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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里屋不过五六个平方,一张小床,脚底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以前在这住的时候的衣服,小小的一间,堆满乱七八糟的物件。现在只是偶尔在这午休。

        谷雨出来,递给他一个不盖的旧被毯,往后屋指,“去里边换衣服,给你放床上了,用这个擦干净。”

        学生哪好意思用老师居家东西。连忙摆手,“不,不用了老师,我马上就回家了。”

        “进去换上,这么大雨,等暖和点再回去。”谷雨换上老师的严肃面孔,语气不容拒绝。

        张天琪低着头,声音几乎不可闻,“谢谢老师。”

        进了里屋,关上门,张天琪呼了一大口气,背抵在门上,屈膝,双手支在大腿上,不自觉的颤抖。

        换衣服换了好一阵,身上的痛觉让他动作变得迟缓,嘴里不时发出嘶嘶的声音。不过那个粉色的蕾丝内裤他没换,只拎起来看了看尺寸,下意识地判断不是老师的。

        他在床下边找了一个袋子,上面印着黑色的花色字体,‘谷雨屋’,他把旧衣服放进去,拎在手里,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的心里做一个建设,然后打开门。

        “老师,我换好了。”他又坐回那个木椅上,又说了句谢谢,不过这次声音大了些。

        谷雨打量他一眼,衣服刚刚好,就是有些不搭,配上小好几号的拖鞋,有点滑稽。

        “坐这边来”她一边指那个粉色的棉布沙发椅,一边把空调调成三十度。

        热气上来了。

        张天琪没推辞,搓搓手,身上慢慢回温,刚坐下。

        谷雨一下子站起来说,“呀,我忘了袜子。”有种嫌自己笨的语气。

        张天琪赶忙站起来,“老师,不用找,我袜子不湿。”

        “不行,脚上着凉容易感冒的。”谷雨说着往里屋走。

        张天琪这次语气急了,声音高了几个度,“老师,真的不用,我鞋子没进水。”

        谷雨立定,看了看他,又坐回来,搬了把椅子,坐在张天琪对面,手里拿着棉签,给他消毒。

        张天琪这次没拒绝,不然一个大男人,显得小气,他乖乖坐着,仿佛等待着什么。

        屋里暖风吹着,谷雨穿的厚,甚至有点热。

        消毒水碰到嘴角,男孩嘶一声。谷雨的力道更轻了。

        谷雨不可避免的打量他,浓眉细眼,皮肤因为体育训练晒的有些黑,刚刚好,很阳光的颜色,此刻眉骨,脸颊都肿的像发酵的面包,渗着血。不过这并不能挡住他流畅利落的脸部线条,因为身体长得快,下颚瘦的有些皮包骨。

        胖点就更英俊了。

        “你身上不少伤吧,”谷雨二八分的刘海挡住右眼,她透过镜片用左眼斜看他,显得不太聪明。

        “还行,不多。”他顿了顿又说,

        “我回去自己就能消毒,够得到。”

        “家里父母呢。”谷雨换了块棉球。

        “都没在家。”

        “不管你?”

        “不是。”

        谷雨的手里停了一下。

        张天琪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还好,没有他厌恶的同情。

        谷雨按照老师的职责关心了他几句家里的情况就没再说什么。

        父母离异,母亲再嫁,他跟了父亲,现在父亲的心思正在别的阿姨身上。

        谷雨不再问了,一遍又一遍换棉球,然后说了一句可以了。

        张天琪看着她把医药箱扣好,放进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有点惊讶。他预期的那种扒光似的盘问没有如期而至。

        “老师。”男孩声音低低的,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沙哑。

        “嗯?”谷雨直起腰看他。

        “你不问我?”

        “问什么?”谷雨不明所以看着他。

        “问刚刚的事情。”

        “你想让我问吗?”谷雨反问他。

        “不想。”张天琪如实回答。

        没什么好问的,从刚刚的小混混口里,谷雨猜得到大部分,那个叫天骄的女生两面吊,两个男人才有了冲突。如果不是对方人多,红毛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哦,不对,是男孩。

        不是什么新鲜事。叫天骄的女生姓陈,还是她的学生。

        谷雨不再看他,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半,不知不觉一个钟头过去了。

        她在抽屉下面拿了两把雨伞,递给他一个,关掉空调。

        “我送你回去。”

        “老师。”男孩有点不放心。

        “嗯?”

        “你会跟班主任和我家长说吗。”张天琪试探性地问。

        “说什么?”谷雨关了灯。

        “说刚刚的事。”张天琪跟着她走出店门口,觉得这个俄语老师很心机,她明知道说什么,还刻意让他讲出来。

        “你想让我说吗?”谷雨蹲下锁卷帘门,张天琪给她撑着伞。

        “不想。”

        “那就不说。”

        张天琪又不觉得她心机了,反而有点可爱。

        他冲她笑笑,说谢谢。

        跟着她走出一道长街,到一辆大众车旁边。

        张天琪没推辞,顺手拉了后座的门,犹豫一下,又关上,绕过去,坐上副驾。

        雨又大了,霹雳乓啷敲在车窗上,好像一块薄雾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谷雨坐上驾驶座,先打开空调。

        走了不过三分钟,身上的热气就散了,张天琪搓搓手。谷雨问他家在哪,他说,二中家属院。

        “二中家属院?”谷雨一下皱了眉,仿佛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地址。

        张天琪以为她吃惊的是他家在二中附近,为什么上一中上学,他主动解释道,“我爸在一中教

        学,托人找的关系,不然我的成绩考不上学。”

        谷雨没听他讲话,念叨着这个地址,错楞几秒,自嘲地笑笑。

        路上她不像大多数老师们讲一些苦口婆心好好学习的话,她连上蓝牙,手机里放着俄语口语二百句。

        在幽静的车子内,张天琪头一次觉得俄语这么好听,连雨滴都用作配乐。

        他用侧目打量没有过多交集的外语老师。

        其实她是个很细心的人,比如说在店里看出他的窘迫,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自尊心;比如现在,她怕自己不自然,特地放着口语,把声音调大。

        时间很快,车子在二中小区门口停下,她开车一点不像大多数女人的作风。

        利落干脆,速度很快,她似乎很熟悉张天琪家这一块,甚至连导航都没有开,就找到了只开后门的家属院。

        家属院前门第一家死了女儿,得病死的,家里女主人就这一个宝贝闺女,急病乱投医,好好的一个□□员听起了封建迷信。

        一个道士说是这路过的人太杂,阴气重,失了风水,才克死的。女主人把这句话当作寄托,好安慰自己失去至亲的痛苦,从那之后,她死活不让人从这里过,买了几个石墩,把前门堵上了。

        这里住的都是一中或者二中的老师,和这个女主人算是同事,都很理解她的心情,就默许了这件事,从那之后都从后门过。

        这还是张天琪小时候听父母讲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不过凭直觉来看,老师貌似也知道这件事情。

        他们礼貌地道别,张天琪说了很多句谢谢。

        直到看着男孩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胡同的拐角里,谷雨才关了手机的声音。

        她把座椅放低,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在收纳箱里掏出一盒烟,她抽出一支,点上。

        做完这一切,她仔细打量了这块家属院。外墙年久失修,有的已经有些掉皮,谷雨能想象到里面应该积了不少水,有很大的下水道味。

        要沿着墙边走,才不会湿到鞋。

        是的,她脑海里没预兆地想到一个人,那张脸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他仿佛和刚刚那个男孩很像,健康的小麦肤,浓眉细眼,眸子深邃,鼻梁很挺,谷雨很喜欢他的鼻息声,他的唇是薄的,吻很霸道。

        想到这儿,谷雨觉得自己有些贱。

        她轻轻揉揉右眼,刚刚好像进了雨水,有点难受。

        不,也赖不得她。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太熟悉了,像演电影一般,时隔多年又n机了一遍。

        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想起他。不过这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而已。

        即使现在那个叫宋清明的男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什么情绪。

        谷雨抽完最后一口烟,烟头扔在雨里,尾烟都没冒,就随激流冲进下水道。

        这天晚上,谷雨难得做梦了。

        梦很模糊,大概是八年前的事。

        八年前的谷雨屋还不叫谷雨屋,叫谷俏屋,以姐姐的名字命名。

        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个下雨天,不过地上被打的角色换了,那个男孩的名字叫宋清明。

        拯救男孩于水火的也不是谷雨,是谷雨妈妈。

        她站在妈妈身后呆呆地看着,妈妈是如何作为正义的女英雄,打败豪强,驱逐邪恶。

        她可比谷雨的表现有气势多了。

        谷妈妈把他拉进自己的小屋,一脸疼惜,“瞅瞅,被打成这样,以后再有人打你,不能白挨打,你就得抓着一个人,往死里打,他们就有人怕了,看谁还敢动手。”

        谷妈妈语气激动,手指还不停比划着,仿佛刚刚地上的主人公是自己。

        谷妈妈指指粉色的沙发椅,说,“小雨,你起来,让哥哥坐。”

        谷雨老老实实站起来,宋清明看看她,摇摇头。

        可能谷雨那维护别人自尊的本事就是跟妈妈学来的,谷妈妈拿来一个马扎,让他坐,果然,男孩就坐了,地上阴出一大片水印。

        那时候还是水泥地。

        接着去里屋翻箱倒柜,谷雨又坐回粉椅子。这么多年,谷妈妈对椅子的审美变了又变,淘汰过很多把,就颜色没换。

        谷雨坐下后就后悔了,那个粉椅子还是传统的沙发椅,不能转,一坐下,就和对面的人脸冲脸。

        要是再站起来换方向,反而显得自己不大方。

        谷雨不自觉地坐直,双手放在腿上,规规矩矩,仿佛是领导在问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

        谷雨并不是内敛,也不是怕他,而是吃惊完全不是一类人的人,居然现在出现在你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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