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洛城三友

　　东方不平和两个师弟原本便在福临客栈歇脚，是夜看过梁亭和，确认无恙后，便回房睡了，两个师弟或许还不清楚，护送莫起与白璃攸回五岭山的路途中将要面对什么，东方不平却心如明镜，对于这两人新国志在必得，一路上官府追兵、刺客以及觊觎二人身上宝物的其他武林人士不能善罢甘休，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虽说有两位师弟襄助，但九州之地能人异士何其之多，若要顾忌五人周全，纵是他“东方大侠”，也不敢保证。
　　“吱呀”一声，莫起合上窗户，久久不能入睡。一轮明月正高悬，惊醒沉寂的飞鸟，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传来，片刻后便无声无息。莫起辗转反侧，余光瞥到东方不平，不知何时他鬼魅般地站在窗边，点破窗纸窥视窗外。莫起道：“你……”话未出口，东方与他使个眼色，示意不要出声。他立马恍悟：“追杀我们的人这么快便到了么？”
　　倏而狂风大作，客房的窗户被这阵风依次吹开，紧接着一曲悲凉的笛音传来，合入怒号的风中，竟生出一种肃杀之意。莫起听到一些脚步声自不远的房间传来，似乎是有房客被风声唤醒，前去合上门窗。未几，“扑通”几声，似是有人倒地，只剩被风撕扯的窗户在不停地拍打。
　　两阵急促的鸟鸣声传来，竟是从东方不平口中发出，隔壁住着他的两位师弟，除了窗户的拍打声，没有任何响动。倒是隔着庭院的苓儿房间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似乎还有少女诧异的声音。
　　莫起想着：“窗外来客必然不是善茬，如果他知道要对付的人在哪间房，便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他既然借狂风吹开窗户，诱引人去合窗为契机，必然是不清楚我们到底在哪。既然如此便是我们在暗，他在明。若能沉住气不去合窗，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可若是在窗前暴露了身子，多半要遭暗算。”想通此间原委，莫起不禁担心，“璃攸定然不会想到这层，若是她去关窗，那便糟了。”东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招呼他循着阴影处走过来，嘴唇慢慢开合，却不发声。莫起立时便读懂他的意思：“苓儿她们是安全的。”莫起稍稍放下心，以同样的方式问道：“外面是谁？是来捉我和璃攸的吗？”东方微微点头，回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要轻举妄动。”
　　便在两人说话间，两把飞刀“嗖嗖”破空而至，嵌入苓儿房间的窗沿，有两根丝线在月光中闪着若有若无的银光。莫起心道不妙，询问东方道：“她们被发现了吗？”东方不平似乎有些错愕，点点头。
　　“咔嚓”几声，银线绷直，牵动飞刀把整个窗户撕扯开来，“啪”地摔在地上，又有一颗弹丸飞入房内，冒出一缕黄烟。
　　东方破窗而出，同时发出三短一长的鸟鸣声，隔壁房间似有动静，一个黑影从后窗跳入街巷内，没入夜色中。莫起夺门而出，随东方之后向白璃攸处跑去。
　　便在此时，一阵刺耳的奸笑声传来，“得来全不费功夫。”话音未落，两把飞刀向着莫起双腿扎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东方弹出手上木屑，打偏飞刀，他喝道：“回房去！”同时向飞刀来处撒出一把木屑，碎屑至处，瓦片纷纷崩裂开来。暗处的声音幽幽传来：“不愧是东方。”紧接着一阵狂乱的笛音随劲风席卷而来，纵是东方不平也防不住这招，莫起如同风扫落叶，重重摔进一间房内，口中血流不止。勉强撑起来一看，房中有位不知名的客人，歪歪扭扭地斜靠在窗子不远处，双目涣散，显然是一命呜呼了。
　　“哦？这小子倒是挺抗揍，吃我一招‘洛城春风’竟还能爬起来，许是我也老了罢。”
　　“呸，你那是个劳什子的春风，怕不是阴风怒号！”说话者夹着嗓子，似是怕被人听出身份。
　　东方诧道：“洛河人，来者可是‘洛城三友’，你二人既是‘风’、‘笛’，那‘壶’呢？”
　　“都怪你，自报家门被人识破身份！”
　　“你竟不解我这风中盎然春意，还说什么阴风，真是对牛弹琴！”
　　东方趁二人争执时，已然贴近苓儿房外，问道：“没事吧。”屋内没有回应，他随即破门而入，房内已然空空如也。
　　不知何时，狂风已然止歇，莫起扶墙而立，窗外寂静如斯，方才的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他冲东方喊道：“她们没事吧？”东方怔怔回首，摇摇头。莫起踉踉跄跄地走近她们的房间，彼时他们还隔窗对望，现如今无影无踪。
　　莫起一声不吭，离开房间，倚着扶手走下楼梯。
　　东方问道：“你去哪？”
　　莫起道：“找她找回来。”
　　莫起不清楚‘壶’是何人物，所以尚且心有所念。东方久居江湖，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洛城三友’以壶为首，早年间入伍对抗新军，战功显赫，后因不齿朝堂奸臣作为，又颇受阉人排挤，脱下军装做个散仙，逍遥快活。三人随远离庙堂，可对洛河仍是一片赤诚之心，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难猜。眼下新军撕毁条约，攻打虎眺崖镇，下个目标自然便是龟缩一隅的洛河。他们兄弟三人主张与新军对抗，而宰相却主张割地联姻求和。若是能夺取虎贲至宝，参透其中奥妙，便有可能说服朝廷与新军抗衡。若是这三人捉走了白璃攸，那她此刻多半在去往洛河的路上。以‘壶’的手段，他能借大雾隐藏三千兵马，奇袭新军，亦能在众人眼皮底下，巧施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两个大活人。
　　希望渺茫，不过这小子竟刚毅至此，东方不禁在心中暗暗称赞：“此子虽天赋一般，但心智坚韧，行事果断，颇有大将之风，若加以引导，将来可成大器。”
　　一阵薄雾悄无声息地降临在这临阳城，愈来愈浓，东方道：“‘壶’果如传说中那般神机妙算。”
　　两人走到楼下，正碰上阮清明与梁亭和，两人均摇头，看来是没有找到二人。东方道：“既然不知道他们的方位，我们便分头去找，若是找到他们的踪迹，以烟花为号，明白吗？”两位师弟点点头。
　　阮清明摩拳擦掌道：“好了师兄，再耽误一会就真地追不上了，我倒要好好会会这‘洛城三友’，先去了。”
　　梁亭和道：“师兄，她们不会有事吧？”
　　东方道：“他们有求于那位小姑娘，自然会留她一条性命。”
　　梁亭和又问：“那苓儿姐呢？”
　　东方眉头微皱，道：“那三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她们应当不会有事。”
　　梁亭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道：“师兄，那我也去了。”
　　场中只余东方和莫起二人，东方道：“你已负伤，随我一起去寻她们吧。”
　　莫起点点头，两人在雾隐中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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