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这一年的初雪拖到了大年初一才迟迟落下，细碎的雪点繁密地随着风扑在脸上，姜瑟书闭了闭眼，却觉得这个时间来的刚刚好。
人们常说初雪代表着幸运，那这点幸运，是不是也可以分给晏池一点啊？
晏池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秦文耀在客厅里看电视，老旧的小区房屋隔音不好，屏幕里小品演员叽叽喳喳的声音，外面的人隔着一道门也能浑浑听见，晏池从背包里取出钥匙，把门打开，随着钥匙孔咔哒一声响，沙发上坐着的人扭头看过来。
说实话，秦文耀当初决定收养晏池主要是因为文倩无法生育，而两个人又一直想要个孩子所以才接受了秦欣的提议，可是自从文倩不在后，他一边是对晏池的怨怼，一边自己又从来没有正经养过孩子，而且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早有了自己的思想主见，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跟晏池相处，平时在家两个人就没什么话，现在这么猛不丁一对视，气氛一下就冷了下来。
好在晏池还比他淡定些，规矩地打了声招呼就去洗澡了，再等他从浴室出来，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灭了。
回到房间后，晏池估摸着秦文耀大概还没睡，手上动作放快，快速把头发吹干，吹完后，他想起什么又看了眼手机，锁屏上果然显示了一条新消息。
姜瑟书：【木头，我到家啦，趁着还没过点，今天最后再跟你说一次，生日快乐！以及……】
姜瑟书：【今天我对你对我惊喜的表现很不满意！下一次，要是下一次你还不给我仰天大笑一个的话，哼哼，我可就】
话语戛然而止，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晏池薄唇微抿，有些好奇：【可就什么？】
姜瑟书比晏池早到家，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了，看到手机顶部弹出来的消息，她不由得挑眉笑了下：【不笑的话……我可就让你哭了（危险眯眼】
把他欺负哭！
精心准备的活动怎么着也得跟平时有点不一样的表现嘛，她这人不计较，笑不行，哭也没问题！
晏池却看着这话愣住了，脸上不知怎么泛起些红，只是在这深夜里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姜瑟书似乎对这冒起的想法还觉得挺好玩，窗口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来来回回地闪烁，不一会儿就又冒出几句话来。
姜瑟书：【来，你说说哪种好，笑哭疼哭吓哭，你选结果我想方法。】
姜瑟书：【或者干脆咱俩打一架！】
姜瑟书越说越胡来，兴奋之余以至好几秒后才发现晏池那句后就再没回她。
她眼睛后知后觉地呆呆一眨，突然间记起晏池一直都挺正经的，怕自己胡说八道这些给他气坏了，食指快速点点点删除了对话框里的，重写了新的一句：【那啥，说着逗你玩儿的，你别当真。】
对面这次很快回过来。
晏池：【没当真，只是现在很晚了，我在想你怎么精神头还这么大。】
姜瑟书惊讶睁大眼，奋笔疾书：【？？？好哇，你变了，你居然嫌我话多？行，我不跟你说了，再见！】
说完她立马又发出去一个猫猫扭头盖被睡觉的表情包。
晏池怔看着屏幕，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跟姜瑟书相处了这么久，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打出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瞪大了眼睛，在想他怎么突然大胆敢对她口出狂言。
他其实很少逗她，一来是本身性格比较闷也不会逗人，二来有时候看着她，不知怎么又偏会违背常理地莫名冒出些想要看她气闷的想法，只是他总怕自己表现的太多会叫人察觉出不对劲，所以通常也只会说一两句而已，就比如现在，他把人逗完了，又发过去一句极其符合“晏池”日常语气的“晚安”。
大约等了三四秒，晏池盯着的左侧头像突然上跳，先前忿忿说不理他的人很实诚地给他回了两个字——
姜瑟书：【晚安。。】
晏池垂下眼皮掩住浅浅的笑意，等到屏幕自己熄灭，他才把手机放回桌上，转而走到窗前，靠近玻璃望了望窗外的雪花。
鼻尖呼出的热气将玻璃瞬间铺上一层白雾，又在下一秒快速消逝，只留下一点缓慢褪色的痕迹。
外面的雪已经比他回来的时候下得要大了，照这个样子下上一晚，明天肯定能积出厚厚的一层来。
晏池有些失神，脑海里忽然走马灯似的闪过的几幅画面，既陌生，又熟悉，是他应该早就忘了的一段记忆。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郇城人，晏父公司没出事之前，他们一家都常居在安城，安城比郇城更靠北一些，每每到了冬季总会下上几场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街道树梢，全是白色。
小孩子对于下雪总是兴奋的，而他的生日又在冬天，所以那个时候他一直期待能在生日前来上这么一场大雪，这样一来等到第二天，他便可以拉着晏父秦欣一起去玩，可惜在他的记忆里，大年初一这前后从来没有下过雪，唯一的一次，是晏父不知道从哪搞来了好几块泡沫塑料，一点一点掰成碎块，在家里给他来了一场人造雪。
秦欣当时不知道这件事，取完蛋糕回来一看满屋狼藉的客厅，肚子里的气立马不打一处来，她扔下蛋糕，叉腰教训着耷拉着脑袋抱腿坐在地上的两父子，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瞧他们装可怜装得挺像，没骂几句又心软，最后反倒倒戈跟着晏父一起掰泡沫去了……
到这里为止，晏池动了动眉，神情是意料中的平淡。
时隔多年，他再想起这些事时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抗拒了，现在晏父去世，秦欣也有了新的家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也不愿意再沉溺在那种虚无缥缈的记忆里。
只不过……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可他今天为什么还要盼着姜姜明年再陪他一起过生日？
难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放下这些所谓的人情冷暖吗？
晏池有些不解，但是这个问题稍一想他就明白了一点，如果不是姜姜，他一定不会再升起这种心思。
他喜欢她，喜欢在心底藏着的她，所以才希冀着姜姜可以一直陪着他。
甚至有那么一刻……心计深重地期待着她去迈出那段自己不能跨出的距离。
刚刚想到这，晏池几乎本能地登时心底一沉，他眸色渐深，紧闭上眼，胸腔随着呼吸重重起伏了下才归于平静。
晏池不敢再多想，屋外大雪纷飞，他在窗前站了好一阵，大约是在转移注意力，他朝路口处望了好半天，过了会儿，低眉自言自语道：“今天下雪，不知道你还来不来。”
－
爪、爪子要冻僵了！
刚从温暖房间里跑出来的姜小猫一边在心底哆哆嗦嗦地嘟囔，一边脚下步子放快加速朝晏池家里奔。
她就知道！她这夜不归家的心是任凭风吹雨打都改变不了的……
姜瑟书无奈地心叹一口气。
变猫这个事她一直没头绪。
找不到解决办法，也找不到原因，到现在为止，唯一发现的一个至少可以让自己不乱跑乖乖睡觉等恢复的办法，就是待在晏池身边。
虽然这不是长久之计吧，但是她想过了，离高考还有一年半，她还有时间去研究，而且既然她只有待在晏池身边才能休息的话，那是不是就说明她重生后变猫很可能跟晏池有点什么关系，又或者，晏池就是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
两人住的小区隔得不算远，路上姜瑟书边想这件事边跑，很快就到了晏池家的楼下。
晏池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黑黢黢的，跟外面的夜色浑浑连成一片，姜小猫知道她今天来的晚，这会儿都一点多了，晏池明天还有兼职，确实也差不多该睡了。
她怕把人吵醒，于是开关窗户的时候更加小心，晏池家这俩窗户年久失修，滑动时总是很容易发出噪声，除非力道角度用准，好在这对她来讲也不算难事，就是得慢点操作。
完事后，她再接着规矩地走到角落处踩着乖乖的专属毛巾仔细蹭了蹭脏兮兮的爪子，这一套流程才算做好。
黑夜并不影响猫的视力，大晚上的也累了，姜瑟书困意到了这里就有点微微上浮，原本是想就这样去猫窝里睡觉的，但是不知怎么，一抬头，瞧着晏池面壁思过的睡姿，心思忽地一动，半截拐了弯，直接跳上了他的床。
猫咪的身法轻巧，加上冬天都是厚棉被，这一下根本没有任何声响。
想着她路上考虑的问题，姜小猫慢慢走到晏池的身后，眯眼琢磨起少年的大脑袋来。
木头啊木头，你说说为什么每次我总要来你这才能睡着，是不是……你这家伙偷偷给我施了什么法术，嗯？
姜小猫这会儿突然又不困了，嘚吧嘚地正在心里随口瞎念叨着，谁知原本在床上安睡的人有些不耐地动了动身子，长腿微蜷，脸更往墙角塞，好像睡得不怎么舒服的样子。
脚下的被子跟着他的动作一动，姜小猫起身忙跳起来退了两步。
等人不动了，她又凑过去看，虽然从她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吧，但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人可能做噩梦了。
毕竟她之前也见过几次，再想到晚上晏池跟她说的事情，姜瑟书不免就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让他想起以前不好的事情，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晏池那会儿给她说的不详细，可她自己却能想象出来。
那些脑补的晏池小时候的画面在姜小猫的脑海里再次一一闪过，她的心里不免又揪着疼起来。
过了会儿，似是有了什么主意，姜小猫迟疑抬爪，隔着被子有规律地耐心轻拍起晏池的后背来。
……
深夜寂静，面向墙壁的一小片黑暗里，晏池像是挣脱了什么突然睁开眼。
先前在梦里的模糊声音如阴雨过境顷刻间变得清晰真实，他听见一个阴森的女声附在他耳边缓缓在唱——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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