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前面右侧人的身形跟二姐陈北贞如出一辙，衣服在暖黄灯光的映照下，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但看式样跟陈北贞早上出门去上班时穿的鹅黄色圆领针织外套相似。
身旁的陈西玉也看见了，以为陈雾没看见，指给妹妹看，“那姑娘好像北贞。”
不是像，根本就是。她刚偏头跟同行人说话，陈雾看到了她的侧脸，虽隔着一段距离，但这辈子的陈雾视力优越，还是看清楚了。
“是她。”陈雾没看见左边人的侧脸，光看背影，不能确定是不是陈北贞命定的那个人。
不小心撞破自家妹妹的小秘密，陈西玉兴趣盎然，“我们要不要喊她？看样子她好像在跟人谈恋爱。”
“不了吧。她都没跟家里人说，可能还没到那一步，我们贸然点破，也许会让他们不好意思。”陈雾心想，不论早晚，总会知道的，晚一点也没关系。
姐妹俩放慢步子，想让他们走远，奈何前面那两人不懂她们的心思，慢悠悠地跟蜗牛爬似的挪步。
这是回家的路，如果不走这条，姐妹俩需要绕很远才能到家，不值当，但慢慢吞吞踱步又着实憋屈，倒是可以赶超到前面去。
姐妹俩说好后，目不斜视地小跑着越过他们跑到前面去，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这段路上行人骤减，尽管陈雾她们贴着路边走，但陈雾坚信陈北贞他们俩会看到她们，她同样确信陈北贞不会主动叫她们，在今天戳破自己的秘密。
跑出很远，姐妹俩才放慢步子，平复气息。
“应该离他们很远了吧。”陈西玉想回头看，确认距离是否安全。
“别回头，说不定他们正盯着我们的背影打量，你一回头不就露馅了。”
陈西玉遏制住想要扭转的身子，合着妹妹的步调往家走。
没过多久，陈北贞的声音跟着夜风送入两人耳朵，“大姐，小妹。”她人比声音慢，几秒后跑到姐妹俩身后。
姐妹俩回头。陈雾表现得跟刚见到她一样，“好巧，在这里碰着了。二姐，你今天下班这么晚吗？”
陈西玉表现不够自然，好在陈北贞一直看着说话的陈雾，没注意到她闪躲的眼睛。
“是啊，最近厂里活多，下班晚。”她余光看到陈西玉一直往她身后看，拽着衣角问，“大姐，你找什么呀？一直看着那边，丢东西了吗？”
陈西玉收回目光，不敢看陈北贞的眼睛，摇头道：“没有，刚好朝着那边，随意看了眼。”
陈北贞看她的表情不似作伪，她了解大姐，她说不来谎话，手指松开，脸上也露出笑，“我们姐妹几个好久没一起走夜路，今天凑巧赶上了，回去吧。”
走进家门，赵母也惊讶，难得见姐妹三个整齐同行回家，交待饭菜在锅里温着后，坐在沙发椅上锈鞋，她又接了笔订单。
以前都是家里人一桌吃饭，现在都是赵母回来做好了跟陈父先吃，剩的温锅里，等女儿们回来了吃。
一开始，赵母做好了等女儿们到家开饭，次数多了，陈雾就劝她先吃，因为她们开店做生意，打烊的时间不定，不好让赵母饿着肚子一直等。
赵母剪断余线，放好绣花婴儿鞋，想起做饭时的不善来客，问陈雾，“你怎么招上花泼皮了？她来跟我告状让我教训你。”
陈雾不紧不慢咽下口中的食物，抬头对上母亲的目光，“她没跟你为的什么事？”
“说了，说是问你怎么找的工作，你不仅没说，反而没礼貌指着她的老脸训她一通。”赵母了解自己的闺女不是这样的人，花泼皮肯定话没说全。
陈雾又说了一遍花婶子想让梅嫂子背着孩子出去工作的事。
赵母同仇敌忾，斥骂道：“这老东西真没谱儿，她可真狠得下心，梅子多好一丫头，我要是有这个儿媳妇命，做梦都能笑醒。”她都看在眼里，梅子勤快，话不多，人也漂亮，是她理想中的儿媳妇。
陈雾好笑说：“妈，您也是当婆婆的人了，这话省着点，当心让马兰菊听见给你找不痛快。”
“我也就当你们面说说，这隔着十万八千里她也听不见。我就是再不满意她，也不会跟花泼皮一般做派，也会笑脸相对，就是人家不给我这个机会，跟你大哥待在部队不回来。”时间过去很久，大儿的婚事，她心里还是留有怨念。
“不常见面不正好，反正您现在对她也不算完全接受，日日见面膈应自己，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受。”
“随他们去吧，你们几个小的可不能跟老大一样气我，要是我气死了，你们几个就知道没妈的厉害……”
陈北贞捂住赵母的嘴，拧着眉说：“胡说什么，别整天死啊死的话挂嘴边，我不爱听。”
赵母拨开她的手，“吓我一跳，你咋突然这么大反应。”她以前没少说这话吓唬几个闺女，也没见二女儿有这么大动静。
陈北贞两手交握在腿上，恶声恶气道：“反正别再说了，我不爱听。”说完冲进房间把门甩上。
几母女面面相觑，赵母疑惑道：“她这是怎么了？跟吞了炮仗似的。你们一起回来的，知不知道？”
陈西玉说：“在路上，她还好好的。”
赵母没从大闺女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又看向陈雾，后者也摇头，“可能在厂里受气了，也可能就是不喜欢您经常提那个字眼。”
陈雾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她只是不好说出来。
“北贞是不是谈朋友了？好段日子没正常时间回家，还说是厂子里忙，我是不信的。她跟没跟你们说？”孩子们亲密无间，相互间不藏秘密，她想从陈雾和陈西玉这里探听点消息。
陈西玉惊愕地看着妹妹，陈雾给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赵母看着姐妹俩的眉眼官司，心里有谱了，尽管陈雾说她们不知道，但她不信，想着怎么让北贞带回来让她掌掌眼。
陈雾以为时间到了，小情侣自然会跟家里坦白，但她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人的意料，陈北贞的秘密会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出来。
赵母发现这件事，是因为好几天早上，陈北贞起床后都会恶心干呕一阵，起先她以为女儿身体抱恙，想拖着她去医院，陈北贞死活不愿意，推说过两天就好了。
过两天，症状不仅没缓解，症状反而加剧了，赵母看着女儿呕出酸水后惨白的脸，说什么也要带着女儿医院。
走到半道，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这分明像早孕的症状，遂问女儿这段日子来没来月经。
陈北贞说没有，有一个多月没来，以前也有过一个多月不来的情况，她没放心上。
赵母一听捏住自行车刹车，单脚踩地，跨下车，让后座的女儿也下车，脸色凝重地扫看四周，见没人才提着心问女儿，“你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陈北贞不明白说去医院，母亲却在半道停下，先是问她的小日子，接着没头没尾问这一句。
赵母见她发愣，等不及，追问她。见她摇头，心安稳了些。她又想到女儿单纯说不定没明白她话的意思，不放心地问：“有没有人脱你衣服？和你睡觉？”厂里有同事家的闺女不幸遇到过这事，一辈子都完了，她生怕这事落自家头上。
陈北贞霎时一张脸涨红，低着头说：“妈，你说什么呢？”
赵母抚着女儿的后背，“没有就好，妈也是怕你被人欺负。妈厂里的李姨她闺女不就是被小流氓欺负怀孕了，都传开了，你李姨头发都怄白了……”
她自顾自说着话，没注意到女儿的脸色发白，面皮发紧。
她说完让女儿上车去医院，陈北贞说什么也不肯，说她已经好了，就要回家。赵母以为女儿怕打针吃药，不愿依她，哄她说都好几天了，万一小病拖成大病，要受更多的罪。
陈北贞挣开母亲的手，执拗地往回走，赵母几次劝说都没能改变她的想法，负气说不管她，自己骑着车子去罐头厂上班。
陈北贞忧心忡忡回家，家里就她一个人，她没请假，本就是代班，也不敢旷工，又出门搭公交车去上班。
这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干活全凭肌肉记忆，有相熟的同事关心她，她如临大敌，直说没事。
下班后，她走到约定的地点等人，她又惊又怕，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又希望是虚惊一场，期望往日讨厌的月经现在就来。
好长时间不见人来，她知道应该有事，今天不能来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又怕自己收拾不好情绪，家里人生疑询问。一进家门，径直回房间别好插销。
赵母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饭好了，敲门喊她出来吃饭，陈北贞刚哭过一场，瓮声瓮气说自己在外面吃了。
赵母听她声音不对劲儿，让她开门，陈北贞说自己没事，就是困了想睡觉。
赵母还想关心两句，陈父不阴不阳来一句：“瞎吃萝卜淡操心，都说没事了，你还一直问，要不要上班也把几个孩子别腰上？”
赵母恨他一眼，走过去用脚勾开长条凳坐下，一把夺过陈父面前的碗，“我是瞎操心！要都跟你一样万事不管，能有你一口吃喝？瞎操心做的，你别吃！”
陈父愤掷筷子，“赵珍萍，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忍你好久了，你是不是想翻天？”
赵母云淡风轻夹菜吃，“你算哪门子天。老娘就是忍够了，能伺候你吃喝，就偷着乐吧。”
她看陈父扬起手掌，“怎么？想打我，来啊，你打啊，惹急了，你以后别想有口热饭吃，我敢说几个闺女肯定跟我一条心。”
陈父收回手，一脚踢开凳子，走一路踹一路，看什么都不顺眼。走出家门后还冲门发泄他的怒火。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在这个家越来越说不上话。
赵母充耳不闻，头发丝都不颤一下，一人独享这一桌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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