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瘟疫（八）
“不知礼节！把衣服都给本官穿上！”
慕谦终于找到了萧驰，众人的请求也听得八九不离十。让萧驰为你们降福？想得美！就算整个意州沦为沧溟一样的鬼城，你们都不能以你们的生死来束缚他！
“怎么，都开始不听本官的话了吗？”慕谦落到萧驰身边，将那个叫桑语的小男孩一把拽开，带着萧驰退了几步。
“大哥哥！”桑语有些不舍得，眼睛中又眨巴出些泪花。
“小孩，肿包流出的脓水，也是会传染的。”很明显，慕谦在保护萧驰。小男孩离萧驰这么近，万一身上的肿包被挤破了，脓水流到萧驰身上，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慕谦将萧驰护在身后，霸道而不失儒雅地说道：“本官是你们的父母官，要论降福，也得是本官降。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威胁摄政王！”
“贤之……”萧驰没想到慕谦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老者的意思，说的好听些是“降福”，实则是生死承诺：疫病不除，就不能将他们这些人抛下不管。
“贤之。”萧驰上前一步，与慕谦并肩站着，“本王知道你的用意，但你代替不了本王。”
萧驰长叹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拿纸笔来。”
立刻就有人捧上了笔纸墨砚，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甚至还抬上了案几，呵，真是讽刺。
“王爷！”慕谦抓住萧驰的右手手腕，不让他下笔，“你不能……”
萧驰温柔地按住慕谦的手，笑道：“怎么，你难道担心本王还治不好疫病吗？只是一份承诺而已，对我来说，终究会是一份废纸。本王一定不会让承诺上的事发生的。”
萧驰拂掉他的手，提笔在宣纸上写道：
圣王朝元和元年九月，摄政王萧驰萧悯生，为意州百姓降福：愿意州百姓同心协力，度过难关。愿意州万物融雪化春，繁华再现。疫魔一日不除，悯生一日不离意州，自始至终，与意州百姓同进退！
言成福降——萧驰萧悯生宣
写毕，萧驰将毛笔规规矩矩地放回原处，向众位跪着的人深深鞠了一躬。此时忽然来了一阵微风，将宣纸的一角掀起，仿佛要将它吹走似的。
“为众人降福，是本王的荣幸。”萧驰的脸上永远满含笑意，“然疫病非小事，只悯生一人断不能与之对抗。愿众人心怀希望，配合我们对染疫者的安置和医治。”
这分明是给他们台阶下，让这份“降福”来的合理，不显得那么逼迫。
“是！”众人不约而同地回答着，“谢王爷洪恩！谢王爷降福！”
“走吧。”萧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等着慕谦回应。
两个字，慕谦听出了些不同，他的感情外露了。
“好。”慕谦抓住萧驰的手，两人施展轻功，飞走了。众人也都接二连三地站起，为首的老者，命人将萧驰的降福好好收起，摆手散了众人。
“爷爷，大哥哥好像不开心了。”桑语跑到老者面前，喃喃道，“我们是不是过分了呀？”
老者严厉地瞪了小男孩一眼：“小孩子懂什么？王爷降福是件喜庆的事，没看见王爷刚才还再笑吗？”
“可……”桑语不敢反驳他的爷爷，不然的话，屁股上就会挨上几板子。
“桑语哥，我们去玩滑青石吧！”
“哦！来喽！”桑语看着爷爷严肃的面容，不敢再说什么，转头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桑语哥，给我们表演一下大哥哥是怎么摔倒的吧！我想看！”
“我也想看！”
“我也是！”
“好好好！”
孩子们的情绪总是瞬息变幻的，刚刚还一个个哭的哽咽，现在却都是喜笑颜开。
……
“很难受吗？难受就哭出来吧！”
“哈，不用。”萧驰站在屋顶，迎着风，深吸一口气，好像要将全部心情都压回去，“倒是谢谢你刚刚极力维护我。”
慕谦有些生气，还跟他客气！不由得手上加大了握力，略带些怨气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嘶！”萧驰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来，“你握疼我了。”
慕谦的表情瞬间变换，笑着将萧驰的手抬到嘴边，隔着面纱，轻吻了一记：“这样才能让我的王爷记得清楚。”
萧驰眉眼稍弯，抽回自己的手，笑道：“不知羞耻。”
慕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行为都逾矩了，顿时心生悔意，生怕萧驰认为自己放浪。
看出慕谦的窘迫，萧驰笑着转移话题：“米粮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为什么突然来找本王，是有什么要事相告吗？”
“哦，米粮的事早已办好，请王爷放心。”慕谦顿了顿，想好说词，接着说道，“这几日，望王爷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变化，王爷触碰过那个人的血，现如今那个人身上出现了肿包。”
“也就是说，他企图跑出意州城的时的那天，已经感染上了？”
“是的。不过，我已经派人调查他这些天以来所接触的人，请王爷放心。”
“嗯。本王也会注意自己的。”萧驰看着远处的云烟，像是做保证一样，“你去办你的事吧！本王也有自己的事。”
逐客令。
“好。”让他一个人静静，或许会好一点。
慕谦离去了。只剩下萧驰一个人站在屋顶上。
天空灰暗的紧，周围夹杂着云气和水气，有一种饱和的窒息感，但适应后还是觉得很清新的。
意州城繁华堪比京城，但不像京城那般富丽堂皇，而是有一种高贵的宁静致雅。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四处纵横的小巷，绕水而建的亭台楼阁。青石为基，合以青瓦，给人一种厚重的质感。
意州确实很美。
云雾更厚了，萧驰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晚，他等时凉回来等到了半夜的那一晚。云雾也是这般厚，只是气温没有现在的清凉。
子温，你还好吗？萧景听你的话吗？朝堂的各种琐事处理的怎么样？为什么不给我回一封信呢？
萧驰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多问题想问时凉。同时他觉得心中堵堵的，好想找个人说说话。
突然他觉得眼眶湿湿的，忙抬头看天，将眼泪忍回去。
子温，今日如果你在身旁，你会同意我降福吗？倘若本王没能完成承诺，能够将景儿托付给你吗？
京城
“哥哥，姐姐怎么还不回来？阿萧想姐姐了！”
“汪汪！”一旁的京巴狗也跟着叫了几声，表示赞同。
时凉□□放到武器架上，走到时萧身边，抱起他，勾勾小孩的鼻子，笑道：“阿萧再等几天，姐姐会回来的，嗯？”
“好——可是阿萧真的很想姐姐，阿萧都有一二……”小孩掰着指头，整整数了一只小手，“五六。六天没有和姐姐一起睡觉了！”
“小傻瓜。和哥哥睡不是一样的吗？哥哥一样可以保护你。”
“不一样！”小孩嘟着小嘴，认真地说道，“姐姐的肉肉摸起来很软，被姐姐抱着睡更舒服！”
“好呀！阿萧比哥哥还厉害，哥哥还没有被姐姐抱着睡过呢！”时凉捏捏小孩的小脸，详怒道。
“没有嘛？那哥哥以后一定要抱抱姐姐，真的很软和，就像棉花一样。”
小孩都会打比喻了。时凉无奈地笑笑，摸摸小孩的头，心中暗道：阿驰，小孩都这么夸你了，你回来时一定要让我抱抱呀！
“阿萧，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时凉拉住小孩乱动的小手，“嗯，等姐姐回来了，阿萧能不能向姐姐求求情，让哥哥多抱抱他？”
“好！”小孩伸出小手指，时凉也勾了上去，“拉钩！”
“拉钩！”时凉配合着小孩的动作。
“走！哥哥带你去街上买糖吃！”
“好！”小孩开心地在时凉脸上印上个口水印子。后者不禁笑道：养个小家伙就是好。
出府前，时凉特意找了老刘，反复强调：
“如果王爷来消息了，立刻派人通知我！不得有误！”
“是。”经过几天的相处，老刘对时凉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深深为时凉处理各种事的能力而折服，故而对他的话无一不从。
并且，时公子话里话外都是他们的王爷，真的算是王爷的半个家人了吧！
皇宫
“皇上！马步扎好，不准偷懒！”
“小尔——”
秦尔不说还好，一说萧景就来劲了，干脆趴到秦尔身上，连站都不想站了，腿早就麻了！
“皇上！”秦尔推了推萧景，后者不为所动，反勾住秦尔的肩膀，死活不肯离开。
“让朕趴会儿！朕不行啦……”萧景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怜，偏偏秦尔就吃这套。
“好啦！休息一刻后继续扎！今天比昨天稳多了。”秦尔很是宠爱的抚摸着萧景的脑袋，后者抬起头，一脸呆萌地看着他，满眼中充满着感激。
“对啦！小尔，师父怎么会让你来陪着我练啊！你不是练刀的吗？”
秦尔捏住萧景肉嘟嘟的脸蛋，不满道：“我同皇上说过了！皇上这么快就忘了吗？”
“哦——你说过是要监督我来着。瞧我这记性！都怪师父，非要让我批什么折子。每天都要看到很晚，头都快用秃了！”小皇帝翻着白眼，看上去特别生气。
“哦？王爷不是说将政事交给他管吗？”秦尔有些好奇，将萧景扶到凳子上，为他添上一盏茶，自己则坐到对面，等待着小皇帝的爆发。
果然，萧景开始了他的疯狂输出模式：“哎——让我批折子这事，我是真觉得师父脑袋里长了个疙瘩。每次早朝后，都会有那些大臣们奉上的一大堆折子。”
“师父每次都会让我先看，还要求我，将我的意见写在折子的最后。你说朕是皇帝，写就写吧，本来批折子就是皇帝的事，是吧？”
“嗯！”秦尔抿了一口茶，恰如其分地应了一声。
“可，朕批完后，还要将所有的折子都交给他再看一遍！更气人的是，前两次的折子，他从来没有采取过朕的意见！上百份折子，朕都白批了！”
小皇帝脸上气得红晕晕的，他端起那盏茶，气嘟嘟地喝了一口。接着宣泄自己的怒气：
“这还没完！”
“哦？还有更甚的？”秦尔强忍住笑，捧场似的问道。
“对！我跟你说，他竟然让我将他批过的折子再看一遍！让我圈出我们意见不同的地方，并在一旁进行解释，为什么不同，为什么不采取我的意见而采取他的意见。”
“小尔，你说。他批折子就批吧！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朕？他明明两个时辰就能做完的事，非得让我熬两个晚上！哼！”
“小尔你也是，早早就睡了，也不知道可怜可怜我……”萧景瞪了秦尔一眼，奶凶奶凶地，“你还笑！哼！”
“皇上，我问你。最近一次的折子批的怎么样？”秦尔含笑问道，不行啦，他的小皇帝生气的样子太可爱了！
“最近这次，还好。有七八个折子，师父只是简单的改改，最终用的是我的意见。”萧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这不就行了吗！他是在教你如何理政，你要明白他的用心良苦。”秦尔揉了揉萧景的脑袋。
“哦——”萧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对我好呀！不过也太累了，完全没有将我当人看待，我想多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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