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雾水叶飘落一地。于此刻的小鹿女来说，她只是个不懂人类，没有感情的怪物，什么都不懂的她，对人类的出现充满了好奇。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人类敲敲打打，她叼着食物，离人类稍远一点位置，坐在盘曲蜿蜒的树根上，脸上挂着亮晶晶的眼睛，可叶子一片一片落，瞌睡虫很快钻进耳朵，企图夺取她的大脑。
有时，她饭后，撑着圆鼓鼓的肚子溜了一圈，回来后会见到很少碰见人类。在废墟里蜷缩身体的人类，闭着眼睛听着雾水滴答声。
此刻人类的睡意正浓。她的脸隐在雾水色内，雾水淋湿了黑发，额前的湿冷黑发贴着人类惨白的脸颊上，水珠时而顺着脸颊、脖颈和露出青筋的手腕流下。
……
……
“你在做什么！”
雾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躺在湖面上，惊声说道。
四周的湖水开出一簇簇红花，殷红的眼色刺人眼目，她心下一惊，连忙甩动手臂。
小鹿女戳着人类的脸颊，血窟窿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光滑软嫩，糜烂的软肉被一层薄薄的皮，温柔紧致地包裹着，谁也发现不了里面腐烂的真相。
雾雪按住脸上戳动的手指，下一秒身下有一股拉力，将她的身体往下沉。
“唔！”
她来不及换气，坠下湖面那一刻，四周沉沉地压力挤着她的身躯。
黑暗中一双眸子亮着光，正朝着她的方向看去。
“唰！”
雾雪再次钻出湖面时，这里正处于湖心中央，不远处的红色血团还为散开。
她身旁飘着四只蹄子刨水的怪物，洁白的手掌捧着湖水，仰起头喝了下去。
小鹿女舔了舔嘴巴，那双湿漉漉地眼睛盯着人类，血窟窿已然不见，身上也未出现朱水，她终于安下心露出笑脸，眼睛里发出亮亮的光，不放心地朝人类身体上其他位置仔细检察一遍，问，你伤好了吗？
“……”
雾雪冷冷地看了眼飘着水中的怪物，两只手划过半圈向湖岸游去，并不打算回复。
“你别总跟着我，离我远点。”
声音冰冷，比小鹿女身下温度极度冰冷的湖水还要冷。
“你生气了吗？”
很快就游到人类身旁，小鹿女跟了上来，朝游身侧的人类说道。
……
……
“放开我！”
不停地挣扎，雾雪咳了几声，呛水也要说道。
“你生气了。”
一把将人类拖到到岸边，小鹿女笃定地说道。
比起人类自己游动的速度，眨眼间功夫，很快来到在堆满圆圆润润的石块的岸边上。
“……”
从蔓延到脖子的湖水上站起身，雾雪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暗光。
她看向比自己高大的怪物，脸色复杂，不禁开始对怪物的行为感到不解。
这一刻带她上岸，又和前一刻之前变成嗜血野兽作作对。
“你要把我洗干净吃了吗？”
身体裂开的伤口仍生疼，雾雪眸子微动，朝拉着她游动的怪物问道。
“我不会吃你。”
小鹿女鼓起嘴巴，像是听到了一个无聊的问题，作为给一个人类的保证，她再次朝人类说出初见时那句话。
“你……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
雾雪最终还是问出疑惑，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怪物。
同时内心闪过野兽捕猎的习惯：到手的猎物并不打算下口，而是反复玩弄猎物，恶劣的玩心将猎物玩到精疲力竭后，在猎物绝望之际时狠狠撕开猎物身体。
“我……我有一个秘密，但是我并不打算说出来，你是第一个活下来的人类，我很喜欢你。”
从人类身后走过来，小鹿女顶着一头湿发，脸上带着懵懂的神色，湿漉漉的眼睛含水量颇多。
她似乎在认真地丝毫人类的问题，毕竟一直跟在人类身边，不仅仅只是为观察人类的行为，更是对人类的身体处于好奇心理。
“我想找母亲，这是我的等待。”
看见人类低下头，小鹿女眨了眨眼突然开口说道。
她额间上湿乎乎的黑发滑落肩头，那白皙手指作勾状，将脸颊上挡住视线的黑发向后抹开，露出完整的容颜。
“什么？”
雾雪的表情微楞，眼底浮着的冷意骤然减半，那双微微张大眼睛涌现疑意，干裂的唇角一僵，跟着怪物所说的话，不禁重复一遍，又问：你想找母亲？
见怪物点头，雾雪噗嗤一声，笑了。
“真有趣。”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雾雪仰起头，露出黑沉沉的眸子。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那我帮你找母亲，你带我离开森林作为回报怎么样？”雾雪的脸隐在雾色里，看不清晰，话语充满了蛊惑。
雾雪不再说话，甚至安静下来。
她不紧地打量怪物的脸，只见她露出笑脸，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表现出纯真，似乎在等待背叛和欺骗。
……
小鹿女对人类的话充满了信任。偌大森林没有承诺，也没有信任。
“你信任我？”
雾雪露出不解，甚至含在舌尖上那些诱导的话，只得咽回肚子里。
怪物与她之间关系的拉近，是出自第一次的单方面信任，怪物问，要怎么找？
“很简单。”
伸出手掌，雾雪竖着食指朝自己指，熟稔地勾起交易式微笑。
“我呢，其实是个有名有权的人物，找一个人还是挺容易的，哪怕是在渺小的东西，只要我想，任何东西都会呈现在我面前。”
“说谎。”
四只蹄子开始发出嗒嗒的声响，小鹿女环抱着手臂，十分肯定道。
绕着坐在地上的人类打转，小鹿女脸上露出思忖之色，她长长的眼睫微颤，雾水珠顺着颤意抖落。
“你说过一句话，离不开这里，也无法离开，你没办法独自离开森林。“
”就像你看不到雾里的森林，满头打转绕着好几圈都找不到巢穴的路，你进来这里是因为那对奇怪的东西，它能带你飞飞进来，但是它坏了后，你一直待着这里从未离开过。“
”那东西坏得彻底，但你没有扔下那堆废铁不管，巢穴也是特意选的位置，在它附件周边的一个近距离能让那些东西，搬运到一个可以保存的地方。“
”没错。“
雾雪抬起手，止住怪物绕着她为圆点打转的行为，朝后迈了两步，靠在就近的一棵枯树上。
雾雪低下头，黑发之下掩盖住眼神，抬起头时露出笑意，眼睛里带着诱惑的神色，引导怪物想象一副未知的美好景象，她缓缓吸气整顿语气。
“出了森林之外，还有很有趣的事情。“
雾雪用温柔绵延的长音说道。
”这片森林被雾包裹成一个封闭的世界，处于这样的世界之内，时间是静止还是流动，可能这一点你都无法确认，就像是在等待一个漫长的死亡，谁知道于明天到来的死亡是否痛苦，但总不能呆在一个地方等待死亡。“
”在雾里的森林生活，你可以分区每一条路径，也能认清每条路上遇到的危险，可是你遇见了来自森林之外，误闯森林的我，你很难不承认，对我的出现充满好奇，因为你对我的模样，甚至对我一举一动的行为都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
”森林对你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熟悉，可你还是对新事物抱着好奇心，在雾里等待下一个误闯森林的人类的几率很小，把这样意料之外相遇的见面，诗人称其为‘缘分’。“
”人类一生总在不停地邂逅新事物，身为邂逅奇迹，朝着前方走着其中一员的我，我遇见了来自雾里的森林，也邂逅了森林里的你，我们之间的相遇，便是完成了名为邂逅的缘分。“
雾雪停顿一下，笑意散去转为正经脸色：”你想不想见证有趣的奇迹？“
她扫了眼怪物的脸上表情，看不出一丝动容，但身后欢快摇摆的鹿尾，告诉她一个真实情况，看不出表情的怪物显然此刻对她的话有一丝动容。
……
小鹿女脸上挂着不怎么信任，两条眉毛紧紧打结。
身后摇摆飞快的鹿尾，她似乎感受不到，用故作不感兴趣的口吻，继续深探其中：“有趣？什么算有趣？”
“是和你做梦的时候，说到的游戏一样有趣？”
“……说话归说话，别凑那么近，快贴到我的脸上都！”
雾雪脸色一黑，怪物的长角又贴到她的脸颊上，冲怪物的举动不满道。
“虽然你看上去很漂亮，但母亲说过说话好听的人类，往往都是最不能相信的人类。”
“你总会有一些不可告人目的。”
小鹿女移开眼睛，语气散漫道。
她瞥向湖面上那团淡淡的浅红色，整块湖面静地没有一丝波浪起伏，唯有对话声打破雾里寂静。
雾雪：“夸我漂亮大可不必，但人类不可相信这句，你母亲可谓是真先知啊，不过，同我做交易，在商言善，我向来言而有信，不会骗人。”
怪物：“你承认你有目的了？”
她：“你瞎说什么呢，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离开森林吧。”
怪物：“我知道！我真知道！你走错方向了，另一边才是回巢穴的路……”
她：“走了那么远你才说，你存心的！”
怪物：“你只走了三步，如果找到了母亲，我应该准备说什么，你有母亲吗？”
怪物：“我还是自己想想，见到母亲的话，我要把珍藏的宝贝都送给她！”
她：“那一堆石头？”
怪物：“你怎么知道！那可是我收集很久的岩晶，一块岩晶要打捞上来不少的岩石才能得到一块，而且之前你喊冷的时候，我特意借给你取暖，你竟然没发现！”
她：“那真是谢谢供我取暖的石头，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你出去打捞那些石头？”
怪物：“那叫岩晶，每天早上一睁开的时候，我都跑过去，这样回来路上，用岩晶能找到最好喝的汁液，顺便能给你弄一口能吃的早餐。”
她：“……那些树根该不会是你吃剩后，才拿来给我吃的？”
怪物：“也不叫吃剩，我就喝了溢出来的汁液，其他的都是给你的，一口没动。”
她：“……”
怪物：“你这样看我，怪可怕的。”
她：“等找到你母亲，我们立马分道扬镳，答应我，我们一定不要再见面。”
怪物：“那我下次不喝你那份的汁液……”
她：“没有下次。”
她：“岩晶是导热的石头，明明这么好用的东西，你怎么不拿来用？”
怪物：“烤火还挺有趣的，而且你好像很喜欢生火烤食物，岩晶只是用来暖身体还行，来烤食物作用不大。”
她：“所以这就是，你每次跟我抢火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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