
再回家楼下的时候，行李已经搬差不多了。
陆阡陌就坐在楼下的一个折叠椅上，翘着二郎腿，咬一支甜筒。
这个场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上回把黄英逼得差点跳楼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
“你回来啦？”他瞅瞅我，又从身后变出来一支冰激凌，没等我同意就给塞心心手里了。
“你怎么过来了？”我说联系好了就行了，不用你亲自来监工吧？
“那不行啊，我得随时随地看着，别让裴之鉴那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兔崽子又给抢了先了。”
我看看他的拳头，上面有一丁点破损的痕迹。
我说你刚才，应该见到秦深了吧？
“对啊，被我打跑了。”
我信你奶奶个爪。
裴之鉴你都打不过你还打得过秦深啊？
不过，此时的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陆阡陌，你还记得那次，你把我家楼上楼下都给租改了对吧？”我抬头望了望阳台，这会儿小工们都已经把东西搬得差不多了。
“嗯，怎么啊？”
“你不是以个人的名义跟中介签订的合同吧？我后来怎么听邻居们说——”
“哦，我找了我爸以前一个弟兄。洗手以后专门做租借转卖代理的，这都是简单小事，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陆阡陌把心心抱在腿上，俨然一个耐心好脾气的父亲。我想，等到圆子出院以后，他更是要沦为一个全能的女儿奴了。
“我就随便问问，因为我这次卖房子，好像也是这样一家中介代理过来处理的。导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最后的购买方到底是谁。”
“管他是谁咯，只要没短你的钱就行。”陆阡陌说着，突然站起身来，往我身上嗅了嗅。
“你跟裴之鉴在一起？”
“陆阡陌你属土豆的啊？”我把女儿抢过来，把他推一边去。
“他昨晚就回来了，醉猫都没去，肯定是上你这里了。”这家伙阴阳怪气的，看得我腰子疼。
“你俩做爱了没？”
我一巴掌扇过去：“陆阡陌！”
结果倒好，抓了一巴掌的冰激凌。
“问问怎么了？我就想看看，你们一家三口乐颠颠地跑出去吃饭瞎浪，我带着一帮小工在这儿给你搬家，你良心真的不会痛么？”
“我哪里跟裴之鉴出去浪了，我是去办事好不好！”我真是被他气得跟渡了一场天劫似的，浑身都虚，心…..也有点虚。
“开玩笑的，裴之鉴刚在醉猫那。我知道你俩不在一块，所以过来制造机会咯。”
一帮乌烟瘴气的工人在我们身边来回穿梭，还特么制造机会？陆阡陌你对机会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误解啊！
“那，他去看望陶蝶了吧……陶蝶的伤还好么？”
“还行，那男人婆皮糙肉厚的，抗折腾。”陆阡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了一上午监控，腰酸背痛的。”
“你去看监控？”我问，“什么监控？”
“当然是昨晚那个行凶的啊。”陆阡陌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我陆三爷的人，什么时候能吃这么大的亏？不找到那个孙子，我往后怎么在餐饮界混？”
我无奈三滴汗，这跟餐饮界有什么鬼关系么！
“那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么？”
“看不清正脸，可能是运气不好，摄像头没起到太大作用。只知道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的，一点儿不像道上混的。怎么说呢，你知道世界上最顶级的那种杀手都是什么样的人么？”陆阡陌对我说道，“穿着廉价西装，在不经意的地方蹲点。凡是坐下来露着满身纹身，开口就是自己杀过多少多少人的那种，都是流氓好么。
真正的杀手，甚至看起来还会有点斯文，有点——那家伙据说还戴眼镜呢。出手快得，连陶蝶都没看清——”
“戴眼镜？！”我知道我有点心虚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我把手机翻出来，刚刚在中介公司拍下车牌的时候，我同样清晰地抓拍了那个经理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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