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005
舟鲤彻底清醒过来。
她稍稍侧头，视线撞上姜星辰清晰又凌厉的下颌弧线。窗外月明星稀，粲然月色将他的金眸映衬至近乎于浅白，好似在发光。
“唔……”舟鲤艰难地扒开姜星辰的手，在他怀中抬眼：“接下来怎么办？”
“我数到三，你躲到门后去。”
门后？
说不让动的也是他，要她躲门后的也是他。如果屋外有人不会惊动对方吗？
舟鲤满心问号，但姜星辰没有给舟鲤任何思索的时间。
“一、二——”
他呼出的热气吹拂至舟鲤的耳畔，有些痒，还有些发烫。
“三。”
下一刻，窗外一道黑影露出衣角。
姜星辰以被单包裹左手，掌心化拳，一拳砸向窗户！
玻璃破碎的声响骤然划破深夜的寂静。
舟鲤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甚至来不及震惊，直到姜星辰徒手将躲在窗外的黑影硬生生拖进室内。他翻身站在床铺上，一个前跨利索地将对方反手按住。
“愣着干什么，”姜星辰低声催促，“快走！”
舟鲤二话不说，径直躲到门后。
她本以为姜星辰会有什么反突袭计划，却没料到他的计划就是如此——
明亮的月色将窗外黄沙照得近乎白昼，幽幽冷光随着破碎的窗子倾泻进室内。姜星辰背对着舟鲤，熟练地夺过敌人的配枪，抽出对方绑在小腿处的震动匕首。
他挺起脊梁，猿臂蜂腰在月光下一览无遗，麦色的肌理纹路，就像是终于解开封印一般在黑色长发之下舒展开来。
“可算是来了。”姜星辰说。
自打舟鲤醒来，她就没见过姜星辰好脸相待。他要么冷冰冰，要么不耐烦，好似个没有正面情绪的机器般。
除了动手战斗。
涉及暴力与攻击，姜星辰整个人就像是沐浴在幸福之中，周身的期待与兴奋难以遏制。
舟鲤甚至在他的声线深处听出几分期待的笑意。
而接下来，她才明白姜星辰究竟在期待什么。
卧房狭窄，长宽都不过五米。
猛犬终于挣脱了束缚的锁链。
他结实的手臂向前一伸，抢在窗外的敌人扣动扳机之前，锋利的匕首在夜空中画如蝶般冷光，直接插（）透对方的手臂。
尖叫与走火的枪声同时响起。
舟鲤立刻捂住耳朵。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她只听到了那么一声枪响，紧接着第二个敌人也被姜星辰扯了进来。他跳下床，按着对方的脑袋直接磕到了地面。
就，就这么结束了？
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两名敌人已经统统倒下，不再动弹。舟鲤惊疑未定地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他这么能打，到底是怎么被绑架的？！
思绪还未展开，舟鲤刚刚扶着墙起身，卧室的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
又是一名敌人闯了进来！
他一眼看到了地上的同伴以及手持匕首的姜星辰，当即爆了一声粗口抬枪：“你他——”
舟鲤想也不想，转身抄起手边的台灯，用尽毕生气力砸了过去。
“咣当”声响震天动地。
姜星辰也是一惊，迟一步回头，就看到舟鲤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抱着台灯，门边第三名敌人捂着后脑勺倒下。
他迈开步子，冲上去又补了一脚。
“反应挺快。”姜星辰不由得对舟鲤刮目相看。
要知道小公主平时没什么直面争斗的机会，能在情急之下抄台灯而不是愣在原地，这样的心理素质已经超越了八成贵族与高官了。
舟鲤懵懵懂懂：“谢、谢谢……？”
说完她还把砸碎灯泡的台灯好生物归原处。
姜星辰嗤笑出声。
他蹲下（）身，把倒在脚边的敌人翻了过来。
“外骨骼。”姜星辰扒开敌人的风衣，金属外骨骼在月色之下反射出光泽：“雇佣兵，啧，我还以为会是沙匪。”
雇佣兵？
舟鲤迅速跟上思路：“是追兵。”
姜星辰：“来得挺快，只有三个，应该是前方探路的。”
而后姜星辰一把扯下对方的面罩。
是名人类。
别说是舟鲤，连姜星辰都有些惊讶。
这是盘古星系，是矿族人的家园，为何要专门雇佣人类追杀他们？
姜星辰当即掏枪。
“咔嚓”一声，热能弹夹上膛。姜星辰决然将枪口对准地上的敌人扣下扳机。
第二声枪响回荡在室内，更显威胁。
他起身又扒开第二名、第三名雇佣兵的面罩，看清面孔后，一一将其击毙。
“你——”
舟鲤往后退了退，躲开飞溅的血迹：“为什么？”
姜星辰看也不看手中枪（）械，只是拉起枪（）栓往后一撤，弹夹怎么上膛又怎么拆开。
“通缉犯。”他难得一口气这么多话：“之前好几次都叫他们跑了，每一个身上都背着十几条人命。商会有法律，这些重刑犯一经逮捕当即击毙。”
“他们背后是谁？”舟鲤轻声开口。
“什么是谁？”姜星辰反问：“一群亡命徒，给钱就干活，背后没有谁。”
“那……帝国内部的奸细，怎么会雇佣通缉犯？”舟鲤说。
姜星辰肌肉分明的脊背猛然一顿。
是啊，为什么？
懒得动脑子的姜星辰终于反应了过来。
智灵帝国不是没有自己的武装，智灵族亦有不少人从事佣兵工作。相比起这些没有任何信义的末路狂徒，难道不是她们自己种族的雇佣兵更具职业操守吗。
舟鲤的思绪沿着这条线展开。
如果她是叛徒，为了隐瞒行动，她会与其他势力达成合作。
这些亡命徒不会由帝国叛徒亲自雇佣。
杀死雇佣兵是对的。一则对方触犯了盘古星系的法律，二则是他们估计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那么——
“戴老大那边，”舟鲤再次发问，“有没有不想他与我姐姐联盟的人？”
姜星辰冷笑出声：“小公主，别忘了地下商会是非法出身，你说呢？”
是的。
早年间的地下商会，是为了打破海盗封锁线，由戴老大打头成立的非法商业组织。
随着盘古星系势力变更，加之戴老大这个人很有手腕，非法商会才变成了合法商会，给盘古星系带来了几分发展的可能。
这也就意味着，地下商会的敌人、竞争者数不胜数。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破坏商会与智灵帝国联盟呢。
“你猜的应该没错。”
但姜星辰仔细思量一番，还是肯定了舟鲤的推测。
他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身边的尸体：“都是老熟人了，一直在盘古星系内活动，肯定是我爹的对手给他找麻烦。”
“那……”
“漂亮姐姐！”
她还欲发问，可话到嘴边，就听到写满惊恐的童音飞快跑了进来：“漂亮姐姐你们——”
舟鲤：“你别进来！”
之前欢迎舟鲤和姜星辰入住的矿族男孩，一进门，声音戛然而止。
卧室内遍布血迹，三具全副武装的尸体横陈其中。八岁的孩童见到这样的场面，清澈的瞳仁骤然紧缩。
孩童吓得跌倒在地。
他连连尖叫后退，哪怕是舟鲤伸手去扶都叫男孩一把甩开。
“别、别靠近我，”男孩惊叫道，“别过来！”
舟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才八岁啊！
家人好心收留了他们，却看到这样宛如地狱的画面。
姜星辰则被男孩叫得脑瓜子疼，他烦不胜烦地揉了揉额角，看向舟鲤：“放出精神体安抚他。”
舟鲤：“……”
所以在太空舱里她说的话，他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智灵族确实可以放出自己的精神体，通过精神链接安抚他人的情绪。
但舟鲤不行。
“我没有精神体……我，我有精神链接紊乱症。”舟鲤说：“与任何人精神链接都会摧毁对方的神经系统，所以——”
“行了。”
男孩的尖叫让姜星辰失去了所有耐性。
舟鲤不动，他动了。
人高马大的青年一个跨步上前，径直将八岁孩童从地面上拎起来：“吵死人了！”
舟鲤见状不禁抬起声音：“你凶什么？”
姜星辰都懒得搭理她，凶巴巴地看向男孩，一双金眸杀机腾腾。
“矿区的孩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拿起武器捍卫部族。”他拽着男孩低吼：“见几个死人就吓破了胆，要是真有麻烦找上门，你怎么保护你的兄弟姐妹？！”
吼完他松开男孩的衣领。
“你要还觉得自己是矿族人，”姜星辰往门外一指，“就给我带路，找块合适的地方把人埋了，快走！”
八岁大的男孩被姜星辰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眨了眨乌黑的眼球，怔怔看着姜星辰厌恶的表情。
“我……我……”
男孩清澈乌黑的眼睛里蓄满泪水，但他却奇迹地止住尖叫。
“我是矿族人。”他飞快地擦去眼泪，握紧拳头：“我带你去！”
舟鲤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她还担心男孩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完全没想到姜星辰凶神恶煞一顿吼骂反而起到了正面效果。
戴老大不会也是这么教育姜星辰的吧？
她目送男孩和姜星辰大步前行，待到他走出屋子，舟鲤才蓦然回神：“颈环！”
话音落地，二人脖颈之间的颈环应景地响起距离警报。
姜星辰无可奈何地转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舟鲤。
月色之下，纤细孱弱的姑娘一身到小腿的白袍，不仅勾勒出她的窈窕身形，更是将脚趾与脚面的血泡红肿一览无遗。
她白净如脂的肌肤上，那一个个伤痕分外扎眼。
刺得姜星辰眼底直发疼。
他阖了阖眼，长出口气，干脆转身，蹲了下来。
“上来。”姜星辰说。
“什么？”舟鲤茫然。
“少废话，我背你。”他直言。
“……”
舟鲤回过神来，脸又是一红。
她倒是没犹豫，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向前，趴到姜星辰后背，小心翼翼地圈住他的脖颈。
男人轻松起身，一手托着舟鲤的大腿，一手指挥男孩。
“把他们身上的武器都取下来丢进包里，”姜星辰吩咐，“我去喊人。”
舟鲤攀附于姜星辰的后背上，跟着补充：“不能久留。”
姜星辰侧头看了她一眼：“雇佣兵肯定是骑着载具来的，不论如何得赶到城市去。”
…………
……
五个小时后。
天要亮了。
熹微晨光从一望无际的黄沙尽头慢慢渲染至大半天空，仅是这淡淡的光芒就将原本明亮的月色劲压下去。
戈壁滩上遥遥浮现出几个黑影。
米粒大的影子以飞快的速度越拉越近，拉到聚落两公里开外的地方骤然止步。
停在最前方的人走下摩托，抬头看向眼前的土坡。
几米高的土坡上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年近五旬，两鬓已有白发。他头戴金属面甲，身上的白衬衣干净如新，与这黄沙漫天的环境格格不入。
荒漠的风掀开他的衣角，露出男人腰腹处的金属外骨骼。
似乎是嫌风沙太大，他手持一张白帕子捂住口鼻。待到摩托上下来的人上前，男人才稍稍松开帕子：“怎么样？”
“一个没剩。”
来人摇头：“人也跑了。”
土坡上的中年人失笑出声。
“不着急，”中年男性无所谓道，“和两个崽子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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