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戏台上的将军
接下来几轮姜问都没遇见什么棘手人物。
她的血色名声估计在剩下的弟子之中传开了，每一个上来与她对战的弟子都战战兢兢，又带着一丝英勇就义的神情，看得姜问一阵无语。
对于这类未战先怯的对手，姜问当然是温柔对待，拿他们练习生疏的武技啦。
她的武技在东岚时就只在起步阶段，请来的夫子也只教授了一点基础，如今又有长达一年的时间没练，就跟没有似的。
不过好在她还记得那些技巧，几轮练习下来，也勉强能拿来对战。
那些原本已经做好缺胳膊少腿准备的弟子在被一个肘击打下去的那一瞬都有些懵，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庆幸自己没遭太大罪。
不少没亲眼见过姜问前两场对战的弟子都开始有些半信半疑起来——这样一个乖巧有礼、对战点到为止的小师妹真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个血色狂魔吗？
不过很快，这些弟子都不再纠结了。
比试已经进行到了第六轮，场上只剩下十二个擂台。
又一次晃眼，姜问看见了自己的对手。
一身青色弟子服熨贴垂落，本就不是很宽大的袖袍和衣角被来人扎得紧紧的，倒显得像一身劲装；
一头长发即使在光晕下，也犹如深渊般汲取了所有光线，发如浓墨瀑布；
她的五官昳丽，肤色白皙，玄色的浮云眉，朱红的覆舟唇，眼眸呈琥珀色而深邃，形成强烈的攻击性。
姜问看向她的眼睛，一如先前的对视。
“姜问，东岚一脉，淬骨第五层，第一二层小成。”
对面之人回了一礼：“罗元麟，承岚一脉，淬骨第五层，第一二层小成。”
竟是旗鼓相当！
不，不能说旗鼓相当。罗元麟已经成年，从她的外表来看，并非久居深宫的柔弱皇女，不难猜出承岚王朝对其的培养包括武艺。
她……可能要止步于此了。
姜问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心。
要先发制人么？她不确定，也没有把握。
罗元麟好似没有察觉到姜问的敌意，只静立原地，琥珀色的眼眸注视着姜问，忽然道：“我观察你很久了。”
姜问一怔。
不同于武御鸢以话语声东击西，直接攻了上来，罗元麟依旧站立原地，和姜问对话。
“阿鸢最大的弱点就是大意，往往事做了大半便撂开手，攻克完难题便不管细枝末节，还美其名曰差不多，你倒是让她狠狠栽了个跟头。”
姜问皱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但她性子又倔，再大的难题磨也要磨完，再强的对手败一次战一次。若日后她来找你切磋，还望多担待。”
罗元麟说完这句话，便对姜问做了一个手势，“作为报酬，我来给你喂招。请吧。”
姜问眼角下拉，作出一副无语表情。
感情这是家长为熊孩子未来闯的祸打预防针来了？
但是这么自说自话是不是有些过于傲慢了？她好像没答应吧？
她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自说自话干涉她的行动。
姜问没对罗元麟作出什么回复，只凝聚阳力冲了上去，用不怎么精巧的武技与罗元麟快速过招。
罗元麟如她所说一般，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只被动承接着姜问的攻击再囫囵反制回去，一味地给姜问喂招。
姜问在试探几次后，发现自己越打越顺，被反制后的肢体刚好契合下一次攻击的着力点，不禁有些恼怒。
她不仅被罗元麟放海了，而且被看穿了每一步攻击，这才越打越顺。罗元麟没有丝毫掩饰，甚至还有闲心指导她的发力技巧。
姜问只觉得一股火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她退身离开，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再次审视罗元麟。
罗元麟的袖口都被双绳扎紧，手掌带着玄色不知材质的手套，原先上面还带有金属指虎，不过在比试前被她摘了下来。
也许是没有把姜问放在心上，罗元麟的长发只以绸带扎成低马尾，略显松散，似乎很好捋一把。
姜问把注意力转移到罗元麟的脸上。也许是她停滞的时间太长，罗元麟发问：
“不来了么？”
姜问面无表情，再次欺身上前，一招冲拳打向罗元麟。
她的拳头上却不同以往，没有任何阳力附着。
罗元麟疑心有诈，快速后退，手掌翻转，缴械姜问。
姜问未让她得逞，在罗元麟的手附上她的手腕之时，姜问眼疾手快，直接以阳力牵引的手法将手腕脱臼，快速脱身，一个翻身来到罗元麟身后，一把拽下她的头发！
罗元麟猝不及防，真的被拽得踉跄一步，余光就见姜问那只脱臼又马上复位的手抓向她的脖颈处！
千钧一发之际，罗元麟快速以手为刀，阳力附着其上，想斩断被姜问桎梏着的长发。
姜问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方势同水火的阳力在罗元麟脖颈附近轰地炸开！
尽管罗元麟快速给自己套上了防护，依然被轰地头晕目眩。她维持着一丝清明，快速切发脱身，摇晃着拉开距离。
她被影响得并不严重，只要稍稍缓和一会儿就行。
但姜问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拦住罗元麟，双腿如蛇一般缠在罗元麟身上，以阳力附着前脑，对着罗元麟的后脑来了一记狠的。
罗元麟被撞得懵了一瞬，然后又被撞得头昏眼花。
没完没了了！
罗元麟哪里见过这么无赖的打法？用阳力将手脱臼复位确实是她还未转变思维。可先是拽发，又是拿头撞头，简直像她母亲宫里文臣出身的侍君撒泼！
可是她拿姜问毫无办法。
姜问人小小一个紧紧缠在她身上，本就难以摆脱，更何况她还不停地撞她的后脑勺，撞得她头晕目眩。
罗元麟皱着眉，给自己的后脑附着上阳力，可阳力只能避免皮肉之苦，附着之后不过是从被敲闷棍变成套着皮革被敲闷棍。
她的头被连续撞击之下越来越晕，连站立都站不太稳，更遑论将姜问拉下来。
姜问缠在她身上，也不敢停下，一记比一记狠，额头已经撞出了淤青，脑子也不太灵光了，只机械地一下下撞去。现在就看谁的头更硬！
又几下之后，罗元麟径直仰后栽倒，姜问眼神透着迷茫，被压在身下，呆滞地望着天，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干嘛。
现在……是她赢了吧？
姜问心神放松，原本紧紧勾连的腿脚不自觉放松，正打算把压在身上的罗元麟推开……
忽然，身上原本栽倒不动的人打挺起身，翻身压住姜问，手掐住她的脖子。
姜问被掐得呼吸一滞，眼瞳上翻。
“差点……栽你手上。”罗元麟此时还有些晕乎乎的，一双琥珀眼眸迷蒙，说话也不大利索，“小丫头，玩挺狠，啊？”
罗元麟不再大意，用上全力掐了姜问足足六十息时间，估摸着姜问已经四肢无力，一手揽起她的腰身，一手继续掐着姜问脖颈，走到擂台边，把她丢了下去。
姜问一出擂台，额头上的淤青和脑袋的痛感都消失了，只脖子被罗元麟掐着，肺部许久没吸入新鲜空气，忽然摆脱桎梏呛了一下。
“咳咳……”
姜问从地上爬起来，回头望了一眼罗元麟。只见罗元麟还站在擂台上，长发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被削成中发，散乱地垂落。
可能是被她撞傻了，还不下擂台不说，见姜问看过来，还挑衅地露出一个微笑，冲她招招手。
姜问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沿路的弟子见状，纷纷让开一条路，深深把姜问这张脸记在心里。
他舅的/他爹的/他娘的，以为炸阳力就够疯了，没想到还有直接硬碰硬的。
看那个罗元麟，现在还站在擂台上晕晕乎乎的，不会真给撞傻了吧？！
这一刻，无论是东岚还是青西的弟子，不约而同在心底发出最纯粹的问候。
姜问止步第六轮，接下来就没她的事了。
她走到先前坐着的角落，放松地等着看戏。
她现在的心态就像考完试的学生，努力了，结束了，就轻松了。结果也差强人意，虽然没到预期，但也没差到不能接受。
她也是倒霉，第一轮遇见武御鸢不说，第六轮遇见罗元麟，不然以她的阳力，遇上其他人耗也能耗死他们……话又说回来，止步第一轮的武御鸢不是更倒霉？
姜问对比着武御鸢的遭遇，感觉到了安慰。
毕竟过了第五轮，就进了前二十五，就算比试的占比大一些，她的排名也不至于跌得厉害。
姜问坐在山石上远眺，她和罗元麟的比试不算快也不算慢，十二个擂台里还有六个擂台有人。
……哦，其中一个是罗元麟。武御鸢终于发现了她家皇女殿下的不对劲，上台把罗元麟带下去了。
走时罗元麟还迷迷蒙蒙地拽着她的衣角。因为身高差距过大，罗元麟为了拽上衣角还把腰弯了下去，亦步亦趋地跟在武御鸢身后。
草，这是什么稚龄妹妹照顾大龄智障姐姐的世界名画。
姜问不由反思了一下自己。
嗯，干得不错，下次不能干了。
万一自己也傻了怎么办？
忽略掉罗元麟，剩下还在比试的擂台只有五个。
姜问没有在里面找到姜乘弓和姜闻。姜乘弓可能说不准，但姜闻肯定是能过第六轮的。
身为老姜家三颗白菜之一，姜朝歌很重视他的练武功课。姜问没出生时，姜闻就跟着两个兄长早练了，这么多年下来，姜闻比姜问这个半桶水强多了。
更何况姜闻的阳力也不拉垮，第一二层小成，淬骨第四层，只要不遇上类似罗元麟的对手，肯定……
“妹妹？”
姜问一转头，对上了自家三兄笑吟吟的眼睛。
“三兄你……”
“呃……我输了。”
姜闻不好意思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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